黃岩廣場此時鬧哄哄的,蘇長銘可不管那麽多,只是悠閑地站在廣場中央閉目養神,只是這時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
“蘇師伯...”
“蘇師伯...”
......
“蘇長銘!”
那人見蘇長銘不理自己,直接喚起他真名來。
蘇長銘也不計較,只是搖了搖頭,嘴角一彎的說道:“深深,你這樣可不行,要尊師重道。”
場邊的深深見師伯開始搭理她了,更是激動起來,多虧梓鳶拉住了她,不然深深可能就要竄到廣場上去了。
場面上的弟子歡愉一片,這峨眉與五台的大師交手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張奕叉著腰,略帶疑惑的問道:“欒殿教,你說他們兩怎麽會突然比試起來。”
欒靖聽見也是一臉霧水的搖了搖頭。
方無言思索了一會,說道:“欒老頭,這還用想麼,五台山的玄念乃是得道高僧,修為和胸懷哪一點不是比常人強得多,無端怎麽會突然要比試,我想肯定是咱們家的這位有所不服,才會提出要分個高下的吧。”
林染幾人聽方殿教如此說道,略一思考,也是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只有一旁的悟嗔低聲歎道:“哦彌陀佛。”
大約一個時辰前,菩薩頂上的後院臥房裡,峨眉劍宗宗主顧臨淵正和玄念大師在下棋,落子之時,玄念誇讚顧臨淵的棋藝博大精深。
只是,這話還未完,玄念又說道。
“顧施主的棋招果伐任直,貧僧真是難以匹敵,只是...”
見玄念略有猶豫,顧臨淵也是說道:“大師直說無妨。”
“顧宗主多年苦研的劍道,乃是霸道驍勇的一派,這種劍道在顧施主的手下確實是世間無匹,但同時這種霸道的氣質已經深入你的骨髓,導致施主平日的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攜帶著這種風格。”
說到這裡,玄念又看著顧臨淵眉間的那道戾氣,歎了口氣道:“現在就連施主的棋路中也是充滿這種殺伐之念,要知道執念是魔,當斷則斷,興仁存聖才是我們應當職守的,否則,魔障太深,那便是傷己不壽啊。”
玄念說完,手中便開始攢動起念珠,默默叨念佛經。
顧臨淵聽見玄念如此說道,臉色似乎變得有些不好看起來。
顧臨淵乃是劍道大師,怎會不知這劍走偏鋒、自損八百的事,只是他所修習的正是枯劍,就像佛家所說的枯禪,經年長修雖得成果,可枯禪一事卻又不得不為之埋下禍患,真是取舍兩難。
還不等顧臨淵開口,坐在其身後榻上的蘇長銘卻站起說道:“大師這話說得有紕漏。”
聽聞蘇長銘突然開口,顧臨淵和玄念都是望向了他。
“大師說的興仁存聖太過狹隘,須知大智若愚、虛懷落谷才是我輩應該研習的信念。要知道,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
蘇長銘怎不知自己師兄的劍道殘酷,需舍己忘本,只是這世間還不太平,想要一朝一夕循序漸進的享受劍道,恐怕這渾濁的乾坤或是不予答應。
“降妖伏魔可不是靠這穩妥之道就能做得到的。”
顧臨淵聽見師弟如此說,便立馬製止道:“大師也是好意,長銘無需叨擾。”
“無妨,無妨,蘇施主快人快語正是庇合我佛門直言不諱,確實如今這世間不平,我們又怎能安心修道。”說罷,玄念看著蘇長銘慢慢陷入沉思。
坐在對面的顧臨淵瞧見,便問道:“大師為何見我師弟面露愁容?”
玄念眼皮微垂,猶豫一番,點了點頭,又說道:“我觀蘇施主劍氣早已大成,只是遲遲未有突破,這劍仙之路只是跨了半隻腳,為何...”
蘇長銘被他這麽一說也是一驚,自己的情況一直從未對外人說過,這劍仙的境界自己確是探索多年並且有所感悟,可總覺得就差那麽一步,這玄念竟能一眼看出,五台高僧果然名不虛傳。
如此想到,蘇長銘也不多說,只是看著玄念想聽他接下來能說出什麽。
“吾有一陣法,可觀自在,汝若能破之,必有突破。”
玄念一說完,便引著蘇長銘來到黃岩廣場。
這時,站在廣場中心的兩人,此時正彼此對視著。
蘇長銘將長袍一揮,顯露出腰間的一把龍泉鋼劍,還不待他抬手,眾人便感覺到這漫天的劍意,充斥雲霄。
玄念見他擺開架勢,也是雙袖拂起卷在手臂上,開始以念禦神,只見其胸前聚起一縷縷金絲,金絲纏繞竟是在他掌心處,化作一方寸世界,這片世界空間裡混沌一片,頃刻就將蘇長銘收了進去。
這金絲勾勒出的空間一到面前,蘇長銘也不反抗,反倒是主動踏了進去,消失在眾人面前。
圍觀弟子一見如此,皆是大驚起來。
就在眾人驚異之時,玄念又是催動陣法,加速金絲纏繞,這頃刻間,這方世界便如絲織的卵巢,等待破繭重生。
“殿教,蘇師伯他怎麽自己走進去了?”
梓鳶瞧見蘇師伯也不反抗,便是料想他現在,恐怕已經墜入僧人布局,擔憂的問道。
欒靖和方無言對這五台山的功法也是一知半解,對視之後,只能搖了搖頭。
“放心,師伯是劍仙,不會有事的。”林染見梓鳶擔憂如此說道。
“對,沒人能傷到蘇師伯。”深深也是說道。
此時,這片混沌的空間裡,出現在蘇長銘的面前的,正是當年親手毀了九宮山的妖族長老黑風,這黑風雖是在之後敗在師兄手裡,可這份覆滅山門的仇恨卻一直在自己心底,自己也一直遺憾沒有親手處決這個禍害。
今日,他在出現在自己面前,便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蘇長銘劍指一提,那掛在腰間的那把寶劍奪鞘而出,長劍在指前又分出數十把、數百把,都縈繞在指尖之上,這簡單的一立劍指,便是攪動起風雲,令天地都為之變色起來。
風卷龍蛇,那黑風一身黑袍加身,不動聲色間就屹立在那,全身上下就只露出一雙邪魅的瞳孔,見其眼角上揚,恐怕是在偷偷譏笑。
蘇長銘一見更是為之惱火,直接左手接過飛劍,右手再次捏起劍訣,只見這劍訣起時,其右手之上又是生出一隻長劍,一時間劍風四起,蘇長銘左右開弓,兩股劍光幻化成兩道劍影,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就是奔了上去。
“哇...”
廣場外的圍觀弟子,見到這玄念面前的纏絲世界金光大盛,都是大驚起來。
金絲雖是束縛著這個空間,可圍觀的弟子卻依舊能從裡面感覺到一股泄漏出的劍意,這金絲嚴密神奇,卻還是不能完全掩蓋住氣跡,可想而知這世界裡的流轉的劍氣得有多麽強大了。
蘇長銘幾劍逼了上去,卻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毫無作用,這黑風依舊瀟灑的站在原地、不傷分毫。
蘇長銘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劍就將面前的人劈開,此時,只見其兩手劍指皈依一處,當這劍體與劍意合二為一,化作一塊時,那柄龍泉寶劍便化作擎天之柱一般巍峨巨大,劍體雖是龐大可劍魂已是融入長銘身體之中,揮舞之間便是意隨心發、流暢自如。
此時,只見蘇長銘以劍指的手法抵在眉心的靈台處,這,正是他交給林染的劍招,致虛極,守靜篤,聚於萬象,破其百川。
劍光慢慢收縮起來,化成細微的一道劍芒,蘇長銘盯著黑風,默默的說道:“這是我後幾十年新悟到的劍招,一直未有名字,今日再見你,我便想到一個好名字。”
“那,這一劍就叫做避邪。”
這時,再看廣場上玄念的方寸世界裡,已是不斷散發出強大的金光,而這金繭之上竟是開始出現許多裂痕,就像是蠶蛹破繭般,響起“劈裡啪啦”的聲音。
玄念知道這方寸世界再也困不住他,便將這掌心之物甩了出去。
而就在方寸世界甩出手心後,黃岩廣場上突然暴起一聲巨響。
金繭炸開,煙霧彌漫,卻不見蘇長銘。
夜裡,依舊在菩薩頂上。
“感覺如何?”
“玄念大師佛法精深,確實助我破解多年心魔。”
“那你......”
“哈哈哈...雖是滅了心魔,可你師弟魔障眾多,終究難過劍仙這道門檻。”
說話的兩人自然就是峨眉山的顧臨淵和蘇長銘。
其實在今日的“比試”之後,顧臨淵就找過玄念,只是玄念仍說長銘魔障未除,離劍仙還有所距離。
原本顧臨淵還是半信半疑,可如今聽見長銘自己說出,也是替他可惜。
劍術一道在他們這個層次上,是否入仙,便是有天壤地別之差,長銘資質足夠,長久以來只差機緣,如今好不容易破除心魔,卻依舊未入劍仙一道,這真是讓人痛惜。
顧臨淵本是喜怒不形於色之人,聽到蘇長銘如此說道,面色也是一沉,眼眸微垂,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這也是旁人無法看到的,劍宗宗主難得顯露出的疲倦之態。
蘇長銘看到師兄為自己可惜,也是走到他的身邊,默默地說道:“師兄,在堅持幾年吧,到時候我一定會挑起你身上的擔子,不會讓你和掌教失望的。”
顧臨淵聽他這樣說道,也是振奮起精神,看著這片山川星河說道。
“混沌世間妖魔未平,我又怎麽能真正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