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浩東懷著一顆沉重的心情放下那張被楊楠楠和自己眼淚浸濕的信紙,再緩緩地端起那個小錦盒,這好像專門裝女孩喜歡的飾品的盒子,裡面應該是盛放昂貴的珍寶吧?
可是,當他打開一看,裡面僅僅是黯然無光的各色小石子。他的眼睛又模糊了,那些曾經眼熟的石子又把他的記憶帶到了多年前——
楊楠楠當年可憐巴巴的幼女形象又呈現在他的眼前——他當時為她趕跑了那些‘小痞@子’,並輕輕為她擦拭眼淚,哄著她逐一拾起她喜歡的石子,並為她清洗已經花了小臉蛋···
他也同樣想起了自己跟爸媽坐車返回時,向對自己依依不舍的她所做出的承諾,甚至看到她幼小的身子無助地追逐自己乘坐的那輛車的情景···
他此時心亂如麻,壓抑得讓自己難以呼吸,不由奔到窗口,迅速地打開了窗扇,讓外面的涼風透進來,讓自己能夠痛快呼吸幾口新鮮的空氣。
“楠楠,為什麽不讓我最先遇到你···不,上天為什麽殘酷讓我分離那麽久?”他突然隔著窗戶向外面竭力地呐喊一句。
他此時不由再想,自己如果最先把感情投入楠楠的話,那也許自己和楠楠又是一種嶄新的關系。自己依舊每天會向當年對她那樣精心的呵護,讓她在自己關愛中度過每一天快樂和幸福的日子。可是,蘭蘭畢竟早楠楠一步走入他的生活裡,真是造化弄人呀。
人生就是這樣,往往會遇到許多的十字路口,無論選擇向左或者向右,也許都會走出一條幸福之路。可惜的是,如果選擇向左,就得失去右邊的風景;如果選擇向右,就要放棄左邊的精彩。郭浩東此時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快爆炸了。
這時候,他的情感突然從對陳蘭蘭的堅如磐石的愛情意志變得她和楊楠楠之間的‘亦真亦幻難取舍’了。他郭浩東並不是一個聖人,個人的感情也會搖擺,實際上他當初選擇跟楊楠楠相親,甚至受壓迫於壓力走向婚姻的殿堂,骨子裡就已經搖擺了。
生活對他來說本身就是一個多情的天使,總是讓他處於‘剪不斷理還亂’的狀態。他已經深深陷入兩難的選擇。
自己該怎麽辦?難道也同樣向楠楠坦白自己跟她相似的情感經歷嗎?可是,人家楠楠已經放開那位初戀的男友了,而自己和蘭蘭還在親密的互動著,甚至上次國外遇險,都是源於自己的陰謀設計。
他拿起手機,很想就楊楠楠的留書,跟她交流一下,可是,自己能說什麽呢?難道向她做出一個正式回復嗎?
他思前想後,終於放棄了向楊楠楠承認一切的想法,因為他曾經對陳蘭蘭單一的愛情果敢,已經有些隨波逐流了。
不過,他還是撥通了電話,只不過是打給陳蘭蘭的。如今楠楠不在家了,他已經沒有了‘絆腳石’,可以盡情地在家裡任何一個角落打給自己的‘夢中情@人’了。
這個時間已經是美洲的午夜了。不過,陳蘭蘭很快接聽了電話:“浩東,你怎麽又選擇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難道中午沒回家嗎?”
郭浩東遲疑一下,然後首先表示:“蘭蘭,對不起,我又吵到你了。我現在就在家裡呢,”
陳蘭蘭:“哦,難道楠楠中午沒有回來嗎?”
郭浩東:“她不會回來了。”
陳蘭蘭突然傳出驚喜的語氣:“這是真的嗎?簡直太好了。”
郭浩東臉色呈現一副黯然:“你為什麽這樣想?”
陳蘭蘭呵呵一笑:“如果她真容忍不了你而負氣離家出走,那豈不是讓你解脫了嗎?當然,我知道你已經有些放不開她了。否則,不會在她離家出走時,失落得給我打電話,尋求一種安慰。”
郭浩東苦笑道:“蘭蘭,你想多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她並不是離家出走,而是奔赴地震現場了。她參加賑災去了。”
“哦,原來是這樣呀。”陳蘭蘭的語音隨即表現出失望,“那你給我打電話幹嘛?”
郭浩東沉吟一下,隨即問道:“李順喜聯系你了嗎?”
陳蘭蘭淡然表示:“沒有。你又提他幹嘛?”
郭浩東立即表示:“其實,我給你打電話的目的,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麽事?”
郭浩東思忖一下,才回答:“這次地震中心距離你老家很近,結果,你老家的房子已經倒坍了。李順喜已經從冀東回去善後了。他既然沒有通知你,我估計他怕你分心,影響學業。”
“哼,那個破房子倒就倒吧。他們不是搬到城裡了嗎?”陳蘭蘭一番冷漠的語氣。
郭浩東感覺對方有點不可理喻,不由提醒道:“難道你沒有後怕嗎?如果你爸媽晚一點來冀東,那他們二老恐怕葬身廢墟中了。”
“哈哈,難道你想向我買好,讓我對你無意救他們一命而感恩戴德嗎?”
郭浩東一聽她有些刻薄的聲音,不由皺眉道:“我並沒有這樣齷蹉的想法。我只是想,他倆好歹也是你的父母,難道你就沒有後怕嗎?李順喜沒有通知你,恐怕就是顧及你的感受吧?”
“他怎麽想,我管不著。我現在問你——他對那個你介紹給他的女孩有感覺了嗎?”
郭浩東鄭重地回答:“他起碼對桂玲有好感吧,但桂玲可對他的一片真情付出所感動了,盡管付出的對象不是她。”
陳蘭蘭哼了一聲:“我並不認為那個女孩會因此愛上李順喜。因為天底下根本沒有‘心底無私天地寬’的女孩。她會對李順喜敬而遠之的。不過,你給他安排一個好工作,也算是替我報答他了。否則,他就算完成學業,也未必坐到那麽高的位置。”
郭浩東的雙眉又皺到了一起:“蘭蘭,有時候人付出的感情是無法物質來彌補的。李順喜的行為足以感動那些善良的女孩。你也許不知道,李順喜在回你的老家善後期間,那個女孩會代替他照顧你的父母。而且,她還是你老爸領取免費試藥的代理人。”
陳蘭蘭不以為然,反倒嗔怪道:“浩東,難道你暗指我不善良唄?那我告訴你,如果我置身事外的話,也能對別的老人發幾天善心。”
郭浩東不由用一隻手搓搓自己的腦門,才又謹慎地講一句:“蘭蘭,其實李順喜真是一個好男人,他所處的男人高度,就連我自愧不如。但願你最終不要後悔。”
陳蘭蘭沉默了一會,才試探地問道:“浩東,你這是向我傳遞一個什麽信號?難道後悔跟我好了嗎?並想再把我推給李順喜。”
郭浩東趕緊表白:“我不是那個意思。”
陳蘭蘭這時欣然的語氣:“只要你對我沒有變心就好,我可以原諒你昨天地震時又去奮不顧身救楠楠。其實,你是一個頭頂充滿光環的男人,即便對方不是你的愛人,你也能做出舍己為人的壯舉。就憑借這一點,你就一點不比李順喜差。再說,李順喜再怎麽努力,也無法攀到你目前事業的高度。所以,就算他再做出什麽能感動我的事跡,也不會轉移我對你的愛情。”
郭浩東聽了她這番表述,不但沒有感到欣喜,反倒是心裡充滿了矛盾。
他這時淡然道:“蘭蘭,現在時間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課,咱們就聊到這吧。”
不料,陳蘭蘭突然講道:“等一等,我還有幾句話要說。”
郭浩東一愣:“你還有什麽事?”
陳蘭蘭首先問道:“既然望良發生地震了,那你的景豐公司作為冀東的龍頭企業是不是要參與賑災呀?”
郭浩東點點頭:“當然,我今天上午就在公司親自調度一批災區急需的藥物。正準備適時運往災區呢。”
陳蘭蘭這時詭異的語氣:“浩東,你不要光顧災區,這對你可能是一個機會。”
郭浩東詫異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陳蘭蘭呵呵一笑:“難道你沒有聽說過‘發國難財’一說嗎?這場地震也許給很多人造成了不幸。但也是一些人發財的好機會。你可以利用自己的職權,通過向災區捐贈物資的機會,稍微中飽私囊一下的。”
郭浩東臉色一變:“難道你希望我這樣做,還是開玩笑?”
陳蘭蘭鼻孔哼了一下:“我這個時候哪有功夫跟你扯皮?你的前任邢總已經是那麽大的官,難道他之前也跟你開玩笑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是一個恆古不變的道理。任何的時候,好官難當呀。”
郭浩東有些匪夷所思道:“蘭蘭,我有點聽不懂你的話。”
陳蘭蘭哀歎道:“浩東,你難道是一個榆木腦袋不成嗎?難怪邢總白開導你了。”
郭浩東苦笑道:“可是···我跟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既然不是一路人,就得跟人家好好學學。”陳蘭蘭不容置辯的語氣,“你想想看,人家邢總為什麽會升遷到局裡去?難道憑借他有什麽業績嗎?根據你的描述,他跟那個財務主任肯定有勾結,一定吞噬不少公家財物吧?可人家還是高升了,這就說明他的官運就是靠花‘銀子’的換來的。可他的資金從哪來來呢?當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你這麽年輕,就擔任一個大企業的代理老總,也算是‘火箭提拔’了。當然,你是借一點楠楠老爸的光。可他很快就‘落日西山’了,你將來找誰做靠山?所以說,你將來的仕途就要依靠你自己去操作了,這難道不需要大量的資金來鋪路嗎?所以,你必須要抓住每一次機會。”
郭浩東聽了陳蘭蘭一番‘教誨’,整張臉幾乎氣綠了,真想狠狠痛斥對方一頓,但他畢竟不是一個暴脾氣的男人,於是勉強控制自己的火氣:“蘭蘭,難道你希望自己未來的老公成為一個蛀蟲嗎?”
“你呀,別把話講得那麽難聽好不好?”陳蘭蘭嗔怪的語氣,“我雖然沒有進入職場呢。但我出國這幾年,也算長了一下見識了。尤其我遇到幾個從國內移民出來的老鄉。他們可是在國內撈夠了,才移民國外躲避風險的。我聽他們講過,人要想成功,心就要狠一點,從古至今都是如此。古人有一句話是‘一將成名萬古骷’。現在是和平年代了,不需要廝殺流血了,但要想出人頭地,也得暗中使用一些手段吧?你這個書呆子可不能太教條呀。我跟你苦口婆心講這麽多,還不是想‘望夫成龍’嗎?”
郭浩東聽到這裡,不得不掛斷電話了,否則他的怒火恐怕就壓抑不住了,於是憤然用拇指按下那個紅鍵。
此時,他終於對陳蘭蘭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唉,既然她現在就這麽世俗,唆使自己斂財,到底是‘望夫成龍’,還是把自己往深淵裡推呢?但願她剛才就是故意試探自己。否則,自己如果跟這樣一個善於工於心計的女人生活在一起,簡直太可怕了。
不過,正當他試圖把自己的感情從陳蘭蘭身上往楊楠楠身上轉移時,又突然想到了自己和楊楠楠的婚姻就是被她的老爸硬捆在一起的。難道自己就屈服這樣的陰謀婚姻嗎?
當然,就在他打算離開陳蘭蘭的可怕念頭剛一啟動,陳蘭蘭那次跟自己殊途同歸的選擇又一次呈現在他的眼前——
唉,世間能有哪個女孩能像她這樣肯跟自己去死,並且不顧自身安危為自己吸允毒血呢??
她是不完美的,可楠楠就完美嗎?她居然還跟別的男人好過,這就等於她跟自己其實已經錯過了吧?自己需要去主觀改變什麽嗎?
郭浩東拖著兩條無力的腿,慢慢走進臥室裡,並一頭扎到了床上,試圖想讓自己亂遭遭的腦袋馬上斷片,可這辦得到嗎?
再說楊楠楠跟隨民政局的大隊人馬押送救災物資,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終於接近地震中心的望良了。
如果用‘顛簸’來形容他們的行程,真是恰如其分,因為道路在地震中已經被撕裂的七零八落了。
他們終於選擇了一個靠近一個已經變成廢墟的鄉鎮扎營了。由於地震是一個人口並不繁密的山區,坍塌的幾乎都平房,只有這個鎮子有幾棟低層的樓房,但都即便沒有徹底坍塌,也已經破損嚴重。
一些軍人和專業救援隊已經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展開了搜救工作,那些僥幸逃出來的或者被救出來的災民就需要以民政局為主的救援人員來安置。
楊楠楠放眼望去——那一座座的民房都已經成為了一堆堆的廢墟,在瓦礫堆中,一些幸存者不顧疲憊地挖掘著那些殘磚碎瓦,似乎是搶救自己逃出來時,來不及帶走的財產,甚至是自己的親人。他們絕望的眼神裡多少還透著一絲殷切的僥幸。
楊楠楠突然看到一個小女孩坐在廢墟上,斑駁的泥巴,塗抹在小臉上,依稀看得到哭過的淚痕和那淡淡的絕望。她立即脫離民政局的大部隊飛快地跑向了那個小女孩——
當她跑近小女孩時,不由蹲下身子關切地詢問:“小妹妹,你的爸爸媽媽呢?”
小女孩的嘴巴一張一合,卻已聽不到聲音——她的嗓子已因長時間哭喊、求救而變啞。
楊楠楠知道這個小女孩已經被這場災難下破了膽子,便愛憐的口吻安慰道:“小妹妹別怕,我們正在幫助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快救救我的媽媽···”小女孩沙啞的聲音終於發出了艱難的一句,並且伸出小手指了指一堆殘垣斷壁。
楊楠楠臉色一變:“你媽媽被埋在裡面嗎?”
小女孩黯然點點頭。
楊楠楠一怔,隨即靠過去,用她那雙白嫩的小手,拚命地去搬動那些瓦礫。
就在這時,有一隻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她回頭一看,原來是婆婆一張嗔怪的面孔。
“媽媽···”她失聲叫了一聲。
李素琴嚴肅地命令道:“楠楠不要任性。這不是你乾的活,趕緊回去協助同事們搭建帳篷。否則,那些無家可歸的災民不但今晚會露宿外面,就連我們也會如此。”
楊楠楠哀求道:“媽媽···可是這個小妹妹的媽媽還在廢墟埋著呢···”
李素琴先用憐惜目光瞥了小女孩一眼, 再向四處尋覓,當發現有幾個人組成的救援隊從遠處奔過來時,便向他們招招手:“您們快過來。這裡被埋了人。”
那幾個身穿專業搜救服裝的人員立即趕過來。其中為首的男子問道:“這裡面掩埋了幾個人。”
楊楠楠這時搭腔:“這位小妹妹的媽媽被掩埋下面了···求您們快救人。”
那個人不假思索,立即向手下人一揮手。那些人立即開始行動了——
李素琴這時又拉著楊楠楠的胳膊道:“楠楠,你該放心了吧?這裡不適合你。趕緊跟我回去安置災民。”
楊楠楠又看了一眼小女孩,於心不忍,於是便掙脫了婆婆的手,然後拉著小女孩的小手:“小妹妹別著急,這些叔叔一定會救出你媽媽的,你跟姐姐走吧。”
小女孩搖搖頭:“不···我等媽媽···”
那支救援隊為首的男子皺眉道:“您們還是把小女孩帶走吧。我們就算挖出裡面的人,也不可能是健康的,不可能再照顧這個孩子了。”
楊楠楠一聽,也不經婆婆的允許,果斷地俯身抱起了小女孩,奔向了自己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