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順喜終於把那輛麵包車開到了醫院門口。
他這一路上幾乎是發瘋全速行駛的,還好在夜深人靜時街道上的車流量很少,才不助於釀成交通事故。
他本來應該事先通知醫院,但因為自己的手機已經被綁架自己的人搜走了,所以並沒有人出來接應。
他這時下車,並打開了後廂門。
在醫院的門燈照耀下,桂玲臉色蒼白地躺在車廂裡,她的胸口依舊插著那把短刀,而且整個的上身都被鮮血染紅了。
“桂玲···我們到醫院了···你一定要挺住呀···”他還沒觸摸桂玲的身子,首先哽咽道。
時間不等人,李順喜不能不面對桂玲的生死了,鼓起勇氣用手接觸桂玲的鼻孔,並沒感覺到氣息,但是,桂玲的臉龐還是溫熱的。
李順喜心裡頓時升騰起一絲希望,把桂玲從車廂裡抱出來,並再發瘋般向醫院急診室裡衝去——
由於他步伐不穩,剛跑進醫院,就磕磕絆絆地摔倒了,但他並沒有把懷裡的桂玲甩出去。
他這時有一種精疲力盡的感覺,一邊拚命往起爬,一邊大叫:“救命···救命呀···大夫快救救她···”
他的淚眼徹底模糊,並且泣不成聲了。
雖然到了深夜,但醫院急診室裡有很多值班的醫護人員。他們被李順喜的哭喊聲驚到了,紛紛跑出來,一見到此情景,立即過來幫忙,從已經精疲力竭的李順喜的懷裡接過了桂玲,並且快速送進了急診手術室——
李順喜這時體力不支,又摔倒在走廊的地板上,但他嘴裡不停地哽咽著:“救救她···求您們就活她···她是我的命呀···”
兩名護士一看他一副淒慘的樣子,於心不忍,立即把他攙扶起來,並安慰道:“您不要著急,我們的醫生會盡全力救她的。”
於此同時,在楊崇啟的家裡,還亮著燈光。
保姆已經入睡了,但楊崇啟並沒有絲毫睡意。他正在焦急等待桂虎的消息。
嘀嘀嘀····
終於有一個電話打進來了——
他精神一振,立即操起了手機一看,果然是桂虎的號。
“喂,情況順利嗎?”他一接通電話,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手機裡傳來了桂虎悲切的聲音:“那些殺手和那個女人都被我解決了。不過,我在他們還沒殺死被綁的男人時,就提前動手了。”
楊崇啟感覺他的聲音不對,不由驚異道:“為什麽是這樣?你那裡發生什麽事了?”
桂虎同樣哽咽的聲音:“因為他們綁來的女的是我的親妹妹···我雖然提前動手了···但也沒阻止他們對我妹妹下毒手···”
“你的妹妹?你說得是桂玲那個丫頭嗎?”
“是的···她被他們捅了一刀···目前被那個男人送到醫院了···目前生死未卜···但我發現她身體是要害刀子···恐怕不行了···”
楊崇啟聽了桂虎哽咽的語音,不由皺起了眉頭,半晌無語。
桂虎平靜了一下情緒,又表示道:“楊書記,對不起,我沒有殺那個男人,是因為我妹妹的懇求,她把那個男人視作了她的一切。我在妹妹生命垂危時下不了手。”
楊崇啟終於發話了:“你什麽都不要解釋了。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桂玲那個孩子不僅是你的妹妹,也是楠楠的最好的朋友,也像是我的女兒一樣。我如果知道她參與了此事,就決不會允許他們下毒手的。我現在立即給醫院打電話,問一問情況,假如桂玲還有救,那我會向醫院下死命令,讓他們務必救活她。”
“謝謝您···我因為是通緝犯···無法去醫院···桂玲的生死就拜托給您了。”
楊崇啟立即安慰道:“你不要著急,做好掩藏自己的工作,但要把現場先處理好,不要給警方留下任何的線索。我會把桂玲的情況及時通知你。”
楊崇啟結束跟桂虎通話後,腦海裡立即湧現出桂玲的音容笑貌,心裡無限感傷,立即撥通了市醫院高層領導的電話:“李院長嗎?我是老楊。你趕緊了解一下你們醫院是不是接收一個急症患者?她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名字叫桂玲,受的是刀傷。請你了解清楚。如果她被送到了你們醫院,那你們不惜一切代價救活她。”
手機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請楊書記放心吧,我現在就打聽情況,假如那位女孩真被送去了我們醫院,我立即調派最好的外科醫生立即趕往醫院會診搶救她。”
楊崇啟聽了李院長的保證,語氣一軟:“好的,拜托您了。”
李院長等楊崇啟掛斷電話後,立即給醫院急診室掛了電話:“喂,你們那裡剛才是不是接收一個受刀傷的女孩?”
手機裡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是的。但那個女孩胸口要害中刀。生命體征垂危,恐怕救不活了。”
李院長立即發出強硬的聲音:“那個女孩跟咱們的上級領導楊書記關系密切。楊書記已經下達了死命令,讓我們必須救活她。我隻好對你們同樣下達死命令——務必救活她!”
“李院長,我們會盡全力的。但她真快不行了,目前我們的值班醫生只能盡力而為。”
“那你通知值班醫生再堅持一下。我立即把咱們醫院最權威的外科專家們都趕過去為她診治。”
李院長向急診室下達了命令之後,有先後通知了三位該醫院的外科專家。他們各個都負有盛名,其中一位還被稱為‘冀東第一刀’。
李順喜體力和情緒恢復一些了,正在焦急在手術室門外等候的時候,突然發現幾名身穿白大褂的老醫生急匆匆走進了手術室,心裡稍微安定一些。但他並不知道,楊崇啟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對桂玲的搶救一直持續到了天亮。她的心跳數次停止,又奇跡般的恢復了跳動,但還沒有脫離危險。
李順喜一夜未眠,但沒有絲毫的疲倦。他向前來了解情況的警方做了簡單的交待後,又把電話打給了郭浩東——
郭浩東此時在家裡完全是一個模范丈夫的形象,因為楊楠楠懷了身孕,幾乎承包了全部的家務。
楊楠楠心裡一直忐忑不安。郭浩東越是對她好,她心裡越是惶恐不安。這時候,趙威雖然無法見到她,但電話卻一直不斷打過來,並在她的耳邊吹風說,郭浩東對她的好完全的假象,希望她擦亮眼睛,不要被對方迷惑了。
楊楠楠雖然拒絕跟趙威單獨見面,但他的警告讓自己一直活在心裡陰霾中。
她和郭浩東剛要出門上班時(這期間,楊楠楠為了躲避趙威的糾纏,就跟郭浩東結伴出去上班,等出了小區,她才駕駛電動自行車跟郭浩東分開),郭浩東的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
楊楠楠雖然走在前面,但她執意要跟郭浩東一起下樓,便停住了身子等郭浩東接電話。
郭浩東同樣停住了腳步接聽電話。
當他發現是一個陌生的號,不由一愣,但還是好奇地接聽電話了:“喂,您是哪位?”
手機裡傳來了李順喜悲切的聲音:“郭總···是我···”
郭浩東驚疑道:“你是小李嗎?發生什麽事了?”
“我和桂玲昨晚遭人綁架了···桂玲被他們···我現在在醫院,借了別人的手機給您打電話···”
“桂玲到底怎麽了?”郭浩東的眼睛頓時瞪圓了。
楊楠楠一聽,也緊張地靠了過來。
“桂玲為了保護我···胸口被人家捅了一刀···已經搶救了七八個小時了···還沒脫離危險呢···”
“你們被誰綁架了?又是誰救的你們?”
“我倆因為調查肖芳···才被她派人綁架了···救我們的人是桂玲的哥哥···我已經把所有的情況跟警方說了···”
郭浩東一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立即表示道:“我和楠楠馬上趕到醫院。”
“浩東哥,桂玲到底怎麽了?”楊楠楠並沒有太聽清楚李順喜抽泣的聲音,一邊下樓一邊詢問郭浩東。
郭浩東表情嚴峻道:“我早懷疑肖芳和前任的邢總操縱了景豐公司之前的財務,也清楚李順喜正在核查公司之前的陳帳,但沒有料到肖芳等人會孤注一擲,居然鋌而走險地要殺李順喜和桂玲滅口,但不知怎麽被桂玲的哥哥桂虎給救下了。如今桂玲身受重傷。唉,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他倆,但願桂玲沒事。”
“啊···桂虎真是桂玲的親哥哥?”
“嗯,我早就知道了。但桂虎目前是被警方通緝的殺人犯。”
楊楠楠對於桂虎在美洲殺紀軍的事情一無所知,不由驚異道:“桂虎不是跟媽媽很熟悉嗎?他殺了誰?”
說話間,他倆已經搭乘電梯到了樓下。郭浩東一時跟楊楠楠解釋不清楚,於是講道:“這件事情很複雜。我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吧。咱們先去醫院要緊。”
等他倆趕到醫院時,李順喜還一直守候在醫院的急診手術室門外。
郭浩東一看他無比憔悴的樣子,心裡不由一酸,立即快步上前——
“郭總···”李順喜上前迎了一步,並用沙啞的聲音招呼一聲。
郭浩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桂玲的情況怎麽樣?”
李順喜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她的情況···但進出的醫生說···她還沒有脫離危險···”
楊楠楠一聽,不顧一切要往手術室裡衝。
郭浩東見狀,趕緊追上去,並抱住了她。
“楠楠,你不要任性。桂玲肯定會沒事的。”郭浩東勸阻道。
楊楠楠的淚珠頓時從大眼睛裡流了出來,哽咽的語音:“桂玲一個弱女子···怎麽會遭到這樣的毒手···那個肖芳真是可惡···”
郭浩東拍了拍她的肩膀:“楠楠請放心,惡有惡報,她決不會有好下場的。”
李順喜一聽他倆的對話,就知道郭浩東跟肖芳等人決不是一路人,於是滿懷歉意道:“郭總···對不起···我背著您調查肖芳···”
郭浩東搖搖頭:“你什麽都別說了。我其實早知道你在調查肖芳,只是沒想到她會狗急跳牆。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李順喜又講道:“我在桂玲的協助下,已經獲取了她這些年來,貪汙和大量挪用公款的證據。結果被她發現了,才對我和桂玲下了毒手。幸虧桂玲的哥哥及時出現,才···我把情況都向警方介紹了,並把隱藏在我家的罪證U盤的地方,告訴了他們。”
郭浩東點點頭:“我早就發現公司財務的弊端。但知道你眼裡不揉沙子,才把精力放在了發展公司上面。你和桂玲都是好樣的。”
李順喜又看了一眼楊楠楠,便提示道:“我之前粗略地瀏覽一下肖芳掩藏的罪證,裡面牽連了很重要的人物。恐怕···”
郭浩東一看李順喜看楊楠楠的眼神,不由心裡一動,難道楊崇啟也被卷入其中嗎?
他知道邢國輝是楊崇啟的親信。既然邢國輝在擔任景豐公司老總時犯下了那麽大的經濟問題,那楊崇啟能獨善其身嗎?
他之前之所以沒有明令徹查公司的財務,也有楊崇啟的因素。他對楊崇啟的態度上充滿了很複雜的情緒。
不過,他此時想到了桂玲已經付出了流血的代價,不禁暗示李順喜:“請你放心,既然這件事情已經捅開了,無論涉及到誰,都會一查到底。假如在冀東辦不了,那我們就上報省委甚至是中央。”
李順喜感激涕零地點點頭:“有您這樣的話,桂玲的血就沒有白流···我和桂玲事先錄製了兩份證據,警方雖然去我家取其中一份。但在桂玲的宿舍裡,還有一份。它被桂玲藏在她床上方的頂棚石膏板裡。我想把它交給您處理。”
郭浩東頓時明白了李順喜的意思,如今警方取走的證據恐怕因為某些重要人物,而被迫壓下來。如今的李順喜已經把所有的信任給了自己。
他想到這裡,便會意點點頭:“你放心吧。就算為了桂玲,我也不會做出任何徇私之事。“
楊楠楠聽了他的話,不由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就在這時候,郭浩東的注意力突然集中在了走廊一側。
楊楠楠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原來是陳家夫婦匆匆趕了過來——
李順喜雖然精神崩潰到了極點,但一看陳家夫婦親自跑過來,連忙迎了上去。
郭浩東有好幾個月沒見到陳景元了,這時再仔細一觀察他,不由暗自驚訝。如今的陳景元已經不像當初那樣顫顫巍巍的老態龍鍾了,而像一個正常的農村老漢了,只是此時臉色難掩一絲焦慮。再看陳老婆子,也不像當初那樣的不修邊幅地邋遢了,氣色也顯得紅潤了許多。
郭浩東不由唏噓不已,看到陳家夫婦的變化,恐怕不僅僅是陳景元服用了自己公司免費特效藥的結果吧?起碼不能表現在陳老婆子身上。他也許不知道,正是桂玲每天去李順喜的出租房,幫助收拾陳家夫婦的個人衛生,才讓他倆恢復了人樣。
“小李子,桂玲現在怎麽樣了?”
“她還沒有脫離危險。您們二老怎麽來了?”
“唉,剛才警察來咱們家了。他們從家裡取走一樣東西,說是你讓取走的,並說你陪著正在搶救的桂玲,無法分身回家。我們一聽這個情況,就趕緊跑過來了。”
郭浩東一聽他倆居然如此為桂玲而著急,心裡頗感到意外。
就在這時候,從手術室的門又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了一位老大夫。
郭浩東等人一起圍攏了過去——
“大夫,在裡面搶救的女孩怎麽樣了?”李順喜首先迫切地詢問。
那位老大夫就是那三位著名的外科專家之一,自從被李院長半夜從家裡被窩裡叫過來,已經忙碌了好幾個小時了,如今終於出來透口氣。
他面對患者的‘家屬們’,不由表情凝重地講道:“這位姑娘不僅被刺穿了肺部,就連心臟也波及到了。我們已經采取了心臟修補手術,並且為她一直輸著血。但是···她的情況還不樂觀。您們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
大家一聽,悲傷和恐懼又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陳景元不懂醫生所說的話,但還明白一句‘您們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這幾乎就是死亡通知了。他先是一驚,隨即噗通跪倒在了那位老大夫跟前。
他的舉動讓現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陳老婆子一愣,也跟著老伴跪了下來。
“您···您們這是幹什麽?快點起來。”老大夫有些慌神了。
陳景元這時從自己的懷裡哆哆嗦嗦掏出一個布包,並打開了它——裡面是各種面值的鈔票。
他把那些被包裹的鈔票向老大夫一舉,並聲淚俱下:“大夫···求您救救我們的閨女吧···她比我們親生的孩子都親呀···我知道治療她需要花很多錢···我現在把我所有的錢都拿來了···她無論需要多少錢···求您們一定要救活她···”
他的話不僅讓老大夫驚訝,更讓旁邊的郭浩東感到無比的震撼!
陳家夫婦在他的眼裡就是齷蹉和冷血不近人情的家夥,就是對親生女兒蘭蘭也是毫無人性,就連李順喜這些年兢兢業業地照顧,又落得什麽好了?但他倆今天為了桂玲,居然如此的悲傷動情,甚至把自己私藏的所有積蓄傾囊而出。
他和現場所有人一樣,都潸然淚下,但沒有參與攙扶陳家夫婦起來,而是把頭轉向了一邊,不由仰頭擦了一下眼淚,心裡不由念叨——蘭蘭,對不起。桂玲跟李順喜和你的父母產生了比骨血更割舍不斷的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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