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浩東此時心亂如麻,匆匆上了汽車,都忘記了跟桂玲揮手告別,就啟動了汽車,直奔自己家的方向奔馳——
已經是繁星似錦的時候了,可郭浩東卻心亂如麻,當看到了桂玲就像李順喜一樣,跟陳家夫婦保持那樣的默契。這種默契恐怕就連他們的親生女兒陳蘭蘭都做不到,而自己就更加不如。他該妒忌桂玲嗎?不,該妒忌的應該是蘭蘭,當她得知自己的親生父母跟那個潛在的‘情@敵’(在郭浩東看來,李順喜起碼算陳蘭蘭備份的老公)就像一家人一樣,該是什麽感受?
他這時不禁又懷疑起之前的設計,難道說自己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嗎?
他隨即又矛盾地質疑自己,為什麽眼看桂玲融入陳家,自己會如此矛盾?當初這一切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嗎?他終於不情願地想到了答案——自己其實擔心的是,如果陳蘭蘭最後沒有其他的選擇只剩下自己時,那會給自己造成極大的壓力。難道自己對蘭蘭的愛情動搖了嗎?他已經對之前的精心設計懊悔了,自己自認為很聰明,但智慧的代價卻是如此矛盾,這恐怕就是自己跟自己的人生觀開個天大的玩笑吧。
他不想立即回家,如今楊楠楠不在家了,忽然感覺家裡會很冷清,也無法排泄自己內心的煩惱。他於是把車開到一座高架橋上,停到了靠邊的安全帶上,自己則走下汽車,倚靠在橋欄上,俯瞰橋下街道上的車水馬龍,此時一輛輛過往的汽車都打開著不同的車燈,就好像夜空點點眨眼的繁星。
他在高架橋上駐足了很久,思緒又進入了惆悵和煩惱之中,直到午夜了,才重新上車啟動——
他終於到家了,便停止了胡思亂想,走下車,仰望一下清晰的夜空,並深吸一口清涼的空氣,然後向樓門裡邁出沉重的腳步——
嘀嘀嘀····
就當他剛打開房門,自己的手機就響起來了。
他先打開了燈,才掏出手機一看,原來是陳蘭蘭打來的。
他一算計時差,美洲那裡應該是日出的時間了。
他接通電話,首先道了一句:“蘭蘭早上好。”
手機裡傳來了陳蘭蘭風佛楊柳般的聲音:“浩東晚上好。”
郭浩東心裡一動,不由調侃:“唉,我倆的精神恐怕都出現問題了。我在日落的夜晚向你道‘早上好’,而你卻在迎來日出的時候,居然向為我道‘晚上好’。看樣子,我倆簡直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呀。”
陳蘭蘭遲疑一下,隨即銀鈴般一笑:“世界最遠的距離並不是你我遠隔萬水千山,而是你就在我的跟前,心裡卻想著別的女孩。”
郭浩東趕緊表示:“可是,真實情況卻恰恰相反,你距離我有萬裡之遙,我卻對你日思夜想。”
陳蘭蘭又遲疑一下,突然責怪道:“你為什麽不主動給我打電話?”
郭浩東一愣:“我今天早上···不,應該是你那裡的昨天晚上,還給你打電話了,難道你忘記了嗎?”
“我說的是今天晚上!”陳蘭蘭加重語氣強調。
郭浩東莞爾一笑:“我還沒來得及給你打呢。再說,我不能總打斷你的好夢吧。”
陳蘭蘭的聲音:“唉,我現在白天忙功課了,所以只能起早跟你聯系了。我已經醒一會了,心裡暗想,楠楠今天不在家了,你還不早一點跟我聯系嗎?可你的電話就是遲遲打不過來。我等不及了,就隻好主動打給你了。”
郭浩東看了一下客廳牆上的掛鍾,時間已經快後半夜了,便解釋道:“其實我剛回家,剛想要打給你。”
陳蘭蘭質疑道:“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才回家?難道楠楠不家,你覺得一個人在家閑饑難忍嗎?”
郭浩東苦笑一聲:“蘭蘭,你又來了。我今晚其實去探望你的爸媽,並陪他們吃一頓飯。”
陳蘭蘭頓時歉意道:“哦,原來是這樣,對不起呀,我應該想到,李順喜既然代表我家回去處理善後事情了,我的爸媽確實需要有人照顧。”
郭浩東臉色尷尬了一下,但還是決定講實話:“蘭蘭,其實你的爸媽有人照顧了。我去時僅僅是帶了一張嘴而已。”
“是誰?”陳蘭蘭發現質疑的語氣。
“桂玲。”郭浩東簡單回復。
陳蘭蘭遲疑了半晌,才呵呵笑道:“你說的是那個女孩?她能伺候得了我的爸媽嗎?這簡直是開天大的玩笑。”
郭浩東立即指出:“蘭蘭,你最好不要把現在的女孩都視作很嬌氣不懂照顧人。桂玲其實是一個很有愛心和能乾的女孩。你的爸媽好像很喜歡她。”
郭浩東講到這裡時,擔心對方會醋意大發。
不料,陳蘭蘭卻冷笑道:“哼,她如果有愛心,你就讓她認我爸媽做乾爹乾媽好了,看她願意嗎?”
郭浩東神情糾結了一下,然後解釋道:“桂玲之所以對你爸媽好,就是因為她被李順喜感動了。看樣子,李順喜真的就像一塊璀璨無暇的玉一樣,閃爍著別的男人不具備的光芒。”
陳蘭蘭又遲疑一下,才半開玩笑道:“他就算再好,你已經為他安排了別的女孩。我現在的心裡只能指望你一個男人了。”
郭浩東這時顯得誠惶誠恐:“蘭蘭,我比起李順喜,真是差得太遠了,如果把你從他那裡奪走,壓力還是蠻大的,就比如他能不厭其煩照顧你的父母,我就自歎不如。其實,你當時可能是疏忽了對他的珍惜。恐怕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陳蘭蘭立即發出質疑:“浩東你什麽意思?難道你現在已經後悔了嗎?”
郭浩東趕緊表示:“蘭蘭別多心,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感覺跟你在一起,壓力會比較大。畢竟,李順喜是那麽優秀,而我恐怕並不是你想象的那種男人。”
陳蘭蘭詫異道:“你說說看,我想象你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
郭浩東思忖一下,決心把自己內心的掙扎表示出來,於是就講道:“我雖然身處一個較高的社會地位,但我並不是一個隻為自己撈錢的,而是想乾出一番事業的男人。我從小就得到父母的教育,要把自己的價值貢獻給整個的社會,而不是自己的小家。所以,我將來恐怕不能給你帶來豐富的物質財富。希望你一定有這個心理準備。”
陳蘭蘭這次遲疑了很久,才發出聲音:“浩東,難道你埋怨我之前跟你講的那番話嗎?”
郭浩東趕緊搖頭:“不是埋怨,而是怕辜負了你的期望。”
陳蘭蘭突然發出黯然的語氣:“唉,人各有志呀。不過,你就算勵志做一名兩袖清風的官,社會地位畢竟擺在那呢。這要比平常老百姓不知道強多少倍呢。我難道還會對你不知足嗎?你身上的壓力完全是自找的。”
郭浩東一聽這話,心裡倒是一安,不由問道:“那你會支持我的事業嗎?”
不料,陳蘭蘭突然語氣一轉:“我只是對你這個人表示滿足,但談不上支持你的事業。你剛才信誓旦旦的表示,恐怕是所有剛進入官場年輕人的志願。不過,官場畢竟就是一個大染缸,最後又有多少人出淤泥而不染呢?咱們就說那些落馬的官員,誰不是從你的年齡和像你一樣懷著滿腔熱血走向仕途的?所以說,一切都要順其自然。”
陳蘭蘭這番話,又讓郭浩東聽起來不舒服了。他剛想反駁幾句,不料,陳蘭蘭的聲音又傳過來——“時間不早了,我的同學都起床了。我也該忙了,祝你好夢。”
郭浩東隻好把想講的話咽下去了,淡淡回一句:“你去忙吧。”
郭浩東心裡怏怏不快,強打精神做了一番洗漱。
他在衛生間裡,不由想到,自己為了在楠楠面前表現出一個不修邊幅的邋遢男人,簡直就是作踐自己。唉,自己真是何苦呢?
等他洗漱結束後,就披著浴巾回臥室休息。可他剛要走進自己的臥室,眼神不經意瞥了一眼隔壁臥室的房門,那間才是自己的洞房啊。如今楠楠怎麽樣了?她恐怕這個時候只能睡在地震災區的帳篷裡了,這跟風餐露宿又有什麽區別?
他停住了腳步,並且一步步走近了那扇房門——
當他推開房門後,一切溫馨的布局又呈現在他的眼簾。當仰望正面牆上懸掛著他和楊楠楠的新婚玉照時,不由讓他的內心一陣酸楚——這裡明明就是自己溫馨的港灣,可是自己之前一直熟視無睹。
他這時衝動得想給楊楠楠打個電話。可是一想,如今很晚了,楠楠恐怕累了一天了,現在應該休息了。自己合適打擾她嗎?再說,人家還等自己答覆呢。自己現在打電話,如果表現出一點關懷,豈不又讓對方把幻想壓在自己身上嗎?唉,現在自己根本就沒有想好啊。
他最終沒有打電話,但也沒有再走出那間洞房,而是一頭扎在了那張柔軟舒適的席夢思溫床上。
當他似睡非睡的時候,恍惚感覺到自己枕邊的手機似乎響了一下,但他並沒有在意,並很快進入了夢鄉。
當天晚上,他居然夢到了楊楠楠在地震災區忙碌的身影···
等他睜開眼睛時,窗外已經豔陽高照了。他在定睛一看,自己居然睡在了楊楠楠的房間裡。這讓他心裡一陣惶恐,不由拍一下自己的腦門,使勁回想昨晚的情景,但一切已經不清晰了。他不由暗想,怪不得自己夢見楠楠了,恐怕跟睡在她睡覺的床上有關吧?
當他整理一下那張婚床,再操起上面的手機,準備離開那間臥室時,不經意查看一下手機,便發現了一封未讀的信息。
不由一愣,腦海裡才回想起自己入睡前似乎聽到信息鈴聲。
他好奇打開信息一看,眼神頓時一亮,因為顯示的發信人居然是楠楠。
他再一看發信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她為什麽在半夜給自己發信息?
他於是帶著一種困惑的心理仔細翻越信息內容——
浩東哥,你現在一定睡了吧?希望我的信息沒有打擾你的好夢。但我還是忍不住給你發這條信息。這是我們進駐地震災區第一天,簡直太忙了。因為許多當地村民還被掩埋在廢墟中,我們民政局的工作本來是賑災和安置災民的,可今天大多數人都參加了救援被困者的工作。我本想親自參加挖掘工作。可媽媽就不是不讓我參加。她擔心我是一個嬌弱的女孩,看不了那些血腥的場面。畢竟,救援隊挖出的不只是健康的活人,而大多數是血肉模糊的傷者,甚至是死人。其實,我在邊緣目睹這一切時,都忍不住要嘔吐了。不過,我設身處地為那些不幸的災民想一想,就不感覺惡心了,很快適應了眼前的一切。我今天安慰了好幾名失去親人的災民,希望給他們做一些心理輔導,讓他們早日走出悲痛的陰霾。今天要做的事情真是太多了,直到四面八方的救援隊伍陸續趕到了這裡,我們才得到暫時的喘息機會。 現在,我們終於可以休息幾個小時了。我雖然累極了,但卻睡不著,除了這裡的住宿條件太差,讓我無法適應之外,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想你。雖然你至今還沒正式碰過我一回呢,但我聯想到我們在國外的經歷,如果此時靠在你的懷裡,該多舒服呀。我真不知道怎麽了,現在就想身子靠在你懷裡。唉,你是不是感覺我沒有出息?我其實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希望被所愛的人一直寵著。不過,我畢竟是有‘過去’的女孩,自從給你留下書信,向你坦白一切後,心裡既踏實,又不安。因為身處目前境況的我,越發想念在國外我們共同經歷的時刻,也想去我當初的誓言。如果脫險了,要好好跟你大愛一場。我現在又產生這樣的念頭,如果我再回到咱們舒適的家裡時,一定要好好珍惜我倆那個共同的小天地。我想到這些,就不敢再坦然面對你的決定了,求你愛我好嗎?時間不早了,我寫不下去了,因為我又哭了,眼睛都模糊了,很怕打錯字···
楊楠楠這條信息很長,但最後好像還沒寫完,就到此戛然而止了。在郭浩東看來,這是他接到的內容最長的手機短消息。不過,他似乎沒有厭煩拖遝冗長信息內容,相反一邊看一邊流淚,直到看完最後一個字,似乎意猶未盡。不過,他知道楠楠不會繼續發信息了,因為這條信息並不是當時信息,而是幾個小時以前的。
他再也無法無動於衷了,但千言萬語又無從說起,隻好淡淡回復兩個字——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