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奉高渠彌之命在昨夜即率軍奔赴涑川東北的丘陵處設伏。
為了隱蔽,不為人所察覺,仇今晨都未令士卒生火造飯,而是以乾糧充饑。
沒辦法,幾縷炊煙就足以將他們這群人暴露,仇自然不敢冒這個風險。
謹慎的他也沒有派人前去查探前方陘庭和曲沃的戰事究竟如何了。
他隻是就這樣乾等著,一絲不苟的執行著高渠彌的命令。
設伏本來就是需要極其謹慎和小心的,有一點考慮不到,就有可能被對方看出馬腳。
仇當然不希望也堅決不願看到整個計劃因為他的某些失誤而功虧一簣。
仇等了整整兩個時辰,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他不由得有些焦躁,但理智尚存,強逼著自己打消了數次想要派人前去查探的心思,仇最終還是堅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而這近兩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內,高渠彌在做什麽呢?
答案是帶著曲沃武公等人兜圈子。
高渠彌先沿著涑川河畔向東北逃竄,之後又折而向北,給身後的追軍造成一種他要向陘庭逃竄的假象。
曲沃武公自然不願如此輕易放過高渠彌,在後面緊追不舍。
在即將被追上的時候,高渠彌又突然折而向東,轉進丘陵之中。
曲沃武公欲繼續再追,韓萬恐有埋伏,派人前去查探,卻發現虛驚一場,而高渠彌已經逃遠。
於是,曲沃武公無奈,隻得繼續再追。
高渠彌就這樣不停的帶著身後的追兵在丘陵之間的山麓繞圈子。
這樣幾次下來,不止曲沃武公,韓萬也放松了警惕。
這麽一繞,足足就是兩個時辰。
演戲自然就要演足。
不如此,如何給曲沃造成一種慌不擇路逃竄的感覺。
曲沃武公很享受這種類似於獵人的感覺。
就像當初他追逐哀侯於汾水河畔一樣。
雖然事異時移,但是那種一點一點靠近獵物,然後再將之捕捉的興奮快感是改變不了的。
但他卻不知道高渠彌其實並未有任何的驚慌情緒,即便是聚攏在他身邊的士卒越來越少,他依舊很從容的指揮著禦戎朝不同的方向前進。
季早已經和高渠彌分開了,季的任務是在曲沃追逐高渠彌的時候,在後方收攏“殘兵”,隻待曲沃入甕,他和仇便兩面夾攻曲沃。
而高渠彌一直都是個誘餌。
想要勝利,不付出些代價怎麽能行。
不過,這種逃亡即將就要結束了,因為高渠彌已經非常靠近仇所在的設伏地點了。
高渠彌的靠近,仇想不察覺都難,原本安靜的路上突然傳出陣陣的馬蹄聲、車輪碾壓過地面的隆隆聲。
而曲沃武公卻沒有察覺到絲毫危險,因為高渠彌通過不斷的引誘誤導,讓他敏感的戰爭神經麻木了。
看到前方的高渠彌突然停下,禦戎下了馬車,好像是馬車出了什麽問題,曲沃武公大喜。
他突然有一種被上天保佑的感覺,當初哀侯之所以被擒不就是因為馬車的問題嗎?
而今,他竟然又再次的碰見一次,除了上天的厚愛,祖宗的保佑之外,還能有其他的解釋嗎?大概是沒有了!
曲沃武公大喜過望,當即命令全軍加速。
說是全軍,其實不過還剩下百乘人馬罷了,高渠彌帶著他們繞來繞去,不止陘庭的士卒有離隊的,曲沃同樣有掉隊的,而且是掉隊了大半。
至於這些掉隊的是否還有生還,那就要看是否碰到率領陘庭“殘軍”的季。
若是碰到,估計生還的希望渺茫。
待到曲沃武公衝到距離高渠彌還有百步遠的時候,
突然從其左邊殺出一支人馬。毫無疑問,這是仇率領的陘庭的士卒。
一時間,人馬皆驚。
韓萬和曲沃武公瞬間懵了,陘庭哪來的這支軍隊?
他們實在想不通,陘庭的所有軍隊,不是被他們全部擊潰在曲沃城下了嗎?難道陘庭的總兵力要比他們估計的還要多?還是這其中有翼城的支援?
無論如何,當前的局勢已經容不得他們有過多的思考了。
因為右邊是涑川,左邊是丘陵,前邊是陘庭軍隊,曲沃軍隊避無可避。
兩方剛交鋒未久,韓萬焦急的對曲沃武公建議道:“君上,陘庭蓄勢已久,而我人疲馬乏,非可以敵也,退罷!”
曲沃武公讚同的點點頭,很明顯,剛交鋒,曲沃就已經落入了下風,再停留下去,想要離開或許都不可能了。
曲沃武公當機立斷, 命令全軍掉頭,後軍變前軍,突圍!
想法是正確的,但陘庭軍隊眼看著勝利在望,怎麽可能會輕易放過這個唾手可得的勝利。
見曲沃有退意,陘庭士卒更加奮勇,緊緊糾纏著不放,兩刻鍾之後,曲沃武公終於即將要突出重圍。
但他萬萬想不到的是,又有一支陘庭軍隊迎面殺來。
不用說,這是季帶著假裝潰逃的士卒趕來了。
曲沃城下一戰,陘庭一方雖然有準備不假,但是為了故布疑陣,轉移曲沃的注意力,損失其實也不小。
季事後收攏兵馬,發現只剩下百乘不到的人馬。
這也就意味著,損失了千余人,剩下的士卒中,大部分都帶著傷。
但這也足以自傲了,陘庭士卒的戰鬥力本來就比不上曲沃,雖然是用計讓陘庭以逸待勞,但遇到兩面夾擊,又是近乎倍於己的兵力,陘庭士卒還要假裝逃往,這些因素疊加起來,陘庭能夠如此,已經實屬難得。
曲沃武公又見一支陘庭軍隊攔在他面前,終於算是明白過來了,他這是掉進陘庭挖的大坑裡面了。
憤怒?哪還有時間去憤怒。
絕望?倒是確實已經充滿心中。
絕望中亦帶有悔恨。
但這已經改變不了而今的局勢了。
以他現在的兵力,哪還有能力再次突圍。
“天要亡我!”這是曲沃武公此刻心中的真實想法。
身後的高渠彌揮舞著長戈不斷的收割者曲沃士卒的性命,馬上就要率人殺到他背後了,而前方的陘庭士卒也已經開始猛衝了過來。
前有狼後有虎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