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忽告別小子侯,直奔天使落腳的館舍。
也未讓人通報,鄭忽直接率人硬闖。
在硬闖之前,鄭忽甚至給士卒下了命令,挑幾個反抗激烈的成周士卒殺了祭旗。
聯想到當初鄭國群臣在曲阜被圍的窘境,鄭忽這麽做已經是相當溫和了,畢竟他好歹要給小子侯留點面子不是。
若非是考慮到小子侯的面子掛不掛的住的問題,鄭忽還真想讓天使一個人獨自回去向天子複命。
既然已經徹底鬧掰了,鄭忽自然不會考慮給天子留面子的問題。
辱人者人恆辱之!
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過不去,泥人尚且還有三分火氣呢!
有時候退讓並不能解決問題,相反,強有力的反擊或許是解決問題的良方。
當然了,鄭忽不是沒有考慮過天子憤怒,甚至出兵攻打他的情況。
要不然,你以為昨日鄭忽在思考什麽問題。
說實話,天子現在還真沒什麽好牌可打,這也是鄭忽有恃無恐的原因。
首先,成周王師的戰鬥力其實也就那回事,鄭忽根本就不怕。
王師之所以能數次幫助翼城趕走曲沃,不是王師的戰鬥力有多強,而是翼人不認同曲沃是晉國正宗。
這是其一,其二則是曲沃不敢和天子硬剛。
這倒不是說王師的戰鬥力有多強,而是天子現在仍是名義上的天下共主。
在鄭莊公沒有和天子硬碰硬之前,中原各國,尤其是姬姓同宗,至少在天下人面前,沒人會挑釁天子的權威。
換言之,其實曲沃一直在讓著天子,也就天子自己自我感覺良好罷了。
就拿隱公五年,天子和曲沃鬧翻之後來說吧。
《左傳》上記載“曲沃叛王。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哀侯於翼。”
然後呢?
沒下文了,成周和曲沃誰勝誰負沒說。
雖然沒說,但一定不是天子取得了勝利。
為什麽?
因為《左傳》、《春秋》一以貫之的思想是尊王。
若是天子勝利了,以儒家的尿性,還不得把這場仗吹上天?
天子既然未勝,曲沃自然也就未敗,所以,最有可能的情況是曲沃根本沒有和王師正面交鋒。
若是當時曲沃攻打了王師,估計儒家一定會把曲沃拉出來鞭屍。
由此可見,王師其實就是個紙老虎。
其次,天子打仗一般都會傳檄各國,要求各國出兵。
但問題是現在天子還能要求哪國出兵幫助?
蔡國被打殘了,宋國向來不怎麽待見天子,魯國還在忙於防備齊邾兩國聯軍。
也就剩下衛、陳二國還有余力。
但別忘了,蔡國已經請求衛、陳兩國的援助了。
按照鄭忽的估計,中原的戰爭打到現在,衛國肯定是快要坐不住了,陳國還好,正常情況下不會介入中原戰爭,即便介入,也沒什麽影響,出兵不出力罷了。
一旦衛國出兵,天子能得到的援助估計也就只剩下陳國了。
天子若是指望著陳國,就等著被坑吧!
退一萬步來講,衛國不插手中原的戰爭,天子聯合衛國、陳國討伐鄭忽,那又能怎樣呢?
有戰鬥力的隻不過衛國一家而已,而且衛國還帶著王師和陳國兩個豬隊友。
真要打起來,天子沒什麽勝利的可能。
所以,鄭忽現在還巴不得天子發怒呢!
隻要天子出兵,鄭忽絕對有信心將之打落神壇。
說句扎心的話,天子之所以還在神壇上帶著,那是沒人和他一般見識。
鄭忽原本在這個階段是不準備和天子有什麽接觸的。
但問題是,
你不找別人的事,別人卻想找你的事,躲都躲不掉。故意找事也就罷了,也不挑準時機。
想要自取其辱,鄭忽隻能選擇成全了。
鄭忽率人從入館舍,到掌控局面,一刻鍾都沒到。
打了措手不及不假,但也從中能看出王師的戰鬥力。
大概這些人從來沒想過有人竟敢攻打王師。
優越感這玩意自古皆有。
就像後世魔都人認為所有的非魔都人都是鄉下人一樣,王室治下的小民也自我感覺比其他國家的小民高一個檔次。
歷史上晉文公因功得襄王賜陽樊之地,陽樊人根本就不鳥晉文公。
為什麽?
原因很簡單,原來是天子治下之民,現在變成諸侯治下之民,這怎麽能忍?
所以說,周人自我感覺良好的尿性其實是和天子如出一轍的。
不過,現在周人卻是實在良好不起來了,因為他們面對的是陘庭士卒的刀劍。
在刀劍面前,什麽都是假的,活命才是真的。
鄭忽根本連眼皮都懶得撩一下,直接帶人來到了館舍正堂。
打眼一瞧,哎呦,還是一熟人――虢公林父。
此刻虢公林父心中是有些茫然無措的,一來他震驚於竟然有人膽敢襲擊王師,二來他雖然心中有些猜測,卻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
直到鄭忽走進來,他才發現他心中的答案是正確的。
“一別年余,虢公別來無恙!”
鄭忽特別客氣,行禮那叫一個一絲不苟。
“世子多禮了,不知世子此番前來何意?”
虢公見鄭忽執禮甚恭,卻也不好發怒, 也不敢發怒,鄭忽攻擊王師的行為,已經讓他不敢再以常理揣測鄭忽了。
“一者,蒙虢公厚愛,吾已非世子,而今不過一晉臣而已,二者,吾身居晉之大行人,往來交通,皆吾本分而已!”
“既如此,大行人此何意也!”虢公聽著鄭忽陰陽怪氣的語調,知道今日的事是不可能善了,一摔袖,冷哼一聲,直接和鄭忽硬剛起來。
身為天使,他還是要維護天子的威嚴的。
“吾待賓,苟遇賢人之國,則以賢禮待之,遇不肖之國,則以不肖之禮待之,虢公與其以言責我,不若反躬自省!”
鄭忽這話就是赤裸裸的打天子的臉。
不肖之國,那可是王室啊,誰敢明目張膽的這麽說,虢公覺得就是鄭忽的老爹鄭莊公怕是也不敢吧!
“鄭忽,豎子,竟敢辱及王室!”虢公大怒。
“寡人必將爾今日之言上奏於天子,請天子以大罰齏之!”
鄭忽哦了一聲,全然沒當回事。
虢公快要氣炸了。
“不如虢公告我,天子因何事而遣虢公使晉?”
鄭忽看似不經意的一問卻讓虢公警惕之心大起。
虢公現在才想起來,其實自己的目的也沒那麽單純。
想到這,虢公的氣勢就不由自主的弱了幾分。
畢竟,是他們先在私底下搞的小動作。
“世子,桓公後也,於王室兄弟也,且天子許諾鄭伯百年之後,入嗣者必世子也,世子何必因小忿而至於此?”虢公開始轉移話題,談得失,聊感情,連哄帶騙。
鄭忽壓根就不吃這一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