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溫邑城守府中已經聚集了不少前來求見的所謂卿大夫。
他們都懷著相同的目的,試探鄭人對他們究竟是何態度。
能保持富貴榮華,誰願意忍饑挨餓,寄人籬下?
祭仲有意將他們晾在城守府正廳,算是對他們的敲打。
不然,你要見便見,不是明擺的告訴這些人,鄭國需要這些人的鼎力相助嗎?
這樣,主動權就自動轉移到這些卿大夫手中。
一旦將主動權拱手相讓,天知道這些人在鄭軍離開後會搞什麽么蛾子!
所以,在這次合作中,鄭國必須佔據主動。
也就是這些人骨頭夠軟,不然,換些骨頭硬的卿大夫見鄭人對他們如此不尊重,早就拂袖離去。
當然了,祭仲也已經安排下去,如果有人事先離開,那麽就將離開人的記下來。屆時,等待他們的將是鄭人的怒火。
但,人都是群體性的動物,有人覺得那誰誰都能等下去,老子再等等又有何怨言?
所以,一直到中午,極少有人離開,離開的那些人無一例外,都上了祭仲的黑名單。
等處理完合作的事,正好拿那些人的家族立威。
不殺個雞,又怎能駭住猴?
唐虞稷和其他幾人自然也在等待之列,等的不單是焦急,而且還有些揣揣。
其他幾人也比他好不到哪去,生怕鄭人把他們給扣下了。
臨來之前,他們都已經囑托過家人,一旦他們晚上沒回去,那麽,其他人就想辦法逃命去吧!
為了這次能取悅鄭人,他們這些人也算是大出血了,每個人基本上都從自己身上割了不少肉,自己看著都特別肉疼那種。
也不知道錢會不會白花,即便白花了,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
形勢如此,隻能在心裡默默祈禱。
祈禱鄭人會對他們網開三面。
不過,他們內心深處也知道這是幻想。
若鄭人真有湯之德,還會偷襲他們嗎?
無論如何,有念想總是好的!
與眾人的不自安相比,勸唐虞稷等人前來試探鄭人態度的那位仁兄,倒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仿佛料定了鄭人不會拿他們怎麽樣似的。
非但如此,還趁眾人慌亂之機,跑去如廁。
這完全是把城守府當成自己家嘛!
待回到座席,此人小聲的向同來的幾人傳遞他在如廁過程中得來的小道消息。
他自然不是真去如廁,隻是借機到外面探探風聲。
畢竟城守府中這麽多鄭軍士卒,一旦有風吹草動,很快就會在這些士卒中間傳來。
當然了,消息都是鄭忽故意放出來的。
“諸君勿憂,吾方才聽聞鄭世子雖與蘇子相處不睦,然蘇子依舊在府中!”
“蘇子既無事,我等亦當無礙!”
理由雖然有些牽強,但也讓幾人稍稍安心。
這是他們這幾個時辰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他們雖然知道蘇子上父被擒,但是是生是死,待遇如何卻無從得知。
現在知道蘇子上父與鄭忽發生了矛盾,卻還活蹦亂跳,這說明鄭人還沒有膽大敢公然殺卿大夫的程度。
但,問題是,這隻是他們推測的,而且他們是卿大夫嗎?他們是自居的卿大夫,連正式的冊命文書都沒有。
“禍事來矣!”唐虞稷聞言,臉色一變,小聲的向幾人抱怨道。
蘇子上父和周天子有勾連的事情,或許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他身為溫邑第二大家族的家主,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事。
這是擺明了讓他們站隊,是願作周臣還是願作鄭臣,鄭人之所以留下蘇子上父就是將他當成靶子。
一來逼迫他們這些人站隊,二來看看哪些人跟蘇子上父的關系好,會為他說好話,甚至是營救他。
事實上,他們這些人,是不願得罪周的,因為周暗中幫助他們對抗鄭國,保護自家的利益。
而且他們本來就是周人。
更不敢得罪鄭,因為鄭國大軍就在城內。
至於懷念蘇子國,那是國人才會做的事。
唐虞稷將他想法向幾人一說,幾人的想法其實都差不多。
但,形勢比人強,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唐虞稷見眾人臉色不是太好,安慰了一句“或是吾多想了也未可知!”
又靜靜的過了一刻鍾,祭仲這才露面。
“世子方至溫,諸事繁忙,無暇相見,特遣臣來招待諸位大夫,還請諸位大夫莫要因此而見怪,謹謝之!”
說的很客氣,禮節很到位。
眾人自然不會責怪,也不敢責怪。
而且能祭仲出來接見他們,已經很給面子了!
能留在這繼續等的,都是不知臉皮為何物的人,對這點小不愉快並不放在心上。
“不敢,祭大夫能撥冗相見,已是難得,吾等豈敢言怪!”
對於這些人的識趣,祭仲滿意的捋了捋胡須。
“諸位大夫前來,可有要事?”祭仲故作不知。
“吾聞鄭軍辛勞,特來為世子獻金千鎰,糧秣二十車以助世子勞軍!”唐虞稷直接開口道。
說完,他的心都在滴血,這可是他家族在溫邑積累這麽多年的大半身家。
祭仲聽完,就差沒在心裡感歎有錢人啊!
接著,其他人也紛紛送錢送妹子送糧秣。
聽得祭仲心裡都樂翻了,這特麽的太賺錢了好吧!
面對這些人的輸誠,還不好拒絕,祭仲隻是謙虛了一句,立馬就有不少人就差沒哭著喊著,鄭國爸爸,您就收下我們卑微的誠意吧!
錢一送到位,話匣子自然立馬就打開了。
有錢人能使鬼推磨,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於是,祭仲很快就把鄭忽和蘇子上父之間發生的小不愉快講了出來,並且眯著眼看著眾人,看看誰願意來捧鄭忽的臭腳!
捧臭腳暫時算是朋友,就如趙高指鹿為馬那樣,說馬的都是自己人,說鹿就去見先帝吧!
唐虞稷暗道了聲果然,然後直接將原本已經不多的節操丟到一邊,對祭仲道:“蘇子上父敗軍之將,竟敢無禮至斯,可殺也!”
祭仲點點頭,這個是朋友。
唐虞稷也是沒辦法,一個家族的人跟自己的節操相比,哪個更重要,這個就不必說吧!
既然有了人帶頭,其他人也生怕落人後,紛紛開始批判蘇子上父如何如何不是!
就差沒把蘇子上父說成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超級大壞蛋。
若是鄭忽在此,肯定會感歎一句“節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