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秀含蓄一笑,說道:“不錯!郎君日前釜底抽薪,雖說此乃示好李林甫之舉,但文翰眾臣之內,必定……也因此而分崩離析!”
李清皺了皺眉,如此說來,這張九齡也沒必要留著了……
“何解?”
元德秀細眯眸子,說道:“君子欺之以方!張九齡自詡文人正氣,殿下便可謀而破之!”
謀而破之……
李清輕笑,低聲道:“日前,聖人命長安尉周子諒及殿中侍禦史武就,暫為西京留守。”
元德秀嘴角一翹,說道:“那,紫芝便從這周子諒開始,一步步讓這張九齡逐出朝野。”
李清一笑,果然……
“先生,假以時日,文翰全亂,如何收而服之?”
元德秀沉吟一番,說道:“聖人嚴苛,殿下不可操持。”
李清暗歎口氣,這正是毫無辦法的事。韋昭訓、韋柯旭都是低級武將,出面掌控偌大的文官集團,根本不可能。
卻聽元德秀繼續說道:“《六韜》有言,攻其敵以迷之,而後方能養其主。故而,殿下可效此,以聚此中之勢。”
攻敵……
立主……
“先生可有人選?”
元德秀點了點頭,說道:“有一人,可斡旋於世家子、文翰之中。”
“何人?”
“博陵崔氏二房,崔沔,崔善衝!”
“此人,曾與某在陸渾縣內有過數面之緣。”
元德秀笑了笑,說道:“除此之外,三年前,此人為張文貞公所害,中書舍人、虞部侍郎、檢校禦史中丞諸職皆沒。而此人也因此攜子歸居洛陽。此人出於科舉,生於文翰,又隕於文翰。”
“曾有《落星石賦》、《陋室銘》聞世。”
《陋室銘》?
李清愣了愣,作為一個國學生,自然知道關於《陋室銘》原作者的爭議……
李清點了點頭,如此一來,此人的文采,出身,履歷,在朝堂之上,文翰之內自是無可挑剔。
半晌,李清又問道:“得此一足,尚存兩足。”
元德秀皺了皺眉,說道:“世家子,郎君還需效仿太宗皇帝、則天皇后對之扶持、拉攏,與覆滅並行;吏才之士……
“慚愧!紫芝也沒有什麽行之有效的對策。”
行之有效……
李清暗歎口氣,元德秀再厲害,也終究只是旁觀宦海二十幾年,蹉跎不足十年而已。
“清這就去布置,還需先生日後勞苦。”
元德秀起身,拱手,說道:“謹遵命!”
“恭送殿下!”
……………
書房
“祝鏵,本王且問你,不良人中有多少是被壽王府掌握住的?”
祝鏵躬身,回道:“不足三成,不良大多本就是劣跡斑斑之徒,僅憑劣跡很難掌控這群痞吏,憑那三百流民的功夫,其家人亦是很難找尋。”
嗯,不足三成。
“祝鏵,吩咐下去,讓這三成不良……”
“……”
“……”
不知聽到了什麽,祝鏵滿臉驚駭,不由得出聲問道:“連,連壽王府也要……?”
李清眼中寒光一閃,說道:“當……然!”
祝鏵深吸口氣,旋即迅速躬身,抱拳道:“某遵命!”
“嗯,另外還有一件事。”
祝鏵躬身,說道:“還請郎君吩咐……”
嗯……
李清問道:“粟特……額,
羯霜胡人,尤其是安國胡商!本王交由你拉攏、糾集的如何?” “一切順利!”
李清笑笑,道:“如此甚好!”
祝鏵疑惑,但作為這種事務的主理人,要學會懂事。
祝鏵走出書房後,書房又恢復了之前的寂靜……
李清坐在椅子上,慢慢按照前世的記憶來複習著轉筆。
歷史上,玄宗二十五相之中,張九齡“尚直”之名,載入史冊……
李清笑了笑。尚不尚直不知道,但現在編修國史的人是張九齡,等張九齡百年之後,編修國史的終究是同張九齡一樣憑借科舉進身的文翰眾人。
歷史都是由那群人寫的,這此時的文翰首腦、文壇盟主不往好處寫,怎麽寫?
李清搖了搖頭,歷史上說的,信一半,批判一半,差不多得了。具體的還得去具體體驗。
額,對於那些穿越不了的人,學學馬哲也是好的……
張九齡啊……
李清放下筆,輕舒口氣。畢竟,從某一方面來看,這種爭權奪利時的文人還是有些用處的!
出了書房,直奔寢殿……
“拜見郎君。”
“嗯。”
李清慢步踱進寢殿……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清香,一如既往的撫琴女神。
李清笑了笑,跪坐在韋槿兒對面,倒了杯熱茶,放到韋槿兒手邊。
“今日清晨,側妃便隨著六姐到了宣陽坊施粥,回來時恐怕也會十分好奇本王為何突然鬱鬱。”
韋槿兒搖了搖頭,輕聲問道:“妾身尚且不知……”
李清笑了笑,盡量溫和地說道:“明日,就要出發去洛陽了,而清前往洛陽……”
韋槿兒撫琴的手一頓,抬起頭來,看向李清……
李清握住柔胰,輕呼口氣,說道:“身為皇室中人、世家子弟,有些事即使本王不說,想必側妃心裡也十分清楚。”
韋槿兒一愣,呆呆地看著對面的男人……
韋槿兒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只是呆呆地看著……
李清微窘,這笨丫頭……
說道:“今日晌午,從洛陽來了信使,召本王協同十六哥、李閣老共赴東都。”
韋槿兒稍稍疑惑,有些詫異,問道:“莫不是聖人覺得郎君在處理饑荒之時……有失分寸?”
分寸?
嗯……倒也可以這麽說。
李清點了點頭, 繼續說道:“除此之外,便是這楊氏與鹹宜、本王之間的聯姻之事。”
韋槿兒一怔,聯姻……
壽王……
半晌,韋槿兒壓下心中的酸苦,微微一笑,該來的終究會來。
韋槿兒深吸口氣,說道:“那妾身便於壽王府恭候郎君歸來……”
李清看著眼前這個強自歡笑的女子,微微搖頭苦笑。畢竟,兩個都是可憐人,說什麽都有些不合適……
次日,
李清和韋槿兒告別之後,又去寧王府問了安,這才帶著鄧澤、南霽雲等五個侍衛離開了安興坊。
無論永嘉坊還是十王宅,都在皇城東北。
當李清幾人趕到時永王府時,李澤正帶著李俶策馬緩緩走了出來。
李清駐馬而立,遠遠眺望著那對叔侄。
“十八郎!”李澤招了招手,連帶著小正太也是張大眸子,十分好奇地看向了李清。
李清策馬向著幾人走了過去,說道:“十六哥,阿耶令我等明日晌午之前便到洛陽,現在出發自是最好。”
李澤點了點頭,說道:“李閣老也不願隨我等同行,你我現在就走!”
“侍衛到了嗎?”
李清微微抿唇,笑道:“金吾衛早就候在了灞橋,現在只等您這位‘將軍’一聲令下。”
聽出了李清的揶揄,李澤倒也沒有放在心上,反倒有些小小的意氣。
李澤看了眼身前的李俶,沒有發覺什麽意外後,微微一笑。
策馬,揚鞭,“駕~~”
李清嘴角微翹,策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