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勳儀式的最後一項,是在一份契約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契約書最引人注目的第一個簽名,赫然就是瓦裡安烏瑞恩,顯然,這份契約書是有特殊意義的。
它代表著“雄獅戰團”的成立,這是由瓦裡安烏瑞恩擔任戰團長的一個特殊組織,雖然名為戰團,但實際上它並非一個軍事組織,而是國王用於即將到來的改革的一個帶有強烈政治意味的團體,契約書由迦勒底大主教手書完整的綱領,即在瓦裡安烏瑞恩國王的帶領下,推翻已成惡疾的貴族階層,建立一個新的暴風王國。
在場的330名來自第七軍團的將士們紛紛在契約書上簽字,這就代表著他們將成為直接受國王管理的“開拓騎士”,而他們得到的第一個國王密令,就是前往閃光平原、塔納利斯和希利蘇斯邊界,建立屬於暴風王國的15個大型居民點。
當然,建立居民點並不是單純的拓荒,瓦裡安此舉的含義,是要讓這些值得培養的人才們以最快的速度熟悉居民點的日常管理和控制體系,等到這一批開拓騎士成為合格的管理者的那一天,就是國王對冥頑不靈的貴族階層提起屠刀的那一天。
瓦裡安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人人糊弄的年輕人了,在經歷過足夠多的見識和體驗之後,他的心已經足夠堅定,也已經足夠冷漠。
用近萬人的鮮血換來一個新的國家瓦裡安覺得這很值。
他已經對暴風王國目前的局勢徹底失望了,在他看來,將這腐朽的一切徹底砸碎,然後重建王國,可要比修修補補什麽的更容易,而從某種程度來說,瓦裡安也變得越來越像是他的仇人了泰瑞昂黎明之刃,曾經的某一段時間裡,泰瑞昂也是這麽想,並且也是這麽做的。
換句話說,瓦裡安也開始學習“先進經驗”了。
當然,為一個國家改革自然不可能只有330人,最近一直沒露面的溫德索爾元帥正在忙著這件事,他已經在目前王國的軍隊中招募到了幾千名願意追隨國王的士官和士兵,而大主教迦勒底站在國王這邊,就意味著整個國家的數千名牧師和數目龐大的信徒階層,也會被動的站在國王這邊。
說實話,如果不是瓦裡安不想造成太大的混亂,就憑現在他手中的力量,已經足以一舉鏟除那些貴族了,但革命的行動容易,接收一團亂麻的爛攤子可很困難,瓦裡安不僅要考慮怎麽打,他還要考慮打完之後的事情,這也是他組建開拓騎士的原因,他需要大量的行政和管理人員,而這件事,是急不得的。
結束了授勳儀式之後,忙碌的瓦裡安並沒有休息的時間,他在宮殿另一側的房間中接見了遠道而來的數名商人,這些南海的海商們為他帶來了很重要的,他非常需要的東西。
“戈爾議長花了很大精力才收集齊這些東西,他叮囑我們將它完整的交給您。”
一名頭髮花白的船長將一個木箱子放在了瓦裡安面前,他對瓦裡安說:
“聯邦的老兵聯合會很願意幫王國做這些事情,但戈爾議長希望陛下不要做出上一次帝國那樣的魯莽舉動,聯邦目前在和黯刃進行政權分離,在這個關鍵時刻,最好不要激怒黯刃與聯邦,最高議會裡,也有很多議員對帝國上一次的行為表示非常不滿。”
老船長看了一眼瓦裡安,他輕聲說:
“那不是一個正常的,成熟的勢力該做出的事情。”
“我知道的。”
瓦裡安對老船長點了點,眼前這名老船長是暴風城港務局治下的一名商人,他曾是暴風王國艦隊的一名少校,雖然身在聯邦,但他對於自己曾經的祖國也還有一些感情,他也是老兵聯合會的一員,因此被派來執行這項秘密任務。
和他一樣,老兵聯合會的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都願意力所能及的幫助自己過去的祖國,但他們在聯邦文明裡也有了令人滿意的新生活,所以這些人願意幫助瓦裡安,卻不想摻和到帝國和聯邦的衝突裡。
“請替我轉告戈爾議員,整個王國都感謝他們的幫助,放心吧,船長,我不會那麽魯莽的,我也不會讓你們難做的。”
“嗯,這我就放心了。”
老船長舒了口氣,他其實很擔心瓦裡安也和那些年輕的,不懂事的國王一樣,拚著一口氣就要和黯刃死磕,他們這些生活在聯邦中的人是很清楚兩個勢力之間的差別的,別說黯刃了,就帝國目前的軍事水平,恐怕連聯邦新組建的幾個軍團都打不過。
強行死磕,只能是白白送人頭,一旦激怒了亡靈,無盡之海可保護不了帝國。
老船長側過身,讓出了身後的幾個人,有年輕人,也有中年人,都穿著黑色的製服,在製服上都有屬於黯刃財團的標志,老船長對瓦裡安介紹到:
“這幾位是曾學習過聯邦法律,或者是擔任過聯邦區法官的人,目前是黯刃財團法務部的乾事,他們願意接受王國的聘請,前來為王國修訂法律,但契約履行只有1年的時間。”
瓦裡安和這幾個“法律專家”一一握手,他開玩笑的低聲問到:
“你們是聯邦人,來幫帝國修訂法律,不會觸犯聯邦的律法嗎?”
這幾個人中唯一一位穿著碎花長裙,帶著金絲眼鏡的年輕女士笑了笑,她看著瓦裡安,回答說:
“陛下,我們只是受雇於黯刃財團而已,這是一次外派行動,一切都符合聯邦的商業法,再說了,聯邦也沒規定我們不能為帝國服務,都是賺錢,賺誰的錢不一樣呢,以及,陛下,您難道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這反問讓瓦裡安楞了一下,他看著眼前這個風韻猶存的女士,她看上去有27、8歲的樣子,臉頰的輪廓確實有些熟悉,但瓦裡安一時間就是想不起來她是誰。
大概是看到了國王的窘迫,這女士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落落大方的主動說:
“您小時候,經常來北郡,那裡有一座葡萄園,您每一次來的時候,都有個女孩會帶著您到處摘那些熟透的葡萄”
“呀!我想起來了!”
瓦裡安拍了拍額頭,對那女士說:
“米莉小姐,你可是我兒時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以為”
瓦裡安後面的話沒說出來,但米莉小姐知道瓦裡安想說什麽,她擺了擺手:
“都過去了,我們都活下來了,在這個該死的年代裡,還有比這更幸運的事情嗎?而且說起來,我這一次其實也不是光為了外派的工作而來”
米莉小姐漂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寒芒,她輕聲說:
“我還為了尋找另一個人一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我聽說,他就在您身邊”
說著話,米莉小姐又笑了起來,她擺了擺手,身後的幾個法務部的乾事就開始忙碌起來,這位女士看樣子還是這個法務小組的首領,她對瓦裡安笑了笑,說到:
“現在,就讓我們開始工作吧,陛下,請坐,然後請闡述一下,您想要制定的法律的框架,恕我直言,聯邦的法律目前還很不完整,而且兩國國情不同,這些條文,只能做參考。”
供職於黯刃財團法務部的法律專家米莉小姐值得“條文”,就是被老船長送到新暴風城的木箱子裡裝的東西。
那是目前聯邦文明最高議會從無到有的頒布的所有律法的拓印本。
林林總總的加起來足有一個小箱子那麽多,畢竟聯邦成立到現在已經快10年了,他們的法律進程也是在慢慢完善的,目前的律法本冊已經是更新了5次之後的新版了。
雖然暴風王國原本也有屬於自己的律法,但那套過時的玩意可是沿用2000多年前的阿拉索帝國時期制定的古老法律,而且大都是類似於王權法,繼承法之類的貴族法典,其中很多條款早已經不適用於這個時代了,而過去的統治者們對這方面多少有些不在意。
而瓦裡安卻知道,在數年前,他的養父洛薩也想要制定一套帝國的新律法,但接踵而來的戰爭讓養父的想法打了水漂,洛薩不止一次告訴過瓦裡安,國家越大,國王就越不可能掌控全局,與其相信官僚們的人品,不如相信一套好的律法。
而且法律這東西,如果可以真正執行下去的話,對於開化人民智慧是很有幫助的,這一點從聯邦文明的發展軌跡就能看出來瓦裡安在遊歷聯邦的時候就知道,直到現在為止,經過10年的發展,聯邦的整體識字率也不到50,但聯邦文明的發展,哪怕落實到偏遠村莊,都顯得井然有序,這就是法律的神奇效果。
甚至不需要一個聰明人去當官,哪怕是一個平庸的官僚,只要按照法律做事,就不會出現太大的差錯,而人民一旦適應了這些條條框框,自然就能成為對國家有益的存在,哪怕無法幫助國家強大,但僅僅是遵紀守法,也能讓國家的秩序飛快的好轉,能讓統治者將更多的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此時,面對拿起了紙筆的米莉小姐,看著她探尋的雙眼,瓦裡安猶豫了一下,又思考了片刻,然後開口說:
“我需要的,是一把絞索!”
“嗯?”
米莉小姐楞了一下,然後就聽到國王闡述到:
“一把用於清算貴族階級的絞索,而不傷害到平民的利益,最重要的是,這套法律應該足夠簡易,最少能讓民眾們理解它的含義,並且能直觀的感受到,這套法律執行之後,會對他們的生活造成的積極的影響,以及讓他們意識到,曾壓迫他們的貴族,到底是多麽的可惡!”
瓦裡安舒了口氣,很坦然的說:
“我就直說了吧,米莉小姐,在我未來的設想中,貴族階級是不存在的,但我目前還沒有想到,貴族階級空缺之後,暴風王國未來的執政體系裡,該用什麽作為對有功之士的獎賞沒有了爵位,沒有了特權,我該怎麽吸引人民跟在我身後,和我一起建立一個新國家呢?”
“嗯,陛下,不得不說”
米莉小姐放下了筆,她讚賞的看著瓦裡安,她輕聲說:
“您的思維會讓您在聯邦的政體裡佔據一個極其榮耀的位置,您對於法律的認識,大概是帝國貴族裡最深刻的的一位了,而您對於法律的應用,更是讓人大開眼界。”
“至於您的憂慮則完全不是問題,爵位,地位,特權,綜合起來就是一個詞權力!給予有功者參與到王國政體中的權力,這可比單純的爵位和地位好多了,實際上,聯邦的政體也是這麽運作的,如果您不忙的話,請允許我為您闡述一番。”
瓦裡安揮了揮手:
“當然,我很樂意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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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的制定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哪怕有聯邦的法典作為參考,這也是個耗時長久的過程。
不過好在瓦裡安並沒有打算一蹴而就,他目前需要的只是一份用於清算貴族的簡易法典,最多也就是為以後王宮自己制定法律打好基礎,為此,他從雄獅戰團裡挑選出了20多個有良好的教育水平的士官跟隨這法務小組學習,順便為他們作為護衛。
當然話又說回來了,即便是瓦裡安真的想要編纂一套典,依靠這麽幾個人肯定是不行的,法律的齊備程度,是一個文明進步的層次體現,現在的人類王國,還沒有這樣的能力。
但國王的事務畢竟很繁忙, 尤其是在貴族們冷眼旁觀的情況下,瓦裡安幾乎有處理不完的事情。
夜色緩緩降臨在新暴風城的宮廷中,忙碌了一天的米莉小姐舒展了一下纖細的腰肢,她扶了扶眼睛,拿著自己的茶杯,準備在外面的花園裡休息一下,而在她剛走出房間的時候,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砰”
迦勒底大主教手中拿著的聖典在這一刻墜入地面,他呆呆的看著眼前那個記憶中始終無法抹去的身影,而米莉小姐則用一種冷漠的目光看著他。
“米莉你你怎麽會出現在”
“迦勒底!”
米莉小姐伸手摘下眼鏡,她用一種平靜的口吻說:
“你的孩子出生了,就在你拋下我們消失之後的第6個月,我很愛那孩子,但很可惜聖光沒有賜福他。”
“你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