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咱們結拜吧
郭嫣對柳絮特別寬容,這讓卓軒更加懷疑她的性格近似於男子,好像懂得······憐香惜玉,撇開這點惡趣味的嫌疑不提,郭嫣方才的一番說辭還是頗有道理的。
近來卓軒升得太快太順,在天子那裡都掛了名,過於顯眼,正所謂“福之所倚,禍之所伏”。
這個時候除了刻意保持低調、盡量沉澱下來之外,還要懂得分享,讓榮光普照到呂良、郭嫣身上,卓軒也就沒那麽扎眼了,畢竟一花獨放不是春嘛。
“郭小姐,你練兵······的確有一套,經你帶過的牙兵,我無需訓誡,用起來就很順手。這樣好了,那千余營兵就交給你調教,只是······你行不行啊?”
“我當然行!”
郭嫣興奮得咯咯直笑,生怕卓軒反悔似的,急急道:“我回去跟我父親說一聲,三百牙兵由呂良領著,我去調教營兵。就這麽定了!”
現場氣氛趨於融洽,柳絮心情大好,附在郭嫣耳邊說了句悄悄話,二人笑得一顫一顫的,然後悄聲細語的去了裡間。
堂上只剩下兩名千總了,呂良一把扯住卓軒的衣袖,卓軒立馬張大了嘴。
“大哥,我這身新衣頭一次穿呢!”
呂良松開手,瞥瞥手指縫裡殘存的黃瓜汁和印在卓軒衣袖上的幾道指印,沒事人似的擺擺手,“一件新衣而已,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聽說柳絮妹妹手藝出眾,讓她再給你縫一件便是了,瞧你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至於麽!”
一件新衣而已?不要花銀子買布料啊,不費燈油啊······
“你說你這人真是的,好好一件新衣,頭一次穿,就被你弄成這樣了,倒霉!也不好意思讓你賠,你說是吧,呂大公子?”
“賠?那當然不好意思!你這前前後後所得賞銀都超過一千兩了,軍中沒幾人能富過你,你卻還像個市井小民那樣,錙銖必計,摳門!”
卓軒頓時安靜了下來。如今好像真的不缺銀子了耶,大把的賞銀自不必說,藥鋪那邊的進帳也越來越可觀,無須回想被自己淡忘了的山中寶藏,就能以富人自居,為何心眼卻沒變,還像當初那樣,總是情不自禁的打呂良錢袋的主意呢?
或許,這就是相處融洽的另外一種表現吧,與郭嫣的“明爭”也好,同呂良的“暗鬥”也罷,不過是彼此玩些簡單的心眼,從中獲取的喜怒哀樂只有一盞茶的溫度而已,不必擔心天塌地陷,不必擔心生死禍福,興之所至,率性而為,但願暢情適意,過後即忘。
卓軒不得不承認,他對呂良頗為欣賞。投胎也是技術活,生於鄉紳之家,基於家學淵源,呂良秉性溫良,且從軍後懂得順應時勢,與卓軒這樣的底層草根也能打成一片,彼此之間毫無距離感。
不過,呂良骨子裡仍透著分與眾不同的氣質,溫文爾雅似乎成了他與生俱來的某種特質,並不會隨著時運的變遷而改變,若非與卓軒混熟了,而換做與更擅長坑蒙拐騙的市井刁滑之輩打交道,他多半是個撒錢避麻煩的主。
卓軒靠在椅背上,有些感傷的道:“也罷,衣服舊了,扔就扔唄,人若散了,天各一方,不知舊時情誼能否存續?”
呂良眨眨眼,恍然道:“你······為何一下子變成了這個樣子?太讓人意外了!”
空中飄起了稀稀落落的細雨。卓軒起身離開桌案,佇立在門口,望著門外迷蒙的煙雨出神。
“呂兄,營兵大多是從衛所軍簡拔而來的,其中的募兵只有區區數百人,遲早會被遣散,哪天我若解甲為民,還望你善待田氏兄弟和牛貴,他三人都是我的部舊,厚道之人,不該再過往日的苦日子。”
“就他們三人?舒展鴻呢?”
“展鴻終究是要隨我前去尋找家人的。”
呂良皺皺眉頭,恍恍惚惚起身,在他的潛意識裡,一旦投軍,就不打算重新為民了,離開軍營?這想法太荒唐!
“我看戰事反反覆複,一時半會消停不下來,你可別想輕易脫下戎裝。”
卓軒搖搖頭,“大勢已定。”
想到東山村一幫苦兮兮的流民都有望落籍,他就覺得自己此前的浴血廝殺是萬分值得的,有此收獲,就變得像世間無數小民那樣了,真心盼望天下重歸太平。
呂良卻隱隱覺得心塞,“說心裡話,你的存在······總讓我不缺底氣,即便我打了敗仗,我相信,你也有法子替我扭轉敗局。”
“我那是在窮盡心智,豁出性命放手一搏,而你素來沉穩,行穩方能致遠,無論是亂世還是治世,軍方都稀罕你這樣的人物。”
呂良納悶的道:“你不是還等著奉旨陛見麽?許多人都在私底下議論,說假以時日,你必將成為天子身邊炙手可熱的人物。”
做天子身邊炙手可熱的人物?想如今的武將不參政,能呆在天子身邊的,除了朝中九卿和內閣的輔臣,就是禦前太監了。
想做跟在天子身邊的文官,先得參加科考,還得成績靠前進翰林院,然後就是經歷幾十年的宦海浮沉,等年近花甲了才有機會顯榮顯貴,挺難熬的!
做宦官倒不失為一條終南捷徑······可特麽的誰想一刀子下去丟掉命根子!
再想想王誠、陳公與朝中一幫要員的心機,到處都是雷區,一入宦途深似海啊,泡在裡面除了要處處小心,只怕整個人也會產生變異!
“若是下了旨,我還是要入京陛見的,但陛見之後,我隻想做個無牽無掛的良民。”
呂良歎口氣道:“我和郭小姐還指望著有朝一日能與你並肩打一場大戰呢。 ”
卓軒笑道:“若是趕上了大戰,我也有此意。”
“那便一言為定!”
郭嫣出了裡間,與柳絮耳語幾句,隨即叫上呂良離去,臨走時讓呂良順走了一筐黃瓜、茄子。
卓軒叫來一隊營兵,搬起另一筐菜蔬和抬著六大壇燒酒,冒雨來到林峰家中,一進門就聞到了濃烈的酒氣。
裴竑從酒案上抬起頭來,從卓軒連連招手,“小子,來得正好,來來來,我與老袁商量好了,咱們四人如此投緣,不如趁著酒興結拜了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同年同月同日死?您二老都年近七旬了,我正值花樣年華,過幾年就這麽稀裡糊塗的隨二老嗝屁?冤不冤啦!
“萬萬使不得呀,小子豈敢高攀!”卓軒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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