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名士,越珍惜自己的羽毛。閹黨當道,迫害賢臣,乃當下共識。在這個大環境,除非真的打算和閹黨為伍,否則最好不要和他們沾上關系。
不僅不能和他們為伍,還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崔烈花了五百萬錢買了司徒,結果名聲大跌。不到兩年就改任太尉,結果同年就遭到罷免。真的到了這個時候,滿朝文武都沒有一個人為他求情,可想而知名聲在這年頭是多麽重要。
反之,皇甫嵩本來擔任冀州刺史,結果說:“為了休養生息,請陛下減免冀州百姓一年稅賦”。於是得罪了張讓和趙忠,直接就被罷免。然而群臣情願,就算是劉宏都不能不顧慮,於是去年有起用為左將軍。
又比如盧植,不鳥閹黨索賄,直接被誣陷入獄,結果皇甫嵩出面求情,直接把平定冀州黃巾的功勞推給盧植,於是劉宏又不得不讓盧植官複原職,依然擔任尚書。
鄭玄就是用這些道理,來告誡士燮,不過後者其實一開始就沒打算答應。否則以士家的財富,真要弄,一個三公都能拿到手,更何況一個區區交州刺史?
士燮花了許多時間,才投入劉陶門下。這名聲累積不容易,士燮同樣很愛惜羽毛。於是當宦官前來宣旨,同時要求士燮支付修宮錢,才能夠上任的時候,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宦官當然是氣急敗壞而歸,士燮卻是贏得了交趾所有官吏們的認可。坊間都在傳聞,士燮剛正不阿,清廉守節。更是隨著商人,首先傳遞到交州各郡,然後再由特殊渠道傳遞到中原,鄭玄名下的弟子都在幫忙吹捧。
在這個資訊傳遞非常緩慢的時代,士燮在很短的時間,就已經獲得了足夠大的名聲。關鍵是朝中的大臣,也會站在他這一邊,畢竟大家都有一樣的立場,或者說是利益訴求。
現在的問題在於,當宦官回到雒陽的時候,才發現劉宏駕崩了!就在這兩天,十常侍配合何皇后,把皇長子劉辯擁立為帝,何皇后垂簾聽政,和十常侍把持朝廷。
無奈之下只能先把士燮的回復報了上去,讓士燮出修宮錢,本來就是劉宏的意思。結果士燮不出錢,張讓當然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若非沒有權力,說不得甚至要把士燮那交趾太守的職位都給廢掉。
不過事到如今,卻是不得不稟告給陛下和何太后知曉。
“既然他不當,就另外委派一人擔任,交州那邊情況複雜,刺史之位也不能一直空著,陛下,你看如何?”何皇后聞言,直接宣布,隨即還象征性的詢問一下劉辯。
“母后所言極是!”劉辯本來就木訥,又不敢忤逆母親,只能點頭應是。
可問題是當第二天上朝的時候,劉辯詢問誰來擔任交州刺史才好的時候,群臣頓時一言不發,居然全部都保持了沉默。
“莫非大漢已經無人可用了不成?”在何後示意下,張然直接爆喝一聲。
“陛下!”袁隗出面,“若士燮如此風高亮節之人,對交州形勢如此了解的人,都沒辦法擔任交州刺史,那麽當今世上,還有誰能擔任交州刺史?”
“先帝已經打算冊封士燮為刺史,奈何士燮不識抬舉,怪得了誰?”張讓反駁道。
“士燮忠心朝廷,在南海大亂之際,以一萬士卒輕軍突襲,不過月余就平定叛亂,使得交州的損失減少到最低。再加上交趾在他治理下,人口倍增一倍,百姓安居樂業,於情於理,士燮直接提升為交州刺史,並不為過。
微臣聽聞,
士燮之所以不受,只因為派去的宦官,向他索要百萬修宮錢……若士燮真的支付,那和直接花錢買下交州刺史,又有何區別?”弘農楊家現任家主楊彪出列說道。 “宮殿年久失修,身為臣子,為陛下捐點修宮錢,那也是合情合理,怎麽就有問題了?”張讓給閹黨使了個眼神,立刻就有臣子,硬扛著壓力說道。
“捐贈是捐贈,不應與功勳掛鉤,世間也從未有強迫他人捐贈的道理。”袁隗上奏。
“哼,真的向你們請捐的時候,又有誰人捐贈過?要不這樣,原太尉崔烈還算有才能,既然他們都不打算當交州刺史,任命他為交州刺史如何?”何後直接就點了名,在她看來崔烈既然能夠花錢買三公,那麽當刺史一定屁顛屁顛的。
於是立刻派人去找崔烈,後者雖然離開朝廷,不過兒子到底還擔任官職,所以還在雒陽居住,半個小時之後,派出去的宦官回來,隻說崔烈閉門苦讀經文,無心仕途。
這個結果其實很多人都清楚,崔烈之前因為買官,名聲是臭了大街,大家都帶他玩。甚至這個影響,還進一步影響到他的兒子,兩年下來在軍隊是飽受排擠。
這下算是醒悟了,好好關起門來讀書,趁著人設沒有完全崩壞,只能慢慢從頭經營,至於閹黨,卻是真的不敢碰了。
崔烈不肯,於是又點了個閹黨,結果那閹黨感受到所有大佬們關愛的注目,終於是扛不住, 連忙奏報:“陛下,臣的母親過世已有月余,當兒子的,豈能不去守孝。懇請陛下,允許臣辭官回鄉守孝!”
得,官職都不要了!張讓頓時就切身感受到了,自先帝駕崩之後,十常侍的地位和影響力已經大不如前,就算有太后和新君撐著也沒用。原本依附他們的狗腿子們,如今都開始見風使舵了。繼續逼下去,只怕他們都無人可用。
“莫非,我大漢就沒有人打算當交州刺史了?朱儁,你以前擔任過交州刺史,可願意再去擔任?”何後著急了,直接看向朱儁。
“臣的次子,剛剛死在交州刺史任上……”朱儁朝著劉辯鄭重一拜,意思不言而喻。現在而言,交州對他來說就是個傷心地,若是朝廷強令他去擔任刺史,有點不太厚道了。
“罷了罷了……”劉辯終於坐不住,繼續下去他這個當皇帝的顏面都要丟進了。“既然士燮有功於我大漢,父皇也有任命他為交州刺史的打算,那麽就任命他為交州刺史吧!”
“陛下……”張讓其實很想說‘讓他交修宮錢的,也是您的父皇啊’!
“母后!”劉辯可不敢和張讓鬥,於是直接回頭看向何後。
“既然先帝已經打算任命士燮為交州刺史,就這樣吧!”何後到底是劉辯的母親,她不給劉辯幫襯,還有誰給他幫襯?只能說,這孩子還是嫩了點,臉皮不夠厚!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群臣就是逼迫他們,廢掉每逢晉升,都要繳納修宮錢的規矩。只是如今劉辯剛剛成為新君,正是拉攏人心的時候,何後想了想,還是決定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