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牧沒想到童虎經歷上回的事情,還能有這份膽氣,眼珠子一轉,明白過來,道:“看來你是想通了,我就說嘛,不要傷了和氣,不要鬧。恩恩怨怨都是一時之氣,這件事情你聽我的,不會讓你吃虧。”
童虎心想:“你這個為老不尊的,明明自己來鬧,還讓我不吃虧?”
他淡淡一笑說:“上回讓你們甄家打得我忘記了以前的事情,所以我確實不記得很多恩怨。”
甄牧又驚又喜,道:“忘記了?”
童虎道:“是,忘記了一些,但還記得我和甄宓的婚事,這件事情我是忘不了的。”
甄牧皺了皺眉:“我可是有言在先啊,以你這種家境,怕是得入贅到我家。”
童虎搖了搖頭,道:“當初說的是我娶妻,你們嫁女,說好的事情不能反悔。”
甄牧瞪眼道:“你這是打算不講理了?”
童虎冷冷地道:“不講理的分明是你,況且更加不講理的事情你們都做過。我又沒想找你們討說法,你們自己找上門來,我就再說一次,人我是一定要娶的。”
甄牧怒道:“豈有此理,你這個……”
童虎作揖道:“敢問尊駕是哪位?”
甄牧皺著眉:“你小子傻了是不是,我是甄逸的大哥義模≌玨檔拇蟛
童虎道:“哦,那就不是小宓的父親,你根本沒有資格來談這件事情。想要悔婚,讓當事人來說。”
甄牧指著他,叫道:“你算什麽東西,我親自上門就夠給你面子了!”
童虎哈哈大笑,長笑不止,眾皆愕然,以為他讓嚇傻了。只見他乾咳一聲,微笑道:“你這是打算不講理了?”
甄牧一愣,意識到他在複述自己剛剛說的話,頓時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道:“強詞奪理,強詞奪理,我聽聞你飽讀詩書,居然還是這種無賴之輩,是非不分。”
童虎道:“這番話還是頗有道理。”
甄牧冷哼一聲,道:“你知道便好。”
童虎慨然道:“聖賢書是說給人聽得,我曾對幾隻狗子說教,他們不明所以,上門亂吠,想來是聽不懂。尤其那頭老狗,更是吠得唾沫星子橫飛。”
甄牧大奇道:“你果真腦袋壞了,對狗有什麽好……”他猛然醒悟,童虎所言幾隻狗子便是他和幾個護院。他怪叫一聲,“啊啊啊”又是一陣亂叫,氣憤憤地道:“你……好你個童家小兒,當真不怕死?非要老子我來給你點橫的!”
他心想:“今天橫豎也要讓這小子服軟,否則日後有人說我連一個舞杓小兒都沒法對付,有傷顏面,蘇家那二世祖也不會罷休。”
童虎正色道:“死,誰都怕,不過要看怎麽死,死也有很多種方法,氣絕、誅心、車裂、炮烙、凌遲,也或是讓剁成肉糜。要我死也可以,可惜我未犯王法,也未得罪你家,你上門行凶,已然罪大。”
聽著他說這些,甄牧有點背脊發寒。明明上回打得那麽狠,這孩子就不知道疼嗎?
他“哼哼”一聲,冷笑道:“童家昔日也算是有名的,到得今日居然出了你這種無賴,蹬鼻子上臉,不把我甄家當回事……好說歹說你不聽是不是,好,我就問你一句,你想怎麽死?”他想進一步恫嚇。
“滾!”童虎厲聲道。
甄牧咧開嘴,一隻手像是要揚起來打人,手舉在空中,氣得發顫,道:“你……你這毛還沒長齊的,你這是活膩了……打,給我打。”
六名下人說著要上前,
童虎雙手附後,冷然道:“誰敢上前,我保準他活不長!” 六人竟都邁不開步子,一陣你望我,我望你。誰都沒料到這少年在這種時候,以如此鎮定的神情喊話,倒是把人都嚇住了。
甄牧氣呼呼地說道:“打啊,你們這些吃乾飯的,少聽他瞎說……”
“我沒有瞎說!”童虎一字一字道:“你們還真以為能在縣城裡隱瞞此事?打死人都可以?你可不知方縣令與我父親是故交,要不是我顧念兩家有婚約,否則定要你們好看!”
甄牧茫然間身子抖了抖,其他六人都已經往後在退了。他們不知道童虎是在嚇唬他們,隻感覺腦袋嗡嗡作響。
一時間,沒人說話,似乎都在心裡消化剛剛的那番話。童虎一揮袖:“讓開!”一把推開甄牧,出門大步遠去。
四十二歲的甄牧怎麽都沒想到,在幾個下人面前,他面對一個比自己兒子還小了九歲的少年,居然會輸得這麽難堪。一時間,連頭都抬不起來,咬了咬牙。
他心想:“哎,現下就去和蘇越說搞砸了,肯定沒好果子吃。我先緩個幾天,到時再想想辦法。至於童家這小子說認識方縣令的事情,還是要找人去方府探一探虛實。”
在前堂內站著的小雪和李管事把外面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此時,兩人面面相覷,一臉的驚疑不定。即便知道童虎是在唬人,但這等的威勢和氣魄不像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做得出來的,倒像是久經世故的武人。
他們最後把這件事情理解為童虎繼承了郡都尉那代的氣度,有武人的血統,自然與別不同。想想那夥人被嚇到的模樣,心裡也是挺解氣的。可對方如果知道被騙,想必會報復的更凶。
青松觀在清河郡城西面,離東武陽縣還是挺遠的,童虎坐馬車往西北趕路。出了城後,他才真正領略了這個時代的風景,完全是未開發的原始地貌。
他看到了原始森林的雄偉,那些樹高聳如樓宇,粗有十圍。晨時,平原與林間彌漫白霧,給人以深入仙境的錯覺。
望天看,天空清澈澄明,浮動的白雲輪廓清晰。群鳥掠空飛翔也沒有高樓阻攔,沒有飛機與他們搶道。大鳥的叫聲刺破空寂,遠遠傳開,仿佛天地間別無他物。
在繞過一座大山的時候,盡聽得猿啼虎吼。
童虎道:“此處常有野獸出沒嗎?”
馬夫道:“公子放心,我們走的是官道,離開那些凶獸遠著呢,它們也不會貿然出林。”
童虎道:“你熟悉便好。”他看著山清水秀,心裡一陣寬慰,說不出的神清氣爽,尋思:“前世我讓亂槍給斃了,竟來到如此神仙美景,怪哉,快哉。也不知會否因我降世,引發蝴蝶效應,令世事發生驟變?”
行了五天的路,到了青松山下。路途是艱苦了些,可李管事說過,玄陽道人和童虎祖父有點交情,且在整個河北,乃是公認的第一宗師。
童虎前世當過特種兵、國際傭兵,是個武癡。在部隊時,奪過兩屆搏擊冠軍,對各種格鬥技都有涉獵。既然得知這個世上有厲害的內功,還有其他高深武功,他決心求學。一方面滿足興趣,另一方面以武立身,增加與人周旋的籌碼。
上山的路崎嶇陡峭,馬車是沒法通行的, 隻好自己背了個包袱往上走。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只見數人下山,迎面過來。
童虎只見一名華服公子領隊前行,身後跟著幾名下人。
那名貴公子不時歎氣,下人手裡抱著一些箱子。
貴公子揚聲道:“簡直目中無人。”他像是在故意說給誰聽。
一名下人忙跑到他身邊,躬身道:“大公子不可這樣,那人是當今聖上的叔叔,原是冀州刺史,辭了官,建了這個道觀,在河北沒人敢忤逆他。就算主人來請,估計也沒辦法。”
貴公子心有不平,恨恨地道:“是又怎麽了?我虛心求學,又不是來偷來搶。他都不正眼瞧我,就沒見過這麽孤高的人。”
童虎迎了上去,作揖道:“敢問幾位是剛從青松觀下來?”
貴公子比他大了兩三歲,低頭看他,道:“正是。”
童虎笑道:“那倒是巧了,在下想去青松觀討教武功……”
貴公子忿忿地道:“算了吧,那人連我四世三公的袁家都不放眼裡,你這小兒別浪費力氣了,下山吧。”他指了指下人手上的箱子,道:“裡面裝滿稀奇的寶器,僅是見面禮,也真不指望他能看得上,是啊,他什麽人物,怎地能瞧得上?小兄弟,你若知道他身份,便也不會再想上山。我下拜說了多少好話,他愛理不理,著實未有此等丟人憾事,我……我!”
他漲紅了臉,欲言又止,抖了抖袖口,冷哼一聲,說著就走。他渾沒把童虎當回事,僅僅是在發泄情緒。
童虎定睛看著一行人的背影,喃喃道:“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