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靈道:“某乃定原表兄,為其做點冶鐵生意,今日途經鄴城,想來找你一聚。”
廖五定了定神,收鞭入袖,抱拳道:“定原的表兄……幸會,不知尊駕找在下何事?”
童虎深吸了口氣,如此一來,事情都給銜接上了,這廖五看來就是卜已口中“老五”,八九不離十。童虎讓朱靈去套話,問得身份,又可見機幫公孫瓚開脫。
朱靈對廖五道:“某姓朱名海,字雨潮。”
“什麽?!”這個聲音發自多人口中,有廖五,有公孫瓚,也有那位小師妹。
陰陽道仙師杜海,字雨潮。朱靈居然和他名一樣,字一樣。雖說字是名演化而來,可未免太巧。
朱靈哈哈大笑道:“姓名之事實在太巧,某與杜雨潮也確實有幾面之緣,今日窺得杜堂主大展神威,三生有幸。”
廖五點了點頭道:“過譽了。”
朱靈搖了搖手,道:“哪有過譽,分明武藝驚人。”
廖五打量他,既是郭平的表兄,做冶鐵之事,居然著衣簡陋。
朱靈心領神會,笑道:“勿要搞錯,在下這身布衣僅為混淆身份,為定原做一些秘事。”
廖五道:“你還是未說明來意。”他為人謹慎,不容有人蒙混。
朱靈靠近他,壓低聲音道:“前幾批貨裡,有個人要找回去。”
廖五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朱靈指著公孫瓚,道:“此人是老友高徒,今日不知天高地厚,頂撞了廖兄,能否網開一面?”
廖五暗自思量一陣,道:“他做的事情,你可知道?”
朱靈搖了搖頭。
廖五道:“他無故傷我手下招子,又殺傷多人,出言不遜,此事可否作罷?”
朱靈歎了口氣道:“卻是惡行難赦。”
公孫瓚不容他們拿自己開玩笑,欲要割了喉管了事,手卻讓小師妹摁住,小師妹哭著道:“師兄,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麽辦?”
公孫瓚一怔,早知小師妹對自己有情有義,可未曾想過已情根深種。
他道:“比武之前有言在先,了結恩怨,不讓道門結怨蒙羞,我死得其所。”
小師妹不依道:“你若走了,我便跟上。”
公孫瓚痛苦地看著她,道:“勿要讓我成了耍賴小人,當人笑柄。”
廖五最見不得這種場面,心道:“我若今天逼死這人,陰陽道不會善罷甘休。眼下師君命我在冀州開枝散葉,須得謹慎。可公孫瓚殺我道徒,焉能活命?此事傳出去,日後在道中恐能立足。”
他冷然道:“我天師道之人,性命也是天地父母給的,他害死這麽多,能安然走嗎?”
朱靈笑道:“廖兄,只要不殺他,都好說。”
廖五道:“我要他一對招子。”
只聽得公孫瓚嚷道:“不如殺了在下。”
廖五冷冷地道:“好,杜雨潮的女兒先跟我走,讓杜雨潮到我門前賠罪,此事便了,你可先行回去請你師父。”
公孫瓚欲要發作,小師妹大聲道:“廖堂主深明大義,杜昭豈能不知好歹?這便跟你去了。”她一把推開公孫瓚,柔聲道:“速去請父親。”
她走到廖五身邊,公孫瓚伸手抓空,神情一愣,歎息道:“我的錯!”
他一揮袖,拾起雙劍便走。
朱靈朝廖五拱手道:“廖堂主之恩朱某承下了,不敢忘卻。”
廖五搖了搖頭道:“本不是什麽大事,可這人心狠手辣,
實在無禮至極,非我輩中人。若他也可稱之‘君子’?杜雨潮名聲在外,不似這般,授徒義理怕是少了門道,叫人可歎。” 杜昭在他身邊一陣咬牙切齒,她最看不得別人輕晦父親。可有什麽辦法,師兄差點遭了厄運,眼下囚於人手,不敢再起波瀾。
廖五邀朱靈去府上小聚,朱靈欣然答應。
公孫瓚氣怨難消,一路上走走停停,這般回去見師父,和殺了他實屬無異。小師妹沒什麽倒好,若有個閃失,他死了也沒用。
心裡事情煩雜,懊悔不斷,便忘了警覺四周,突見一抹人影在身前站定,忙拔劍以待。
童虎抱拳道:“伯圭兄好身手,我是敵不過的,請勿動怒。”
公孫瓚皺眉道:“何事?”
童虎道:“適才酒樓那邊的事情我略觀一二。”
公孫瓚臉色煞白,頓感遭人傷口撒鹽,卻是強低著頭從一邊走過。
童虎道:“咱們去把人救出來。”
公孫瓚聽得一怔,轉身道:“你既然在場,莫非耳聾,五鬥米勢力頗大,闖進去?”
童虎道:“莫非你就沒有這個心思?”
公孫瓚道:“不錯,在下卻有此心,可小師妹若有所閃失怎麽辦?”
童虎笑道:“他們不敢隨便動陰陽道的千金,我們發難時只要弄套黑衣便服,誰能看得清?”
公孫瓚眉頭大皺,道:“你這人,我乃謙謙君子,怎可好奸徒所為。”
童虎心想:“去你的謙謙君子,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還大言不慚。”
他笑道:“謙謙君子和奸徒分別很大,可穿一席黑衣去救人乃正義之舉,為何非要說成奸徒?”
公孫瓚搖頭道:“不成,此事與你何乾,莫要再說,今後也別再提起!”
童虎知道他是讓自己別把事情說出去,傷了他臉面。
童虎道:“我有人在廖五手裡,本身要去救出,既然你我同難,協力而為,勝算陡增。”
公孫瓚慘笑道:“我已自身難保,你去作何?”
童虎道:“別小瞧在下,我製敵的本事不及你,可身法輕功卻是苦練已久。”
公孫瓚哪裡會去信他,轉身要走,童虎居然瞬息間來到身側。他吃了一驚,心領神會,道:“敢問這位小兄弟師從何道?”
童虎笑道:“你可知青松觀?”
公孫瓚驚得瞪大了眼,駭然道:“莫非是那皇親國戚、德高望重的玄陽道長?”
清河王劉蒜之名威震冀州,何人不知,何人不曉。武功之高,莫可測也。
童虎笑道:“在下不才,未得恩師一成所學,要闖廖府怕是不難。”
公孫瓚也不好立即答應他,尋思一陣,道:“平心而論,我未有任何把握。”
童虎道:“剛剛那朱海是我的人,原名朱靈,字文博。”
公孫瓚驚詫不已:“我還道恁有這麽湊巧的事情,原來如此。”
他慨然道:“多謝兄弟救命之恩,公孫瓚記下你的大名,他日定有所報。”
童虎暗笑:“他日你若肯跟我闖天下,便少了一方諸侯。可惜此人心高氣傲,注定不肯久屈人下。”表面卻不好言明。
兩人細細謀劃,公孫瓚對城裡情況熟識,半個時辰後,領著童虎來到廖府之外。
已是亥時將盡。
他們的行動以童虎的安排為主,畢竟朱靈是他授意下行動,公孫瓚再自負,也不會在此節骨眼上不知好歹。
童虎想將廖五擒下,到時還怕他不把人一個個交出來?
朱靈在廖五招待下暢飲一番,道:“好酒好酒。”
廖五笑道:“定原竟能說通卜將軍,真是大功一件。想來在郭常侍心裡,位置是很重了。”
朱靈擺了擺手道:“哪裡的話,沒有你的照顧,在鄴城的事情便難做下去。”
廖五道:“大家還不是在中常侍的照顧下過活,我哪有太多本事?”
朱靈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廖五問道:“你我不是外人,有話便說,有什麽難處找我就好。”
朱靈道:“當日在南宮城的一批女子,裡面有兩個我十分中意。可還是讓送到了你這邊,不知能否給在下享用?”
廖五茫然道:“竟有此事,當日為何不留住?”
朱靈苦笑道:“定原說這兩個處子生得格外美貌,不如送到洛陽。我當時沒了主意,便聽了他的,現在想來日日不得安睡。”
廖五問道:“叫什麽?”
童虎此時已經帶著公孫瓚來到了窗外,竊聽他們對話。公孫瓚臉孔通紅。他從未做過這種潛入他人宅邸的事情,頓時心生愧疚。可童虎卻駕輕就熟,手法高明至極,簡直不可思議。
他頓覺童虎怕是不做什麽正經勾當,此事了結後須想方設法還他恩情,斷了關系。
只聽朱靈把小雪和曾玨的名字說了出來。
那廖五倒是臉色頗為難堪,點頭道:“我記得她們,印象深刻。小雪頗為出眾,我已不折不扣地送往洛陽。這曾玨就有點怪不好意思,廖某人已自納之。”
朱靈大驚失色,駭然道:“什麽?!”
廖五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 忙抱拳道:“朱兄,勿為了一女動怒。我並不知你的心思,總不好怪罪在下吧?”
朱靈可不好露出破綻,只能搖頭苦笑道:“你啊,做的事情叫我怎麽說?”
廖五道:“可當初朱兄有近水樓台之便,卻錯失良機,廖某見曾玨貌美,納為正室也並無不可吧?”
朱靈咧開嘴,不可置信,道:“竟是正妻?”
廖五道:“不瞞你說,糟糠兩年前過世,小妾有三,可正妻之位無人可動。曾玨知書達理,琴棋書畫都會一點,我十分喜歡。最難得是她能說出我的心意,善於揣摩他人心思。我於她陳明利害,去洛陽是前途未卜之事,若做我正妻,風風光光,日子殷實,何樂而不為?”
朱靈臉色有點難堪。
廖五變色道:“朱兄,莫非要廖某把妻子贈你?”
朱靈正色道:“什麽話,朱某豈是不知好歹之人?哼,下回可不能讓你撿了這個便宜。”
廖五拍腿大笑道:“來,喝一杯。”
童虎臉容皺緊,曾預想的壞事還是發生了一遭。女子身子被汙,怕是生不如死。與曾家是很難交代了,可於他而言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他至今都是馬不停蹄地趕路、做事,哪能說他不盡責?
眼下唯有把人救出送回去,彌補缺憾。
童虎對公孫瓚小聲道:“一會看我手勢,我豎三根手指,你往正門去,要把他驚住,我便破窗而入。”
公孫瓚點點頭,手心裡汗水滿滿,此番若是不成,英明掃地不說,連小師妹都搭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