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大哥,這麽巧啊,來吃餛飩。”賀新郎見到化名為封鶴的曹榮破坐在客棧附近視野最好的小攤吃早飯,高興的迎了上去,還抽空對於少歡眨了眨眼。
於少歡見到曹榮破真的在這裡,也松了口氣,今早他與賀新郎走出張勝家時,滿大家都是身穿藍衣的飛馬幫幫眾在粗暴的盤查路人,見到賊眉鼠眼眼神飄忽的上去就摁倒,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看的他倆心驚肉跳,繞了大半個城才完全避開了巡哨回到客棧。
曹榮破放下手裡的杓子,盯著他二人看了一會,突然一笑,道:“天太冷了,喝碗熱湯身子舒服,老丈,再上兩碗餛飩,記在我的帳上。”
於少歡二人也不客氣,聽他請客立刻就坐了下來,“封大哥破費了。”
曹榮破微笑地搖了搖頭,拿起杓子繼續撈餛飩,低頭時臉上的笑容也斂去了。
精神萎靡、臉色蒼白、衣裳不合體、還有這相似的身形,他已經確定了於少歡二人就是昨晚的小賊。
一口吞了一個餛飩,曹榮破回憶著事情的經過,昨天沙天登剛到小樓的門口,便給了他慎言的暗示,可惜他沒看懂,直到沙天登悍然出手,破壁追人時他才知道牆後藏了人,這讓他大吃一驚,要知道剛一進門丁泰就將小樓探查了個仔細,確定沒被人監視後才隨意說話的。
沙天登出去追人,他也跟了過去,但是卻沒有幫忙,只是站在遠處觀望,冀州是飛馬幫的地盤,這所宅院更是沙天登的家,在他的地盤上不經過他的允許而擅自出手,就不是幫忙而是瞧不起了,即便拿下了敵人對方也不會領情,反而會怪你多事,所以他只在後面遠遠的看著,即便有機會追堵二人也沒有動手,眼看著二人逃脫。
除了觀戰之外,他還做了一件事,就是將他的四個隨從喚來,向他們確認在來這裡的路上有沒有被人跟蹤,這很重要,他必須知道這兩個人是衝著他來的,還是衝著沙天登來的。
四個隨從的回答是絕對沒有,這四人是跟隨他多年的老人,而且都是追蹤打探的高手,他們的話曹榮破是相信的,既然不是尾隨而至,那九成就是以沙天登為目標了。
這也符合曹榮破的猜測,且不說他一向低調,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不多,單說冀州是沙天登的地盤,仇家找上他的門不是一件非常合情合理的事麽。
因為於少歡二人的成功脫身,使沙天登的心態爆炸,不適合繼續談事,所以曹榮破在他指揮抓人時便起身告辭,相約次日,沙天登只是沉著臉點了點頭。
回到住所後,曹榮破想著這兩個人的身形,越想越覺得像是公良平身邊的護衛,因為只有一面之緣,記得不清,所以他一早就來查看,如果真是他們二人,那可就要好好尋思尋思該怎麽做了。
“兩位小兄弟怎麽是從外面回來的,這一大早去哪了。”曹榮破微笑道。
於少歡和賀新郎對此早就商議了說辭,“我們兄弟二人去了香九樓,哈哈。”賀新郎邊說邊擠眉弄眼,一副男人都懂得樣子。
曹榮破一怔,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們說的是青樓,啞然到:“二位真是好興致。”
“哈哈,以前囊中羞澀,總是看著別人去嫖,現在東家豪爽,我們兜裡有錢,當然也要去瀟灑瀟灑。”賀新郎眉開眼笑,“嘿,一到冀州就聽說香九樓裡的紅寶兒騷的不行,可惜昨天去晚了,沒排上,我們準備今天再去,封大哥若是有興致,不妨一起啊,不過可要提前說好了,不準跟我搶紅寶兒。”
曹榮破盯著他看了半晌,沒看出任何端倪,
無法確認他到底對自己的事情知道多少。賀新郎看他不說話,繼續道:“怎麽樣封大哥,嫖資無法代付,但我可以請你喝酒啊。”
曹榮破見他始終糾結在逛青樓這裡,搖頭道:“多謝小兄弟美意,可惜封某還有事,怕是不能在城裡多待了。”
“啊。”賀新郎滿臉沮喪,仿佛真的因為不能跟曹榮破一起去嫖妓而失落萬分,“那好吧,就不耽誤封大哥的正事了。”
說著話二人的餛飩端了上來,賀新郎也不怕燙,端起碗來就往嘴裡倒,滋溜咕咚的吃的極為大聲。
曹榮破舀起了最後一個餛飩,還是決定幫他們二人遮掩一下,聚寶商會裡已經安排好了,只要按照計劃走,事情就不會出現偏差,而一旦讓沙天登知道些什麽,可就不妙了。
曹榮破完全按照於少歡的想法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曹……封幫主。”一個大漢從公良平等人居住的客棧中走了出來,從他身上的藍衣就看的出這事飛馬幫的人。
“錢兄弟。”曹榮破並未起身,拱了拱手道:“錢兄弟這一夜怕是沒睡好吧,不如坐下來,我請諸位兄弟吃一碗餛飩。”
錢雄這一夜並不是沒睡好,而是壓根就沒睡,幫主寵愛的秋夫人家裡潛進去了兩個男人,這還得了,震怒的幫主下令搜索全城,連那個毫無用處的冀州刺史的府邸都沒放過,錢雄作為幫主的心腹愛將,必然衝鋒在前,睡覺就不用想了。
“那就多謝封幫主了。”錢雄確實是餓了,也沒客氣,當即就坐了下來,他身後的飛馬幫小弟也紛紛道謝,各尋位子坐下。
於少歡不明白為什麽曹榮破這麽喜歡請人吃餛飩,但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跟飛馬幫的人坐在一起,於是兩口就將碗裡的東西吃完喝下,站起身道:“封大哥有客人,我們就不打擾了,告辭。”
賀新郎也連忙跟著起身道:“封大哥若是計劃有變,晚上可隨時去找我們,哈。”
二人接著又對錢雄禮貌性的拱了拱手,晃晃悠悠的回了客棧。
“錢兄弟這一夜辛苦,可有收獲。”曹榮破見錢雄若有所思,開口道。
“一無所獲。”錢雄是沙天登身邊為數不多的知道封鶴便是曹榮破的人之一,也沒隱瞞什麽道:“人雖然抓了不少,但是賊人應該還在外面,聽受傷的兄弟們說,昨天衝在前面的那人右肩和大腿等多處受傷,可抓到的人沒有一個符合的,唉。”
“城門封鎖了麽?”
“城門沒辦法封鎖,只能多放些兄弟在那看著,不過我估計沒用,賊人只需一根繩子就能輕松從城牆逃跑,怎麽可能會走城門呢。”
曹榮破點點頭安慰道:“不要心急,總會找到的。”
“曹當家。”錢雄突然湊近了過來,低聲道:“剛剛離開的那兩個人你認識?”
方才檢查客棧時,錢雄已經知道了住在裡面的大部分客人的身份,都是隨著聚寶商會北上的商人,不過檢查人數時,卻發現少了兩個護衛,這讓他心中生疑,本想暗中觀察一陣,沒想到卻在餛飩攤上遇到了兩個貌似是護衛的人。
“這兩個人嘛,呵呵,曹某認識。”曹榮破也沒多說,面上帶著意味不明的微笑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正所謂開口一個“呵呵”,內容全靠猜,錢雄就是這樣的人,曹榮破什麽都沒說,但是他已經靠著想象將所有的內容都腦補上了。
曹榮破是什麽人,燒殺搶掠的河北大盜!在這間客棧裡住的是什麽人,聚寶商會的商人!大盜跟商人之間是什麽關系,搶劫與被搶劫的對立關系,既然是對立的,那為什麽商隊裡會有大盜的熟人呢,答案是要麽曹榮破隱藏了身份與其結交,要麽這兩個人是曹榮破動手時候的內應。
錢雄想著便看向曹榮破,看到他臉上那耐人尋味的表情,很快便將第一種可能忘了,原來他想對聚寶商會下手啊,錢雄仿佛窺探到什麽天機了一般,說不定此次來冀州找幫主商議的事情,就與這次搶劫有關呢,錢雄不斷的完善這自己的猜測。
即便心裡已經千信萬信了,錢雄還是覺得這事情不能馬虎,試探道:“原來這兩位張兄是曹當家的人啊。”
他們姓張麽?曹榮破不知道,他隻記得公良平喚他們小芮、小寧,至於姓什麽,還真沒問,不過這不要緊,曹榮破再次露出了那副表情,“呵呵!”
呵呵!又是這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錢雄隻一瞬就明白了,有誰去做臥底會用真名呢!
客棧裡正躲在隱蔽處觀察的於少歡二人看到錢雄一副恍然的樣子,心道穩了。
曹榮破也沒有多待,見錢雄被引上道了,便告辭離開,“給我死死的盯住公良平,他若是掉頭向南,也不必急著通知我,先去告訴胡家人,他們知道該怎麽做。”
隨從應下後,走出了好遠的曹榮破回頭看看了長街盡頭的客棧,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陣煩躁,事情往往從第一次發生意外後,就會接二連三的發生意外,這是曹榮破的經驗,此時第一個意外已經發生了,不知接下來的事情會怎麽發展。
“老曹果然靠譜。”賀新郎為了確認曹榮破到底幫沒幫忙,特意在錢雄路過客棧門口的時候在他眼前轉了幾圈,錢雄不但沒看他,還有意無意地躲著他,這讓賀新郎心裡大為安定。
“而付出的代價是我們前路艱辛。”於少歡一點也不樂觀,回到房間悶悶的坐下,滿腹憂愁。
“這就沒道理了。”賀新郎摟過於少歡的肩膀道:“當我們遇到公良平的那一刻,前路就注定艱辛了,只是我們不知道,現在清楚了,應該高興才對。”
於少歡呆望著天棚,喃喃道:“此去幽州五百裡,也不知老曹會選在哪裡動手。”
“估計會選在那個十二姓內奸的勢力范圍吧。”賀新郎聳了聳肩膀,一副無力的樣子,“他不是說人手不好調動麽。”
於少歡拿起了紙筆,想畫一副草圖,又發現自己對十二姓各自的勢力范圍一無所知,無奈的扔下筆喪氣道:“我們需要找一個對河北非常了解的人。”
賀新郎點頭讚同道:“佟信怎麽樣。”
於少歡一言不發,半晌後才說了一句不想乾的話:“溫芃到冀州了吧。”
賀新郎搖頭道:“我從昨天中午就跟你混在一起,你覺得我可能知道麽?不過想來應該到了,前日時不就不到四十裡了麽。”
於少歡站起身,“先換一身合適的衣裳,然後去找東家問問, 唉,知道了這麽多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公良平還是以往的樣子,見到他二人來了面帶微笑道:“我今早去你們房間尋你們,發現你們居然一夜未歸,哈,老實交代去幹什麽了。”
於少歡覺得一大早就攤牌不太合適,所以就還是說了那一套青樓的說辭,公良平毫不意外,“我猜也是這樣,昨天中午離開時,我就覺得你們鬼鬼祟祟的。”
說話間孫西龍走了進來,見他二人精神有些萎靡,輕咳道:“少年戒之在色,你們是練武之人,更要控制欲望,不可肆意放縱,每年倒在青樓楚館裡的英雄不比鬥毆致死的英雄少,你們要引以為戒,知道嗎。”
於少歡心裡不爽,不就是沒帶你去嘛,說這些幹嘛,像自己多正經一樣,濟州時組隊去秋月樓我看你也挺開心的。
當然想法是想法,嘴上還是要認錯的,誰讓編了這麽個謊呢。
“好了,孫賢弟不要再說了,你二人來的正好,今天中午,黃曇包下了松屏樓,宴請溫芃和范拙等商隊的主要人物,我們也得出席。”
於少歡與賀新郎對視一眼,“好,溫芃是昨晚到的。”
“對,而且今天一早就去聯系了飛馬幫,想要買馬。”孫西龍道:“不過好像吃了閉門羹,我剛剛在外面聽說飛馬幫出了什麽事,現在全幫上下忙的很,沒時間理會溫芃。”
“東家可知道黃曇這次請客的意圖。”賀新郎問道。
“還不就是想著少花些錢。”公良平顯然對這件事情已經膩歪了,沒好氣地說道:“總之你們跟我去了坐著就好,不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