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天抬頭望向二樓,白衣年輕人站在空蕩蕩的走廊裡居高臨下看著他。那淡然的身影如同遊走於光明與黑暗邊緣,在教室明亮燈光的映襯下飄渺如煙。張一天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他高高仰著頭看著丘英勳,仿佛年輕人並不是站在教室的走廊上,而是站在雲端,高貴無法觸及。
英勳。張一天細語輕喃,短短的幾十米卻像隔了海角天涯。他就那樣呆呆地凝視著,直到丘英勳輕拂衣袖飄然而去。張一天失落地收回目光,猛然發現貴元德沒有等自己。
“準備吃什麽,我請客。”張一天快步追上去,一把摟住貴元德的肩膀。貴元德嚇了一跳,抱在胸前的筆記本一下子落到地上。貴元德的臉色頓時煞白,立刻彎腰去撿筆記,張一天眼疾手快搶先將筆記本撿起來。
想到自習時貴元德偷偷摸摸畫著什麽,張一天好奇地翻開筆記本,才一翻開他立馬傻了眼,筆記本上寫滿了張一天的名字,這可不是暗戀和表白,張一天的名字上畫滿了紅色叉叉,還寫著一個大大的“死”字。
“元德?”張一天不明所以望著貴元德,沒深仇大恨誰會乾這麽喪心病狂的事。
貴元德搶過筆記本用力將張一天推到在地後,抱著筆記本朝著校外的小吃一條街跑去。
張一天的心一下子掉入了冰窟,貴元德跑開前那惡狠狠的目光仿佛要吃了他一般,這絕不是他認識的元德。
擔心貴元德出事,也想弄明白他為何要在筆記本上寫滿自己的名字,張一天不顧身邊人的竊竊私語爬起來就追。狹小的巷子裡,左右都是夜排檔,來往的學生不斷,幾乎摩肩接踵,才一會功夫張一天就完全看不到貴元德的影子了。
張一天心中著急用力分開熙攘的人群,大聲叫著貴元德的名字。奈何貴元德有意避開叫了也白搭。追了一陣子張一天突然感覺不對了,剛才還是燈火通明熱鬧的小吃一條街,眨眼功夫怎麽就變得陰沉一片。
穿著新買的羽絨服,張一天本不是怕冷的人,此時卻是冷得簌簌發抖,仿佛那種寒意是從自身散發出來的。
“元德你在哪裡?”張一天大聲問道,回答他的卻是一聲聲回響。
心悶悶的,狹小的空間總讓人感覺很不舒服,而現在這種壓抑感正隨著腳步越發明顯。不安的感覺讓張一天回想起一周前在步行街上的遭遇,他不禁加快腳步。
昏暗中鋒利匕首刺目的光在眼前閃過,刀鋒劃過張一天的頭頂,削斷的發絲落到肮髒的地面上。張一天愕然地看著襲擊者,白霧籠罩著他的臉,憑著身影依稀可以判斷是個男人,還是一個身材纖細苗條的男人。
張一天堪堪避過男人的襲擊,然而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混亂中一隻手拽住了張一天,張一天回轉頭,救他的人有著一張陽光般的臉,只要那個人一笑,這個世界就充滿了光芒和希望。
秦安臨!
當看見來人的臉時,張一天腳下猛得一空,整個人隨即掉落無底深淵。尖叫的聲音淹沒在陰冷中,張一天的胸口不住起伏,他陡然睜開眼,漆黑,什麽也看不清,直到許久後,才堪堪可以看到蒼白的房頂。胸口劇烈的起伏已經逐漸平息下來,但心髒跳動的感覺還是那樣清晰。
已經一周沒有做過噩夢,張一天以為噩夢已離自己遠去,可現在看來情況並非如此。圓睜著眼,張一天緊盯著房頂,英勳的臉竟然詭異地出現在天花板上。
張一天的心咯噔一跳,仔細一看卻什麽也沒了。
翻個身剛準備再睡,隱約間他聽到一陣低低抽泣。回想起剛才的夢,張一天大氣也不敢出,現在正值子時陰氣最重的時候,尤其是男生宿舍,陰氣格外重,洪成周說過安定大學建在當年大屠殺的墳場上,莫非真的有什麽惡靈,才讓他怪夢連連。
張一天有些後悔扔了秦安臨給的木牌,可他除了知道秦安臨和自己一樣是安定大學的學生外,對秦安臨一無所知。時間已經過了一周,掉在水中的木牌恐怕也找不到了。
什麽嘛。張一天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子不語怪力亂神,南無阿彌陀佛……”張一天心中一遍遍默念。
但這些所謂的咒語明顯對哭聲不起作用,張一天越是默念哭聲越是清晰。那瘮人的慘兮兮的哭聲聽得渾身發毛,再加上窗外呼呼刮過的北風,張一天就要崩潰了。
就在此時他陡然發現哭聲很熟悉。這不就是!仗著膽子坐起身,借著樓道光張一天隱約看到貴元德的床上被子疊得好好的,人卻不見蹤影。
這家夥半夜三更學什麽惡靈。張一天心中嘀咕著,想想還是不放心。他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披上羽絨服起床。小心翼翼順著階梯張一天爬下床,偶然間他瞥見了掛在牆上的鏡子,鏡子裡映著張一天穿著睡衣的下半身,還有……一雙淡然的眼睛。
英勳!張一天腳下一軟差點一腳踩空。等腳落到地上, 張一天緩了片刻抬頭望向對床,英勳好端端睡在床上,他的眼睛又怎麽會出現在同一邊的鏡子裡。
自從被黑貓引到巷子裡遇到了秦安臨,還聽說了惡靈的事,張一天覺得自己越來越疑神疑鬼,從前的他可不是這個樣子。腦袋隱隱發脹,張一天踩著拖鞋走到陽台門邊,那個模糊的身影不是貴元德還是誰。他輕輕扭動門把,貴元德聽到聲響陡然停住了哭聲,回轉身見是張一天,露出了一個慘兮兮的笑容。
“到底怎麽了?”
張一天聞到濃重的酒味,不禁皺起了眉。陽台上歪歪斜斜擺著十多個啤酒罐,貴元德坐在地上,臉上的淚打濕了精致的妝容,在昏暗的路燈光下,竟然呈現出詭異的慘白。
“一天,他跟我提出分手了。”貴元德口齒含糊地說著,迷離的目光一直盯著漆黑的天幕。但說出分手兩字時,貴元德再也難以抑製內心的悲傷,就算仰望天空,淚水還是順著臉頰不斷落下。
曾幾何時,那個人擁抱著自己說著天長地久,說著永遠都不變心,可他們在一起才短短的兩個月,愛情是那麽玩笑的一件事嗎?愛得輕易放手也那麽容易。
張一天看著貴元德的樣子,心如刀割,不是早就發現貴元德和學姐吵架的事,既然學姐劈腿了,分手是遲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