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混沌之域，清晨。

小地精們圍坐在安德斯坦身旁，一起觀看著紅日東升。

初生的朝陽發出了第一抹光亮，照亮了平原與曠野。

同樣也讓曠野間的一切顯露在眾人眼前。

“看吧，安德斯坦閣下。”

依山而坐的巨人坐在陰影之中，遙望日出的方向，他的表情依舊淡漠，但負責傳話的碧綠以太卻如遊魚一般歡快，圍繞著地精們轉著圈子。

“我說過，他們總是伴隨光明而來。”

安德斯坦舉目而望。

不知什麽時候，平原上聚集起了一個個黑影，他們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停留在千米外的遠方。

數以萬計的黑影一齊匍匐在地，恭敬地向著巨人行禮，他們的身影連成一片，遠遠望去就如同海平面一樣寬廣平靜。

太陽緩緩上升，光明越來越盛。

陽光普照而下，不斷地擴大著光明的范圍。

黑暗迅速向西退去，轉眼間，黑影們便盡皆沐浴在光明之中。

“人類?”

安德斯坦驚訝的望著這些從陰影中顯現的生靈，博學的地精智者還從來不知道陰影之域中原來也有人類存活。

這些人類的樣子有些奇怪。

絕大多數人的身上穿著粗糙的麻衣，甚至還有一些人乾脆穿著獸皮，他們的皮膚黝黑且粗糙，矮小但強壯的身體上布滿了紅黃二色的紋身，所有人的額頭都緊貼在地面，如同朝聖般的叩拜著巨人。

很顯然，這是一支全新的族群，不同於任何一支安德斯坦見過的人類中的主流人種。

“驚人的發現，【泰坦】閣下。”

安德斯坦向巨人欠了欠身子，“人類不愧是稱霸大陸的主流族群，竟然連這片蠻荒之地中也有這麽多的個體分布。”

小地精們有些緊張的圍攏在老師身旁，一臉羨慕的望著遠方的人群，他們幼小的生命裡還不曾見識過這種萬人齊聚的大場面。

他們所見過的最多的群落便是自己的部族，棲息於歐菲卡塔林丘陵的地精部落中有大約千余名地精同胞。

他們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呢?小地精們疑惑著，即使是睿智的安德斯坦也只是堪堪維持住了一個千人規模的部落。

難道眼前的部落中擁有比安德斯坦更富智慧的智者?

“不必驚訝，安德斯坦閣下，混沌之域的蠻人一直以部落的形式聚集在一起，從未組建過獨立的個體國家，所以並不出名。”

巨人借著碧綠以太發出爽朗的笑聲，寬慰著地精智者，這名年邁的智慧地精確實擁有著足以於他的先祖相媲美的博學睿智，只可惜沒有接受過地精族群的系統傳承。

“不過啊，族群的愚昧並不意味著整體的沉淪，安德斯坦閣下，請您務必不要輕視這些愚鈍的蠻人，若是沒有他們的存在，人類族群絕不會成長為佔據大陸的主流族群。”

安德斯坦疑惑的看著面前如山一樣磅礴的巨人，一時間無法理解對方話語中的含義。

他有些懷念起嗜血兄弟了，雙頭食人魔雖然看似凶惡，但在言語方面還是會盡力說清表述的問題，而面前的巨人缺總是在無意中散發出歲月滄桑——那是一種讓他手足無措的厚重。

可惜在赫蘿走後，嗜血兄弟就徑自向北而去了，否則只要有他們居中解釋，地精與巨人的對話就不會如此艱難。

“還請您為我解惑。”

安得斯坦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無知，蒼老暗淡的雙眸定定看著巨人。

他渴望知道更多的遠古見聞。

巨人思考著，整理著相關的記憶。

對於他而言，人類族群的歷史其實還遠遠未到陳年往事的程度，然而其中牽扯到的複雜關系卻讓他不得不慎重。

他終於開口。

“閣下，如您所見，您面前的這些蠻人才是歷史最為悠久的人類，早在智慧種族崛起的最初時他們就已經是人類的代表了，如今的主流人族在彼時不過是人類中的幾個微不足道的分支而已。”

安得斯坦有些恍然，他隻讀過部分殘破的地精傳承——由地精文明崩壞之後的少數幸存者依靠記憶完成了最初的書寫，之後又經過了一代又一代地精智者們的完善補充。

這些傳承中用少數的篇幅記載著幾個地精文明的重要歷史節點。

言簡意賅，零星片面。

“我的先祖們曾經懷有教化萬族的心願，並將地精文明的知識分享給了當時在大路上存在的所有智慧種族。”

安得斯坦聯想著自己的記憶，皺起眉頭，“如果按您所言，那麽獲得當時獲得地精文明教導的，便是這些蠻人了?”

他並不懷疑巨人話語的真實性，但是眼前的事實卻讓他感到沮喪。

如果這些仍舊處在愚昧中的蠻人真的是接受地精教導的智慧種族的代表，那麽先祖們的努力多半做了無用功。

而人類所接受的地精文明的真正傳承，大約真的變成了絕響。

“確實如此，雖然現在看來還處於懵懂之中，但這些蠻人的確曾在地精們的教導下脫離野蠻，成為真正的智慧族群。”

巨人看著遠方的一眾黑影，聲音中多了些緬懷，“請不要如此憂傷，安得斯坦閣下，您的先祖，地精文明所做的努力並未白費，正是得益於他們的無私教導，人類族群才能領略到知識海洋的波瀾壯闊，他們很快就明白了這些學識的珍貴，並像孩童吮吸母乳一般竭力的吸收著每一分智慧，現在的大陸中的人類盡皆使用地精通用語與通用文字便是最好的證明。”

巨人勘破了安得斯坦心中的不安，朗聲道:“這是無私的老師與勤奮的學生之間的故事。也是地精文明的最令人欽佩的地方，睿智的地精們找到了真正的長生之法！不同於片面的增加**的壽命，而是精神上的永存。”

巨人透過碧綠元素大笑起來， 語氣中流露著欽佩，“是的，這是應當受到歌頌的壯舉！當智慧跨越了族群的隔閡完成傳遞之後，地精的文明便得到了真正的永恆！”

小地精們興奮起來，紛紛驕傲的昂起了小腦袋，巨人肯定讓他們倍受鼓舞，他們同樣為自己的族群感到驕傲！

“謝謝您的講解，[泰坦]閣下。”

地精智者並未像學生們一樣沉浸在喜悅中，他迅速消化著巨人的講述，提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疑問。

“這些曾經智慧的人類，為何會重歸愚昧?那些曾經存在過的智慧文明，又為何會悉數崩塌?”

他凝望著巨人，昏暗的眼中燃氣求知的光。

太陽又升高了些。

黑暗不斷退卻著，頃刻間就掠過了眾人所在的位置。

巨人坐在山陰處，光與暗的交界將他的身體一分為二。

他略略睜大眼睛，置身於陽光中的雙眼中好似有無數星辰轉動。

“那是因為文明崩壞了，被一個強大的存在否定了存在的價值，在審判中失去了延續的資格，最終歸於虛無。”

地精長者震驚的站起身子，“究竟是何等存在能夠審判文明的存續?”

“如果按照屬性歸類，那麽也是[九芒星]中的一名魔法師，但和其他同胞不同，他對於生靈的執念已經到了被規則承認的地步。”

“他叫[戰爭]，是我最得意的學生，無論是何等強大的文明都無法阻攔他的腳步，只能在審判中陷入消亡的境地。”

巨人緩緩說出了那個名字，“但他終於在七百年前，在人類的手中受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