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前行，在戰列騎士的駕馭下，龍鱗馬的步伐如鼓點般輕快有力。

街面上，左臂圍有黑紗的行人們自發的將道路禮讓出來，許多人對著馬車躬身，向著戰列騎士表達敬意。

陽光燦爛。

但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馬車裡，兩個偉力者在陰影中談論著藏匿在歷史長河中的隱秘。

“既然你去過南天林海，就一定對煉金文明有了初步了解，精靈始祖女皇特敏.赫德絲勒，[九芒星]中的[橡樹]與[戰爭]，人體煉成，以及將偉力降於凡俗，人人都能使用魔法的美好時代。”

“是的。”，梅丘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直到現在想，我仍在疑惑，他們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同樣身為魔法師的一員，但梅丘卻無法想象人人都能使用魔法的景象。

雖然可以利用冥想積攢魔力，但在那之前，如果想要感受到魔法的存在的話，還是要得到以太元素們的認同的。

這也是元素親和者與凡俗間最大的區別，對於後者而言，除非集聚到了一定的濃度，否則魔力與空氣沒什麽兩樣。

“簡單。”

黑暗中，[欞星]的雙眸晶瑩剔透，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她前傾著身子，在梅丘胸口輕輕一點，一輪明亮的金色輪盤浮現在了他的心臟之上。

“就靠這個。”

她輕輕一笑，纖細的手指撫摸著輪盤上清晰凝實的紋路，勾畫著上面的每一抹線條。

昏暗的車廂頓時金光大盛，梅丘低頭，看著心口上的輪盤，跟隨著在[欞星]的手指，錯綜複雜的線條隱隱成為了爐堡的形狀。

“你是說，魔紋?”

“我更傾向於將它叫做偉力的證明。”

[欞星]坐回沙發，一雙墨瞳如夜空般深邃。

“魔能文明的隕落並非了無痕跡，至少，聖.阿斯頓的部分遺產在第三紀元得到了廣泛的運用，始祖女皇特敏.赫德絲勒發現，相比其他智慧種族，精靈族的元素親和力普遍更高，雖然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到達覺醒成為元素親和者的水平，但卻可以通過適當的手段加以改造。”

說罷，她點了點自己的心口，“於是，她將聖.阿斯頓創造的魔紋學應用在了實驗之中，通過煉金術將個體精靈全身的元素親和力聚集在一起，煉刻為魔紋，讓受術者的心臟可以感受到魔法的波動，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用魔法。”

梅丘皺起眉頭。

魔紋學的確是聖.阿斯頓創造的，在第二紀元，矮人王在進行了一系列將偉力轉化為凡俗可以承受的實驗後提出了魔紋的概念。

不過他的初衷是借住偉力者的允許將魔力有限度的固化——也就是說，讓魔法師們付出代價，讓智慧生命們使用魔力。

這個理念奠基成為魔能文明的基石，一架架刻有魔紋的，由魔法師們掌控的魔動力機械支撐起了被黑暗籠罩的巨型城市群，為生靈們撐起了最後的庇護之所。

然而，煉金文明的做法無疑更為激進。

他們直接將魔紋賦予了生靈個體，銘刻在沒有任何魔法使用經驗的凡俗們的心口！

這種不完全的，最多只能算是人造半成品的元素親和者確實可以憑借魔紋在一定范圍內使用魔法的權能，不過，與此同時，他們就要自己付出相應的代價。

關於魔法，最為基本的規則就是等價交換。

如果失去了魔法師的居中調和，直接暴露在偉力面前的生靈們所面對的，將是他們無法想象的龐大代價。

“...真是大膽。”

反覆思量，梅丘也只能做出這樣的評價。

“當你身處漩渦，就不會介意伸來的杆子上究竟有沒有倒刺。”

對此，[欞星]顯然有著不同的理解。

“不過，這種不完全的改造確實存在一定程度的隱患，由於未能得到以太元素的認同，接受煉成的精靈們只能付出最為單一且昂貴的代價——生命。”

她伸出一隻手，在心口點了一下，“不同於你的脂肪，也不同於赫蘿的鮮血，而是智慧種族視為唯一的，純粹的生命力。”

簡直是匪夷所思...

梅丘的呼吸漸漸沉重。

的確，等價交換是魔法的使用規則，使用者消耗自身最寶貴的東西，而以太則付出魔力。

但這個規則有一個前提，就是等價！

魔力雖然奇妙，但對以太元素而言卻絕非昂貴到不可承受——這些光團本就是奇跡的構造者，被生靈們稱作偉力的魔力，對它們而言也不過是尋常事物而已。

當然，魔力也是以太的一部分，是維持以太的重要介質，如果將以太類比為人類，那麽魔力就是人體中蘊含的血液，脂肪，或是人性之類的存在——可以冠之以重要的定義，但絕沒有上升到唯一的層次。

魔法師的代價雖然千奇百怪，但卻絕對沒有任何一個是直接付出生命力的。

原因很簡單，以雙方的依賴性為對比，就重要程度而言，智慧生物的生命力遠遠超出以太們付出的魔力！

所以，當經過煉成儀式的精靈們付出了第一份生命力作為代價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從根本上打破了等價交換原則！

梅丘感覺額頭布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這已經不能算是交換了，簡直就是掠奪！

他突然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被打破了。

“以太們怎麽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痛苦。

這個日漸熟稔的世界。

與自己交好，喜歡圍著自己轉圈子的以太元素們。

還有以偉力為傲，以拯救生靈為己任的魔法師...

這一切都被顛覆了。

這一切，都顯得無比陌生。

馬車仍舊緩緩前行，一聲悠揚的號角響起，街上的行人們頓時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一浪接著一浪，如同山呼海嘯！

梅丘揉了揉眉心，看著坐在對面的[欞星]，兩人搖搖相對，但對方卻置身在陰影裡。

即使有少數透過窗簾的陽光倔強的落在她的肩頭，照亮了她的發梢與天鵝般優美纖細的脖頸，也只會襯托的剩下的部分更為漆黑。

這是一個與光絕緣的女人。

她的一生，都與黑暗相伴。

“有些時候，以太元素可以改變世界，但是更多時候，它們無權選擇。”

黑暗中的女王露出神秘的微笑，眼波流轉，如同夜晚的星光。

“聽，號角響起，意味著又一名突擊騎士成功闖過蛻凡之路，點亮鬥氣之光。”

馬車緩緩停下，駕車的戰列騎士拉開車簾，來自夕陽的昏黃而淡泊的光線打在她的身上。

也只有夕陽的光芒，才能與她相得益彰。

“走吧，去見見新生的戰列騎士們。”

她站起身，微笑著向梅丘伸手。

“我想，他們一定也想見見親手斬殺天災的大

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