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雨飄零
戰場上,聽到盧閻王的喊話,老回回呆住了。
活捉自己可以不予理會,從造反以來,這都聽過幾百次了,小事一樁,不值一提!
可下一句不要放過小白帽,這就要老命了!
怎麽辦?
老回回放眼望去,在夜幕降臨之際,自己這一片,白帽白得耀人眼目,好像一片銀河。
這不就是活靶子嘛,還怎麽逃?
左右已經有些騷動,值此生死關頭,再狂熱的宗教分子,終究也會害怕。
可自己若下令讓他們摘下小白帽,這好像也不恰當。
作為帶頭大哥,老回回明白他們的組織是怎麽一回事,極端是他們的殺手鐧之一。
小白帽自己摘下來沒問題,可要在逼迫下,這就違背信仰了。
盧閻王這一手,高明啊,此舉頓時讓自己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
“迎敵,衝出去!”
對面,盧閻王已經就地擺開陣型,火把也亮起來。
老回回也不敢糾結這個問題,急匆匆的下令。
至於說摘不摘掉小白帽,那只能看個人悟性了。
反正,這個命令他是不敢下的。
先知嘛,怎麽能說這種話。
隨著老回回的命令,約莫還有三千左右的回民兵,也開始在空地上列好陣型,準備展開衝鋒。
一會兒,大地瞬間震動起來。
感受到大地因為戰馬奔馳而發出的輕微顫動,盧閻王眸子裡開始奔湧著如火的戰意,但他臉上,始終沒有半點波瀾。
在他身後,楊廷麟和一眾天雄軍,握緊了手中刀柄,眼神如刀劍,緊盯著前方。
他們知道自己的督帥,與其說是文臣,但骨子裡其實是武將,每戰必親自帶頭衝殺。
這樣的督帥,大明兩百余年來並不多見。
待老回回衝鋒到一定距離之後,盧閻王舉起長刀,向前一指,喝令道:“變陣!”
“咚、咚、咚……”
鼓聲如雷點般響起。
對付進攻騎兵最好的方法,並不是和他對砍,那樣傷亡太大。
尤其是優勢兵力的情況下。
隨著一聲令下,天雄軍的前方,快速跑出幾對隊長槍兵,擋在盾牌手之前,狙擊妄想衝陣的老回回騎兵。
天雄軍往日刻苦的訓練,在這裡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隨著旗語大動,現在左側之處,各種軍兵靈活快地移位交替。
在老回回率著三千騎兵衝到自已陣前只有二百余步時,一千名槍兵已和盾牌手相互配合,擺成了雙層半圓形。
有如一隻張開了鬣刺的刺蝟,讓向自已猛撲而來的巨獸,一時無從下嘴。
奮起余勇的老回回見到擺出陣勢的槍兵,原本一臉悲壯之色,頓時變了臉色。
操!狗日的明軍,反應倒是快!
只有傻瓜才會讓騎兵硬著頭皮往槍尖森林上撞,老回回當然不會蠢到這個地步。
他的臉上,霎時露出相當難受又別扭的神情。
“全軍繞過明軍槍兵陣,從兩側衝擊隊形!”
老回回急吼吼地喊道,隨即率先拔轉馬頭,帶領全軍從另一頭兜轉過去。
只不過,原本在高速奔跑,幾乎快達到衝鋒狀態下的騎兵,被這般硬生生地改變行進路線,速度頓時大減,並且開始出現小小的混亂。
老回回騎兵窘態初顯,盧閻王從千裡鏡中,看得清清楚楚。
“哼!”
盧閻王冷哼一聲,白白胖胖的臉上浮起一絲嘲諷。
隨著一道旗語下去,傳來砰砰砰砰……密集的火銃聲響起,戰場上騰起一片白霧和嗆人的味道。
老回回衝在前面的兩百余騎兵落馬,慘叫著摔在地上,隨後被後面湧上來騎兵踩成肉餅。
對付流寇,官兵的手段不缺。
二百多名回族騎兵的慘叫,與他們坐騎痛楚的悲鳴,交織在一起,仿佛人間地獄。
老回回雙眼充血,猙獰的臉上充滿無奈。
他心痛地看到,這二百多名本族騎兵,幾乎在瞬間,便是被那些明軍長槍兵捅死捅傷。
更有甚者,連人帶馬一齊捅穿,人血與馬血一同狂飆,極其血腥慘烈。
原本速度就已經減低了不少的騎兵,此時的衝擊勢頭,已被完全遏製。
剩下的二千七百多名騎兵與天雄軍的槍兵以及盾牌手,就地混戰成一團。
另外,還有幾百身著三層盔甲,手持長柄挑刀、厚背軍鐮等重型武器的精銳重裝步兵,開始紛紛揮舞著手著碩大沉重的武器,躍進入騎兵陣中,大砍大殺。
他們上砍馬頭,中刺馬身,下剁馬腿,一匹又一匹戰馬血肉橫飛,悲鳴倒地。
上面坐著的本族騎兵,不是被刺死砍殺,就是被沉重的馬身壓倒,或死或殘。
天雄軍中一位校尉,沉重的長柄挑刀大力揮出,一道白光閃過,一名本族騎兵的頭顱與戰馬,居然被他這勢大力沉的一擊,同時斬飛。
無頭的馬身馱著無頭的騎兵,竟還顛顛的跑了幾步,才轟然倒下。
見到自已的精銳騎兵,竟突然地陷入與步兵膠著作戰的困境,老回回氣得嘴唇哆嗦一臉煞白。
“全軍聽令,不可戀戰,衝出去!”
老回回嘶聲呐喊,然後率先拔轉馬頭,艱難地欲從已顯出混亂態勢的二千騎兵中,尋出一條退路出來。
可惜,來不及了!
盧閻王出動了。
一千名騎兵,再盧閻王親自的帶領下,騎士們端平長刀,將尖銳的鋒刃,對準了面前老回回騎兵。
當距離達到一個臨界點之後,盧閻王手一揮,他身旁的旗官接著也手一揮,騎兵立即提起速來。
兩軍都是衝鋒陣型,因而沒有臨陣三矢。
而且,大明的騎兵很少能在奔跑的過程中放箭。
放箭不比開槍,長弓也不是玩具,開弓需要很大的力氣。
兩軍對上,直接就是戰馬與戰馬的對撞!
奔馳得近了,已經能看到對方的面孔,盧閻王眼光緊緊鎖定宛如老農般的老回回,他心中熱血在翻滾。
他決定了,先砍了這孫子,定能讓敵人潰敗!
馬蹄聲和廝殺聲在耳邊此起彼伏,隆隆回響的音量如同疊加的海浪,逐漸累積升高,身在其中的盧閻王有種震耳欲聾的感覺。
戰馬的奔馳帶著他身子上下起伏,他渾身的熱血隨著馬蹄抬起落下而逐漸沸騰起來,整個身子仿佛要被點燃。
他是一個戰士,天生適合戰場。
老回回的目光落在對面的軍陣上,自然而然觸及到盧閻王的目光,那是一種要吃下他的感覺。
這種眼神,他很熟悉。
老回回能夠讀懂那眼神的含義,那是要取他性命的意思。
老回回嘴角勾起一抹若隱若現的苦笑,說不出是自豪還是自嘲,他暗道:“既然如此,那麽來戰!”
都說盧閻王武藝不凡,但誰也沒領教過,想不到被他碰上了。
攸忽之間,兩軍軍陣相接,盧閻王長刀如龍,平直刺出,目標正是他面前的老回回!
黃昏下,長刀前端的鋒刃,一點金燦的光亮一閃而逝。
一聲脆響,兩柄長刀相接,又迅速分開。
也不過如此,力氣大一些而已。
馬匹交錯之間,老回回暗自想到。
突然一瞬間,盧閻王的左手松開馬韁繩,反手直接將腰間的橫刀拔出,刀鋒在半空中輪過一個半圓,以閃電之勢斬向老回回腰腹!
老回回的瞳孔瞬間瞪得老大,盧閻王這一手確實太出乎意料。
這一招不僅凶狠刁鑽,對盧閻王自己來說,也要冒極大的風險。
畢竟這是在軍陣中,兩將相交,交手不逾一招,已是定律。
因為戰馬奔馳得極快,一招之後,你就要面對眼前接下來的對手!
情急之下,老回回隻來得及收縮身體,盧閻王那一刀,就劃破了他的鎖子甲,在其腰腹間斬出一道深溝!
鮮血一下子噴灑了出來!
隻一個照面,老回回就遭受重創!
“豎子!”老回回氣得大叫。
這他娘的簡直是拚命三郎啊,哪裡是一個地方督撫?
老回回已經沒有機會再出手,因為兩人已經錯馬而過,而緊跟盧閻王的親衛將領楊廷麟,長刀已經劈向他。
他不得不咬牙提起力氣,再去應付楊廷麟。
還好,有他的族弟馬俊榮替他擋下。
否則,下場不妙。
而盧閻王同樣也要面對其他人,風聲如刀影,在他耳際掠過,面前的老回回族兵一個接一個衝過來。
盧閻王右手單手持長刀,手臂一抖,長刀左右一擺,如同長蛇擺頭。
他這一手看似隨意,實則力量極大,趕在兩名老回回族兵出手之前,封死他們出手的機會,讓他們不得不收回兵器格擋。
一個年輕的老回回族兵估計牛犢不怕虎,或許是不相信盧閻王這一手會給他帶來創傷,並未格擋,而是繼續出手。
長刀直取盧閻王胸膛!
但是不等他長刀碰到盧閻王的身體,盧閻王的長刀已經拍打在他側身,在這名無名之輩驚詫的眼神中,他的身子直接被拍下馬去!
“去死!”盧閻王暴喝一聲,左手橫刀隨手甩出,直接砸在他面前另一名回族士兵臉上,這名士兵頓時滿臉鮮血栽倒馬下!
雙手重新緊握長刀,盧閻王氣勢又攀升了幾分,他目中戰意如同滔天巨浪,仿佛要卷翻這片戰場!
戰陣拚殺,講究出手速度與身體小幅度躲避技巧,如何在對手出手前將其斬殺,又如何以身體微小偏轉避過對方殺招,極為考究一名武將的廝殺之術。
不得不說,盧閻王做得非常好。
“去死!”
老回回的族兵中也不乏凶悍之輩,前面一人舉起長刀對著盧閻王的頭狠狠斬下。
可盧閻王面硬如山,眸子沉靜得沒有半分波動,唯獨殺意猶如實質,仿佛要奪眼而出。
雙手緊握長刀,自下而上,揮斬而起。
在長刀斬下之前,盧閻王已是後發先至,隻聞“噗嗤”一聲, 緊跟著一聲慘叫,那族兵的胳膊,就被斬下一支,飛上半空!
恐怖如斯!
這人太凶殘。
殘余的老回回騎兵們,紛紛躲開仿佛戰神一般的盧閻王,盡量避開他。
此舉,頓時令天雄軍將士歡聲如雷,奮勇殺敵。
與其他文人將領帶兵不同,他武力值高,能打,喜歡親自披掛上陣身先士卒。
能文能武,這樣的主帥,是沒有幾個人不服氣的。
所以,桀驁不馴的關寧悍將祖寬,對他也是服服帖帖。
這就是盧閻王帶兵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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