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那將是完整的“Dear”。

　　雙關語，“dear”與“deer”同音。

　　至於另一半，則被布料遮蓋……

　　他也想起了這個有些面熟的人是誰，三年前那位狂熱粉絲，每場線下賽必到，握手會上也時常見她。

　　最關鍵的，兩個人還有過那麽一段……交情。

　　只是那段經歷中，讓糜陸記憶深刻的並非她這張臉，而是一雙飽滿、有力的腿。

　　所以這是被發現了嗎?隔著一張系統臉都能認出來，更何況一年間還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或許對方也只是試探?

　　好在系統臉讓他沒有露怯，於是糜陸棒讀般感歎了句:

　　“嗯……哇哦，真棒。”

　　也不知道他在感歎什麽，或許只是鴕鳥心態。

　　“哼，我就當做你在誇我吧。”畢方方整理好衣服，將長長的頭髮從兜帽中撩出來，如瀑般披散在背後。

　　她接著語氣不善道:“你是不是忘了改變聲音?又或者乾脆覺得我會認不出來?”

　　完蛋……果然被發現了。

　　“彳亍口巴。”

　　糜陸說得很不情願。

　　“是我，恭喜你，第一，啊不，第二個認出了過氣的前職業選手。”

　　“那第一個是誰?”

　　“是……”

　　“等等，讓我來猜！”她突然一臉狡黠道:“呐，是郭胖對不對?”

　　糜陸繼續面無表情，“恭喜你猜對了，可惜沒有獎勵。”

　　“嘁……”

　　蘇妍嫌棄地嘁了聲。

　　她絲毫沒察覺，自己又回到了三年前那般狂熱的小女生狀態。

　　尤其是能與糜陸如此近距離地講話，一時間打開了話匣子，與平時的狀態判若兩人。

　　“喂，你能把‘陌生人’關掉嗎?還有，這一年你去哪兒了?變化這麽大，那天你竟然能和徐遠巴拉巴拉講那麽多話，我差點沒認出來！！我可是一度認為你患有嚴重的口吃和Stage Fright才那麽沉默寡言的！”

　　糜陸抬頭望天，他在想要不要下線遁一會兒。

　　畢竟這種感覺，著實有些微妙呐……

　　“喂喂，你說話呀！”

　　“啊……其實吧……”糜陸思緒飛轉，“其實我一年前出了車禍，垂死之際突然被一個陌生的靈魂附體，他說自己從《黃昏紀元》關服那年回來，帶著一腦袋知識，能幫我扳倒逐日，於是我們兩人靈魂融合，也中和了彼此的性格……嗯……就是這樣。”

　　蘇妍聽得愣神，半晌，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問道:

　　“那臉呢?因為車禍毀容太徹底，連捏臉都救不回來，為了不嚇人索性勾選了‘陌生人’?”

　　啪

　　糜陸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多年未見，你還是這麽懂我……”

　　蘇妍突然停下腳步，雙手抱著肚子，發出一串快要斷氣的笑聲。

　　良久，她才擺著手，“不行了，不行了，我必須給你新建一個人設，這和你之前的樣子完全無法兼容。”

　　“刪了吧，過去的人設不會重現了。”糜陸無奈道，嘴角卻含著笑意。

　　“一張白紙被塗抹得五顏六色，他也因此感受到何謂絢爛，如此一來，哪怕之後再覆蓋一層白色，也改變不了他見識過色彩的本質。”

　　說這話的時候他想起療養院的一年，何止“五顏六色”，縱然世界上全部的色彩匯聚起來，

也無法形容他身處其中領略到的精彩。　　那真是一場救贖。

　　蘇妍終於從笑斷氣中解救了自己，她感覺許久都未如此放松了。

　　呼——

　　深呼吸一口，她三兩步追上糜陸，下巴一揚。

　　“走，回歌德鎮請你喝酒！”

　　糜陸眉毛一挑，“你也要回歌德鎮?”

　　蘇妍歪頭看著他，“聽你的意思，如果不是順路的話，你就打算‘就此別過’了是麽?”

　　糜陸從那雙好看的眼睛裡察覺到了濃濃的殺氣。

　　“不，單純表示驚訝而已。”他義正言辭地扯著淡，“能與你同行再好不過了，蘇小姐。”

　　“唔，我對這個稱呼很滿意，如果你能親切地挽著我的胳膊，並叫我蘇蘇就更棒了。”

　　“嗯……關於這個……”糜陸突然問:“你記得我上上一句話是什麽嗎?”

　　“啊咧?上上一句……‘你也要回歌德鎮’?”

　　“抱歉，我不回。”

　　說完，糜陸就隱身消失了。

　　“喂！！”

　　蘇妍瞬間反應過來，掏出魔杖，一圈火光自腳下沿身體向上蕩開，盡管糜陸已經離開一米遠，但扭曲的空氣還是將他暴露無遺。

　　“要感受我的容嬤嬤加強版冰錐術嗎！！”

　　無奈之下，糜陸隻好乖乖回來。

　　本來就是開個玩笑，誰想差點開啟一場賊法SOLO……

　　兩人重新上路，氣氛卻顯得略微沉悶。

　　糜陸還好，本來就不是什麽話多的人，但蘇妍忍不了啊……以前見面會門票死貴不說，接觸時間還不能超過一分鍾，握手簽名加拍照再加說兩句加油就沒什麽了，現在大把的時間擱在眼前自然不能任其白白流逝。

　　於是她憋了半天想出一個話頭。

　　“你來歌德鎮幹什麽呀?沒有傳送陣，你是一路跑過來的嗎?”

　　“任務。”糜陸回道，他突然想起戰鬥中對方對骨巫弱點如數家珍的樣子，便問:“話說你為什麽對骨巫那麽了解?”

　　此話一出，仿佛戳中了蘇妍的痛點，她頓時大倒苦水。

　　“當然是來自法師的必修課——讀書啊……我竟然天真地以為玩遊戲是放松，可誰知道法師要讀的書比我讀研要看的還多……”

　　“呃……難道不是像技能書一樣捏碎就好了嘛?”

　　“哪有！！”蘇妍突然激動。

　　“你知道嗎?《亡靈生物結構》比我在大學學過的《生理學》加《病理學》課本還要厚！《元素構築學導論》和《法術結構學入門》比前面那本更厚！！除此以外還要了解各種魔獸和動植物的習性，以此來應對戰鬥中的突發情況！！我真是……”

　　可以想見後半句是髒話， 為了保持淑女形象，被她硬生生克制，換成一個衝天開炮的大火球。

　　法師就是法師，泄憤方式都與常人不同。

　　“原來這麽硬核……”

　　“對啊！所以你知道網上那些說法師不平衡，法師太強，法師需要nerf的人，我有多想打爆他們的狗頭嗎！！我們從1到10級都是在法師塔度過的！學不完那幾本大部頭，就不讓出門練級啊！現在遊戲裡法師這麽少，完全是因為他們小學還沒畢業啊！”

　　糜陸聽得有些發怔，半晌才回過神，用同情的目光注視著她。

　　發泄一通後蘇妍好像舒服多了，呼出一口濁氣，平複心情。

　　“上次和你說這麽多話，還是那天用VIP票在後台見了你……唔，那票真的好貴呀，我勒索了我弟弟兩個月零用錢才湊夠！”

　　聽到這句，糜陸有些不自然地轉過頭去。

　　“嗯……後來不是把錢給你了麽……”

　　“呵……”蘇妍明顯不高興了。

　　“有你那樣的嗎?把錢塞在枕頭底下?很熟練嘛糜隊，一看就是老江湖了?”

　　“咳咳……哪有，我只是不想耽誤了第二天的訓練，又看你睡得香……”

　　“那為什麽還要留聯系方式給我?就不怕我訛上你?”

　　“呃……”

　　“還是覺得自己佔了便宜，想對我負責?”

　　糜陸覺得這話沒法兒接了……

　　“放心。”蘇妍老氣橫秋地拍拍他的肩。

　　“睡你是姐姐我的心願，沒那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