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戰鬥開始過去了45分鍾，場上的變化用翻天覆地來形容也不為過。

　　首先是新生物的加入。

　　這位虎大王似乎不願與糜陸單打獨鬥，纏鬥一番了無戰果後就呼喚小弟入場，不多不少正好四個，宛如執拗的溫格教授。

　　接著它自己穩坐釣魚台，虎觀人鬥，其樂無窮。

　　但是，這不代表糜陸只會同時面對四個敵人。

　　嚴格來講，他面臨的活物數量的確是4，但死物就完全不是這個數了……

　　從第一批死掉的狼開始，其屍體上的靈魂被剝離出來，混合了紫霧，在俊仔那邊形成幻影獸加入戰鬥。這些東西戰死後並未消停，被打散的靈魂又沿原路返回，穿過氣牆，附著在殘破的屍體上與糜陸戰鬥……

　　再然後，死物可以再死，靈魂可以再離體，如此周而複始……

　　也就是說，它們不死不滅，如跗骨之蛆在氣牆兩側輾轉，數量持續增加。

　　兩人找不到讓這些魂靈徹底消散的方法，於是隨著糜陸不斷解決“活物”，靈魂在氣牆兩側流轉的頻率越來越高，這些死物帶來的壓力逐漸大了起來。

　　最關鍵的，暴食匕對這一切毫無反應。

　　它就像壞掉了一樣，無論是糜陸用它劃破亡靈的身體，還是格擋近在咫尺的殘破爪子，匕首上都一片死寂——就像那些“亡靈”的不能再“亡靈”的生物壓根不是亡靈一樣。

　　“我早就說過的，人類小家夥，”

　　戈提克似乎察覺到他的疑惑，在一旁嘲弄道:

　　“這是一種全新的物種，超越了生死，超越了你們淺薄的認知，放棄吧，戈提克大人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你們怎麽可能戰勝我?”

　　真是聒噪呢……

　　糜陸躲過兩隻豺狼的攻擊，匕首似穿花蝴蝶般穿過層層利爪的防護，徑直捅穿離他最遠的那隻家夥。

　　看著它嗷嗚一聲倒地，靈魂被以更快的速度剝離出去，加入熊孩子的戰圈，糜陸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還有比這更“絕境”的絕境嗎?

　　殺不完的亡靈——哦，戈提克大人說這是全新的造物，不是亡靈——總之，這東西殺不完，甚至還會自我修複殘軀。

　　糜陸曾試過將一條爛尾巴狼剁成肉醬，但隨著靈魂第二次穿過氣牆，那堆爛肉竟然變了回去！雖然新生的造物距離生者還有段距離，可它卻能正兒八經的活動了……

　　不得已，他隻好將每條畜生都打成半死不活的狀態——既最大幅度削弱了戰鬥力，又不至於觸發“自我修複”，然後利用靈魂穿梭時這段時間擊殺真正帶來威脅的活物。

　　此舉當然無異於飲鴆止渴，從場面上的死物數量就能看出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明面上的活物越來越少。

　　經過一連串屠熊宰狼手刃豺狗的操作後，場上的活物只剩下了十來隻，這其中還包括一虎一獅兩位王者，想必這麽宰上一輪後事情會好一些?

　　會的……吧?

　　誰知道呢。

　　誰知道戈提克大人還會使出什麽么蛾子?糜陸從來沒把希望寄托在這上面。

　　從與俊仔交手開始，他就過度消耗了體力——那種會影響真實世界身體的體力。想必那小子也差不到哪兒去。

　　然後數數現在場上有多少生龍活虎的怪物吧。

　　手腳完好、凶相畢露的雷打不動4隻，缺胳膊少腿、卻依舊蹦躂的27隻。幸好它們都是瘸了腿的廢物，要不然糜陸還真得溺死在屍潮裡。

　　這還不是全部，俊仔那邊16頭紫朦朦的幻影獸，一個賽一個精神，堪比22頭活物，壓力比起糜陸不遑多讓。對應的，他這邊就有16具還未活動的屍體。

　　兩人艱難地維持著一種動態浮動但始終微妙的平衡。

　　在這種強度的戰鬥中苟活45分鍾自然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兩人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透支體力，一次又一次打破極限……

　　這很奇怪。

　　這非常奇怪。

　　糜陸甚至覺得，他們走上了一條歪路，一條系統本就沒打算這麽設置，卻被他們誤打誤撞闖入了的歪路，所以才會這麽艱難。

　　毫不誇張地說，如果需要經歷這種強度的戰鬥才能通關的話，他不認為除了他和俊仔，有多少“普通玩家”可以通關——且不論評價高低，探索度多寡，單是戰勝BOSS通關、得到副本結算都比登天還難。

　　所以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深吸一口氣，將注意力放在進入副本後見到的一幕幕上……

　　最開始“虛妄與現實”，那像是一個隱晦的提示。

　　接下來暴食匕被蟲子奪走，他和俊仔分別進入光門，仿佛來到了一虛一實兩個幻境。

　　再然後，兩個幻境因為兩人的交手得以接觸，神秘物“???”也趁這個機會向兩人出手……

　　最後，就是現在了。

　　一切都一切都透露著不同尋常的詭異，這種詭異背後，一定存在某種自恰的邏輯來解釋它們。

　　而這條邏輯，就是解開謎題的關鍵。

　　……

　　恍惚間一道身影加入戰局，橘色光芒閃過，糜陸的後背頓時遭到重擊，整個人竟橫著飛了出去。

　　同樣沒有消耗任何生命值，那個詭異的數字來到了20.

　　先前他也被擊中過幾次， 每次都豁免了傷害，作為代價，數字都會下降5點。

　　虎王終於坐不住了，糜陸這才注意到自己思想跑毛的這段時間裡“失手”殺光了它的所有小弟，現在獅王身邊就剩下了四頭匍匐在它腳邊的母獅。

　　嗯……獅王的配偶必然不能當虎王的小弟，這很合理。

　　“哇哇哇二五仔！我這邊的怪怎麽又多了！”

　　某個熊孩子似乎堅持不住了。

　　“再多幾隻怎樣?你幫我分擔一下壓力，我要分心乾一些其他事情。”糜陸問。

　　“你欺負人！”

　　“喂，你可是天才啊！天才的字典裡沒有‘不可以’這三個字。”

　　天才沉默了，半晌才咬著牙開口:

　　“好啊！放馬過來吧！我可是天才！”

　　呵，熊孩子真好騙。

　　糜陸咧開嘴笑道:“那麽天才少年俊仔，務必堅持住啊！”

　　他放開手腳，一口子乾掉了自己場上所有的亡靈生物。

　　一瞬間，死物的靈魂就像從深海向上攀遊的水母，鋪天蓋地湧向氣牆，整個大廳都籠罩在一團迷離的紫色霧氣中。

　　某天才沒想到大人的世界竟這麽黑暗，這家夥毫不客氣，竟一股腦將壓力全送給他，急得快要哭出來。

　　“你……”

　　“你可是天才啊！天才不能說不行啊！”

　　糜陸補了一刀，將俊仔的話堵回肚子裡。

　　接著他收斂笑意，看著完全肅清的場面，對虎王做出一個割喉的手勢。

　　“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