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誠夾著尾巴躬立一丈之外,模樣看起來倒是特別謙順。
還真是說到就到,劉瑾懶洋洋開口:“誠兒!旁的這位便是你談家阿姐,常年宮中走動,偶爾來家裡小住,往日跟你提過的,想來,談劉兩家都遭了難,星火難繼……你二人也算是一家人,往後,必要相互扶持,本也該多親近親近!”
劉瑾既是意有所指,也是心中感歎。
談允賢不便起身,微微點頭示意,忍不住多看了面前的少年郎幾眼。
這劉誠,早年一定與自己一樣,吃了不少苦,消瘦,清減得人心疼,拋開雜念,覺得同命相憐之下道:“誠弟果如叔公所說,知書達理,靈氣十足!阿姐這趟來得倉促,不然,定會給弟弟帶幾樣七巧之物!”
劉誠眼光偷偷上瞟,前方側坐著的獎品談允賢,一身淡粉衣裙,長及曳地,芊芊細腰以雲帶約束,眉目清秀如畫,眼中含著笑意,一頭青絲梳成簡單的華髻,露出幾分慵懶,手如柔荑,正一下下幫著劉瑾揉捏。
一點都醜,還特別耐看!
劉誠尋思很久,始終覺得不妥當,有問題,系統怎會無緣無故讓自己撿了個漏,這不科學!
又看向劉瑾,滿背上扎得跟刺蝟一樣,隨著談允賢的敲敲打打而左右搖擺,一時詫異,聯想到談允賢乃是婦產科醫生,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呀!叔祖莫非是害了喜?扎這麽多銀針!”
言畢,三人都是一愣……
話已出口,劉誠才猛然想起,面前的可是劉瑾,不比可以隨意打趣的王陽明,隨即83的智力發揮到極限,裝傻!他天真無邪地睜大了眼睛望著,滿臉的好奇。
那劉瑾氣得夠嗆,後背上的針頭一陣亂顫,他在心裡安慰自己:這娃娃爹媽死得早……
談允賢哈哈一笑,淑女的人設瞬間給崩了,她擺擺姿勢道:“誠弟有所不知,姐姐這是給叔公他通骨活血,叔公年紀大了,哪還能害喜……”
年紀小老子也不能!劉瑾把汗巾捏在手上,快擠出了水滴來。
見劉誠了然,談允賢狠狠在劉瑾頭上摁了兩把,那眼神仿佛在問:你確定這小子的失心瘋,果真是好了?
劉瑾不便發作,挑了話頭,“那個……今日上元,你二人一同去廟裡給兩家先祖燒燒香、祈祈福,莫要老是陪著我個糟老頭子,免得心中有氣!”
有旁人在,談允賢倒是恭順乖巧,起身福了一禮,想了想道:“那賢兒先去換身衣物!”
等到談允賢出門走遠,劉瑾才覺得氣氛如常,正色道:“你談家阿姐是個苦命人,談家於我有恩,往後,萬萬不可做對不起人家的事!”
“諾!”這話聽得,仿佛自己禽獸一樣!
劉瑾頓了頓,還是忍住沒開口說聯姻的事,“近日花了多少錢財?”
劉誠掰著手指頭數,不用想也差得老遠!不僅沒花出去多少,過段日子等到投資見了效,還會賺錢!心中苦澀,估計錢花不完,劉瑾肯定是不會放自己走。
洛陽好是好,可惜好景不長啊。
“孫兒有一事不明!年前還在廣陵時,叔祖要孫兒不得拋頭露面,免得敗壞了家規門風,可等到了京師洛陽,為何又要孫兒故意招搖過市,叔祖可知,孫兒本性純良,過不慣這紈絝奢靡的生活……”
劉瑾冷哼一聲,本性純良,老子看你過得是如魚得水!
“那今日,叔祖就跟你說道說道!”劉瑾坐起身來,盯得劉誠心虛,
“所謂彼一時此一時,旁的且不說,叔祖給你說說往事。” 劉瑾陷入回憶裡,不無緬懷道:“叔祖年紀尚幼時,流落到一處偏僻村子討食,那村子,一日裡先後來了一隻瘋狗和一頭猛虎。那瘋狗肮髒發臭,闖入村子的時候,嚇得家家鎖緊門窗不想招惹,唯恐避之不及,害怕萬一咬了汙了自己,反正那瘋狗過不了多久便會自生自滅。等那瘋狗走了以後,不想,又來了一隻老虎,那老虎不聲不響,沿路悄悄潛伏,可才到村口,便被村裡人合力打死,虎皮剝下,賣進了城裡換錢!”
劉瑾講到這裡,停下問:“誠兒你可明白?”
咂巴咂巴嘴,劉誠問道:“我就是那瘋狗?”
“孺子可教!”
劉誠:……
報復!肯定是報復,睚眥必報的二叔公,有仇果然不等過夜的。
“那誠兒今日出門,能不能不用穿得那麽庸俗?”劉誠剛想轉身,想起這事來。
劉瑾惱了,庸俗?自己苦思良久,反覆實踐,才想出那雍容華貴的一身打扮來,他拿起手上的汗巾就扔了出去,濕噠噠正好糊在劉誠臉上,氣沉丹田吼道:“滾!”
見劉誠逃之夭夭,劉瑾舒舒服服往後一仰,“啊”一聲叫得慘絕人寰的,這才想起,允賢丫頭走了,這背後的芒針不得背一整天?
……
馬車拐道去了趟同濟軒,許劭起初還放不開手腳,可越說越來勁,最後索性去了帷布,葷段子講得那是一個口沫橫飛,在普及那啥知識啟蒙的講壇上發光發熱,跑頭腦灑熱血……估計,現在即便有人拿著家夥趕,他也不願走了……刀子不算!
此刻,台下歡聲雷動,身前的功德箱滿了,又換了倆……
許劭搞不懂什麽是演藝公司簽約藝人,也搞不懂劉誠說的“校園貸”是怎麽回事,為何明明只欠幾百錢,短短數月,就利滾利滾成了幾萬錢之巨,這些不重要,功德箱裡的錢即便被公司抽去九成,剩下的也夠自己揮霍很久了。
何況,這是藝術!豈是黃白之物玷汙得的!
許劭喝了口茶水,“啪!”醒木往桌上一拍,“上回說到,西門慶熱結十弟兄,武二郎冷遇親哥嫂……”
……
白馬寺,是中華第一古刹,素有中國佛教的“祖庭”和“釋源”之稱。
相傳東漢永平七年(公元64年),漢明帝劉莊夜宿南宮,夢見一個身高六丈,頭頂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來,在殿庭飛繞。
次日一早朝會,漢明帝便將此未解之夢告訴給了大臣們,博士傅毅掐指一算,啟奏說“西方有神,稱為佛,就像您夢到的那永平求法樣”。
西方很遠的,反正自己胡謅,未見得有人能印證。
不想漢明帝聽完大喜,立馬派大臣蔡音、秦景等十余人出使西域,拜求佛經、佛法。
蔡音、秦景等十余人臨行前,圍著傅毅的宅子破口大罵,吐了半個小時痰……
史料記載,永平八年,蔡、秦等人告別帝都,踏上“西天取經”的萬裡征途。在大月氏國遇到印度高僧攝摩騰、竺法蘭,見到了佛經和釋迦牟尼佛白氈像,又哄又騙,一再懇請二位高僧東赴中國弘法布教。
永平十年,兩位印度高僧被人綁著,背後抵著刀子,和東漢使者一道,用白馬馱載佛經、佛像同返國都洛陽。
漢明帝見到佛經、佛像,十分高興,對二位高僧極為禮重,這二人的腦袋,果真跟夢裡一樣圓亮,遂親自予以接待, 並安排他們在當時負責外交事務的官署“鴻臚寺”暫住。
永平十一年,漢明帝敕令,在洛陽西雍門外三裡禦道北興建僧院。而為紀念白馬馱經,取名“白馬寺”。“寺”之一字即源於“鴻臚寺”之“寺”字。
自此,佛道相爭,初現端倪。
舶來品佛教,始興起於繁華的帝都洛陽,但從漢明帝算起,到此時不過一百二十余年,遠算不上興盛。
先帝劉志崇尚佛道,算第一個信奉佛教的帝王,他那是怕死,把佛教看作黃老之術尊崇,可繼任者劉宏年不到三十,尚且年富力強,每日忙著在西園淫濕做父,根本無暇顧得上,所以,白馬寺的僧人也就要死不活四處化著緣。
東漢末年,黃巾動蕩,儒家思想開始動搖,黃老之術和新起的道教趁勢而起,雖然張角農村包圍城市的起義最終以失敗告終,不過算是埋下了種子,轉入了民間搞地下工作。佛教,也因土生土長的道教暫時蟄伏,道消佛長,而覓得了難得的發展良機。
坐在馬車上,談允賢幾次想要開口,自己雖然擅長的是婦科疑難,但失心瘋的偏方還是見過不少,指不定碰巧對了症也尚未可知,可見劉誠言談侃侃,偏偏不好意思出口,怕損了劉誠顏面。
劉誠那一身裝扮,看著珠光寶氣,實在是扎眼!
畢竟是醫者仁心,何況沾親帶故,談允賢總算鼓起勇氣,“誠弟……”
劉誠聽見外面喧鬧,一把掀開門簾,“阿姐你看!白馬寺到了!”
“誠弟放手,阿姐自己能走……”談允賢面含羞澀,窘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