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門開關時的吱呀聲,驚醒熟睡中的狗蛋,不知半夜何時身上的棉被滑落了些,初秋晚間的寒意,讓他上半身刺骨的涼。
狗蛋趕緊拽了拽自己的厚棉被子,這可是村裡難得的好物件,不知有多少的小夥伴明裡暗裡的羨慕他。
天色還未方亮,雞也未叫,開關門的是這家的主人,狗蛋的父親――薛有財。
薛有財人如其名,是這偏遠小村中唯一的富戶。
說是富戶,其實也就比村裡的其他人好上一些,起碼家中的糧食不缺,每隔三五天還能吃上肉蛋。
全因他在白水河旁有那二十畝的良田,一畝的產出可頂人家兩畝。
“他娘,等天大亮,讓狗蛋拿十斤米去胖妞家,她家去年收成不好,咱該幫襯著點。”
薛有財是村裡的大善人,時常接濟有困難的村民,自從他當家以來,村裡就沒再餓死過人,所以村民對他沒有半點嫉妒之心,隻有敬意。
人人皆稱之為“薛員外”,其實他是不夠格的。
“記住了,當家的。”
說話的是狗蛋的母親,她是個勤懇能乾的女人,讀過些書,對於家裡的雜事門清兒,燒的一手好菜。
正當狗蛋往被窩裡鑽的時候,身旁睡著的一人,手腳麻利地起身穿衣。
他是狗蛋的大哥――薛福,今年滿十七,八尺高的漢子,渾身的腱子肉,打小就跟著薛有財耕田,學的一手好本領,頗有青出於藍的架勢。
他和薛有財二人每天都是這時起,去河邊的田裡勞作。
薛福出門時的冷風讓狗蛋縮了縮脖子,被子鑽得更深,漸漸的又睡了過去。
…
狗蛋居住的村莊甚是偏遠,就連官方的名字都沒有,離最近的鎮子足有兩日的腳程。
因為靠近白水河,村民都管這叫白水村,也不知這條大河的沿岸有多少村子叫這名字。
白水村除了谷物就沒別的產出,來往的商販一個也沒有。
村民要是需要買什麽東西,必須五六個人結伴去最近的平安鎮,同行的人越多越好,因為這一路上的野獸不少,走單太過危險。
“喔喔…”伴隨著雞鳴,狗蛋逼著自己從溫暖的被窩中爬出來,他娘親的家教可是很嚴的。
吃完一碗濃稠的米粥,狗蛋白嫩的臉變得通紅,渾身熱乎乎的,精神無比。
“又又,把這個拿上,給你…”狗蛋娘親取過一個粗糙的小麻布袋道。
“我知道,我知道,給胖妞家,爹爹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狗蛋笑著背上袋子,蹦蹦跳跳地出了門。
“中午早點回,你二哥今個要回來。”
“知道了~”十歲不到的娃娃說話還帶著奶氣。
狗蛋自然不是真的叫狗蛋,他的大名叫薛雙,小名又又。
這名字還是薛有財的老丈人給取的,他是村裡唯一讀過書,識文斷字的人,據說還考過秀才。
老丈人當時這麽跟女婿道:“雙者,二又也,寓意又富又貴,吉祥如意。”
是否合理薛有財聽不出來,但這寓意是極好的,於是這大小名便定下了。
不過除了他娘親會叫“又又”外,不管是家裡的,還是村裡的人都管他叫做“狗蛋”。
這不是在欺負他,而是想用這個賤名讓他的命硬點。
薛雙七歲的時候曾不幸掉進白水河中,要不是村中的一個小夥子舍命搭救,他早就去了陰曹地府。
盡管沒淹死,
救上來後連著昏迷了三四天,而後更是大病一場,自此這身子骨就弱的嚇人,瘦骨嶙峋的。 還好他娘親照顧的好,家中的吃食也緊著他這個最小的兒子,現在已完全好了,身上也有了肉。
“胖妞,胖妞,快出來,我給你帶米來了。”薛雙站在籬笆前喊著。
“吱呀”門打開,出來的是一個壯實的漢子,身後有一個梳著小辮的女娃娃,偷偷瞧著薛雙。
胖妞的父親是村裡唯一的獵戶,為人老實,一手箭術頗為出眾,打的獵物經常分給左鄰右舍。
可從今年年初起,附近獵物最多的小青山,被一夥賊人給佔了,他不敢進山太深,打獵的收獲大減,胖妞也瘦了下來。
漢子沒多矯情就收下了米袋,從懷中掏出一本書。
薛雙大喜,這書是之前讓漢子從鎮子上捎帶回來的,趕忙接過。
實際上薛雙是村裡有名的神童,體虛的那兩年,他跟著外公學著讀書寫字時,幾乎能做到過目不忘,一個字隻要教一遍,就能立刻學會,並且再也不會忘記。
這著實讓老爺子大喜過望,認為祖墳上冒青煙了,薛家要出一個秀才,於是決定將所學傾囊相授。
僅僅兩年多,老爺子的墨水就被掏得差不多了,催著薛有財去給秀才孫子找個名師教導。
而薛雙也分外好學,特別愛看書,全然沒有同齡男童的淘氣,令村裡的人嘖嘖稱奇。
“喂,書呆子,看書有什麽意思,來與我摔跤。”
打擾薛雙的是村中另一位稚童,隻比薛雙小幾天,平日總愛跟薛雙對著乾。
沒別的原因,只因為他的賤名叫二狗蛋!
這小子一心想當大狗蛋!
或許是由於書讀多了,薛雙的心智比起同齡人來早熟許多,對於稚童們玩的花樣根本看不上眼,更不想與他們爭吵打架。
他看看日頭快到頭頂,便拍拍屁股,往家的方向走去。
二狗蛋氣憤得臉就跟個猴屁股似的,卻不敢與薛雙動手,否則非得給自家爹娘打得三天下不了床,村裡人最敬重的就是識文斷字的讀書人。
遠遠的,薛雙就聽到從家中傳來的爽朗笑聲,那是他的二哥――薛丹。
薛丹的名字是後改的,全因他投靠了薛家遠在平安鎮的二叔,在一家藥材鋪中當學徒,而薛家二叔就是這家鋪子的掌櫃。
因為路途遙遠,也不安全,薛丹很少回來,今個破例是為了迎接一個重要人物。
薛雙對於二哥的歸來,非常欣喜,這意味著他又有那種帶著花花草草,詞句生僻的書看了。
家裡人也奇怪,薛雙為何如此愛看書?他一個稚童就算識得再多的字,能看懂書中的道理嗎?
這還要從當年薛雙落水的那日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