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爾登軍事基地接管完畢。”
聽到這句話時,孫無情吃力地看了一眼窗外,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時間已經到了早上,昨晚的瘋狂不知道淹沒在哪個城市中,天地間一片平靜。
但孫無情知道,戰鬥還在繼續。每一秒,都有無數的信號在他們頭頂上肆虐。
每一秒,失落綠洲的實力都在下降。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休息,這個軍事基地的電子系統已經完全被吳天成接管,所有人員關到了和基地無關聯的防空洞中。
他們拿到了部分武器,但大部分都已經被系統自動炸毀。這裡的最高長官判斷非常準確,從孫無情的角度看,他根本就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
從兩百年前的戰爭時代過來的記憶,似乎都還刻在這個中年男人的心上。
孫無情花了一點時間告訴他們教堂的存在,以及這些執法者的力量,他們將信將疑。
但這件事無關緊要,現在首要問題是,下一戰要去哪裡。
從伯利城到凡爾登軍事基地,失落綠洲在法國的北部往東劃出了一條戰線。但這條戰線在整個歐洲中都是不起眼的一環,法國政府保持沉默,教堂也保持沉默,這種沉默就像凌遲的刀,在孫無情的心上一刀一刀的掛著,仿佛永遠不會停。
“你要去休息,這是命令。”吳天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不僅僅要控制好自己手下的機器,更要從最客觀的角度為孫無情等人分配資源。吳天成永遠是最理智的那個人,不管現狀如何惡劣,他都要執行最可靠的命令。
“在我被催眠之前,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孫無情也是一個稱職的執法者,面對這種情況,他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成熟:“你知道這次任務的主要目標嗎?”
“這次任務動用了‘零’百分之七十的資源,如果失敗,今後失落綠洲不會再發起同等級的進攻。”吳天成說道:“交給我的目標是盡可能瓦解‘伊甸園’的干擾,但我不清楚我們是否能最終戰勝教堂。”
孫無情沒有心情聽這段長長的話,他也根本不期望能從別人嘴裡聽到完全真實的答案。
現在,他能做的只有完成手裡的任務,如果他心裡還有什麽特殊的要求,或許是能站到聖喬治大教堂之前,和眾神對一次話。
成千上萬法國民眾簇擁他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他不知道現在他的肩膀上是不是有一個無形的擔子,但他似乎真的想要推翻這個被執法者控制的世界。
催眠的煙霧浮在他的眼前,抱著這樣的夢想,孫無情沉沉睡去。
。。。
早晨六點。
“我不需要睡覺,你們去睡。”蘇盡坐在桌子面前,掃過一份又一份的資料。
“少爺,難道不需要整理一下記憶?”雲芊流站在他身邊。
“整場戰鬥我們都沒出力,哪好意思去睡覺。”蘇盡笑道:“這是對不起我們昨天吃的飯啊。話說法國的軍糧是在
有點甜。”
雲芊流不置可否,但一夜未眠的她也有些困倦。於是就和衣躺在沙發上,在蘇盡身邊沉沉睡去。
趙山客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他可是能一邊使用恩賜一邊睡覺的主,現在估計也藏在旁邊打著呼嚕。
蘇盡手邊端著一杯咖啡,時間隨著他的目光慢慢流逝,眉頭也越皺越緊。
“這樣下去,我們撐不過下一次進攻。”蘇盡揮手散去眼前的屏幕,看著窗外荒涼的草原,天空一如既往的乾淨和澄澈,看不出有任何戰亂的痕跡。
“他們用一個軍事基地就拉扯了將近二十公裡的戰線,現在教堂不管是重新奪回伯利城還是包圍這裡,都不需要太多的兵力。而我們也根本沒搶到最重要的資源,這裡只能作為一個中轉站。”
沒有人回答他,數據依舊在他眼前流動。但蘇盡就這樣靜靜等著,不是期望著有人回答,只是把思路再蔓延下去。
咖啡的香氣,讓他清醒了幾分。
“我們只有這十個執法者和‘零’,但教堂有整片歐洲大陸。現在我們的營地已經被摧毀40%,不可能在這樣磨磨唧唧地乾下去。”他話鋒一轉:“天成哥,難道這些你都沒考慮到?”
“我只有這麽多資源,也隻負責把他們用好。”吳天成的聲音很快從耳邊傳來,但那股冷靜的腔調,也蒙上了一層疲憊。
“我父親難道就沒有交代什麽?”蘇盡雙眼盯著天空,就像是吳天成站在他面前。
“少爺,我不知道,或者說,就算知道我也不能說。”吳天成公事公辦,沒有松口:“顏旖和師父已經代替我的位置,現在我已經沒有管理‘太初’的權限,只能控制‘零’,我所有的信息也只能通過‘零’收集。我並不知道東國在這場戰役中的作用。”
“但是你還是可以用失落綠洲的資源監視書院。”蘇盡右手一攤,手指在空氣中作勢劃出偃京到法國北部的位置:“按我知道的來看,位於中亞、紅海、甚至白令海峽的分部人員都有可能往這裡集中。他們就算沒準備好打這一場仗,但監控肯定會做到位。現在歐洲已經被失落綠洲撕開一個口子,我父親肯定不會放過收集數據的機會。”
蘇盡腦海裡有整個東國的歷史,但又不僅僅於此,包括他爺爺的記憶,他曾祖父的記憶,全都擠在他的腦海裡。換句話說,兩百年來書院或者說東國的計劃,他都了如指掌。
唯一的空白,就是他父親掌權的這二十五年。
作為來到前線的書院公子,蘇盡總不可能傻傻地等待祖國或者家人的救援。所有的數據,所有的資料,他都希望自己能掌握。
就算,自己的父親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也好。
“天成哥,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父親會允許你腳踏兩條船?”當蘇盡緩過神來,卻發現吳天成並沒有給出他想要的答覆。對於這位兄長,蘇盡只是思考了片刻,然後拋出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太初’是和‘
朋友’同樣強大的存在。只要你還掌管‘太初’,東國就不會受到侵犯。但從現在的局勢看,這遠遠不夠。”蘇盡的語氣慢慢認真起來:“我們需要知道別的國家的消息,但又不能像聯邦那樣明目張膽。所以失落綠洲才找到了你,才有了‘零’,然後,才有了我在這裡。”
蘇盡攤攤手,他現在就坐在二層的指揮所中。幾個小時前,準將在這裡看著漆黑的夜色發了瘋,但現在蘇盡坐在這裡,就仿佛是凡爾登軍事基地天生的主人。
他腦海裡龐大的信息量和他天生的分析能力,讓他能和吳天成媲美。
更別說他的身份。
就算他在撒謊,吳天成也要信。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畢竟在他面前的是書院少爺,也是未來東國書院,東國執法者群體的掌權人。
“我現在需要一些情報,一些……和書院有關的情報。”蘇盡再次強調:“就算我父親知道我在幹什麽也好,我也要想辦法知道他在幹什麽,以及東國有多大可能趟這趟渾水,不是為了救我,而是為了更長遠的利益。”
緊接著,他清楚的聽到了幾聲敲擊鍵盤的動作,以及吳天成喝了口水的聲音。
吳天成的恩賜是把意識量子化,然後作為信息處理中樞帶入計算機系統進行計算。理論上,他很少會出現在現實中,除非是為了考慮一些重要的問題。
“偃京時間十八日早十點,偃京有一道加密信息傳出,並且消失在歐洲某處。”吳天成說道:“這是用整個‘太初’三號計算群加密的通話,也是這段時間內書院對歐洲唯一的一次接觸。剩下的,和你猜想的一樣。不管是天山還是九州,都沒有多余的動靜。”
“是嘛……”蘇盡靠在沙發上,松了口氣。
有時候大家打生打死,就是為了這點情報。
這情報留在吳天成這裡其實毫無意義,因為從他的表現來看,他並不知道這通電話的含義。
就算沒有捕捉到信號的落點,蘇盡大概也能猜到自己父親動的是歐洲的哪塊磚。
想到這裡,他便有點困了。時間正在一分一秒的過去,每一個動作,都會改變不可控的未來。
北歐也好,阿爾卑斯山脈也好,蓄勢待發的東國、虎視眈眈的聯邦、氣定神閑的教堂,都好,不管他們怎麽做,蘇盡都相信自己已經看到了某種程度的未來。
知己知彼,這是自古以來戰鬥勝利的根本之一。
“放心吧,天成哥。這段時間要辛苦你了,就像這個情報一樣,如果你能聯系到我,還是要及時告訴我。”蘇盡在閉上眼睛前,看了身邊的雲芊流一眼,喃喃自語道:“我記憶裡是有的,所謂書人的傳承,其實不是多麽麻煩的事情。”
這句話似乎很有深意,坐在屏幕背後的吳天成有這麽一刻忘記了監控數據和擬定作戰計劃。蘇盡的話在他腦海中回蕩很久,久到教堂的部隊,都快要靠近凡爾登軍事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