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隘潮濕的下水道，孫無情三人正蹣跚前行。空氣中彌漫著點點血腥味道，那是安然在離開時被子彈打中了胳膊。帶走了好大一塊血肉，已經抬不起來。

“我沒事。”安然咬著牙，強撐著露出一絲笑容，對扶著她的孫無情說道:“我已經看到了。”

已經看到了這個結果，但她並沒有告訴他們。這沒有必要，她隻關心自己會不會死。

還有什麽，能比生死重要的事?

雖然，確實有點痛啊。

孫無情看著這個要強的女孩，第一次出門，負傷，她卻沒有表現出任何怯懦。或許“朋友”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又或許處在學院這種環境下，任誰都有一個冷酷的心。

對別人是，對自己也是。

“您為什麽沒等我們?”漆黑一片的下水道，王清野的聲音很是清晰。語氣之間，還有些責怪。

這也難怪，在“朋友”的計劃裡，嚴老應該在咖啡屋等他們。

孫無情往前面看去，老人的手指間握著簡易的小燈，照亮了他花白的頭髮。

就在剛才，那片黑暗吞噬了在場的所有人，和王清野配合，從這個下水道離開。現在，他似乎還隱約聽見頭上響起的急切的腳步聲。

這個恩賜深深震撼住了孫無情。那些敵人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在黑暗中如無頭蒼蠅一樣亂晃。

“嚴祁，是第一代擁有恩賜的人類。據說，起因是一次基因修改的手術。並不是天生的。”自從孫無情開放了S級權限，“朋友”能查到的資料似乎多了起來。

“要做點準備。”嚴祁的聲音雖然老邁，但依舊中氣十足:“有些資料，‘朋友’也沒有。這個地方，你知道的。”

下水道做工精良，鋼板被澆鑄成一個整體，鍍上了獨特的材料，沒有一絲積水。空氣裡有著乾燥的腐臭味，好像已經被廢棄很久了。

“這條下水道是一百年前大范圍基建時造的。當時普遍沒有考慮到安裝數據采集設備，整條管道弄成一體，後來就被‘朋友’停用了。盡管拆卸工作不斷進行，但有心人保留了其中幾條。”嚴祁輕輕敲了敲這個依舊整潔的下水道管，打消了王清野的顧慮:“這一條是我親自保留的。沒有人會知道。這大概就是活得久的好處吧。嘿咻。”

嚴祁老當益壯，率先打開了出口。孫無情看到他手掌間一團濃鬱的黑色散開，燈光根本穿不透。待確認了出口無恙，才讓他們過去。還不忘安慰一下受傷的安然。

“曼珠也來了?”孫無情聽到嚴祁壓低聲音，向最後的王清野問道。

“來了。”王清野眼神裡露出一絲抱歉。

聽聞此言，嚴祁歎了口氣。

“‘朋友’怎麽安排的。出了事情怎麽辦?”嚴祁看著自己的手掌，眉頭輕輕皺起，臉上的皺紋更顯得老邁。

“川烏在，您老不用太擔心。”王清野緊緊握住他的手。

“只能這樣了。”嚴祁收回了這片黑暗，孫無情發現他們到了另一條管道裡。管道盡頭，喧嘩聲陣陣。

“跟著我們，不要說話。”嚴祁打開了通道門，叫喊聲便清晰的傳進他們的耳朵。

通道外，是一間普通的洗衣房。有人看到四個陌生人從裡面出來，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管，仿佛理所應當。

走出房間，外面，是一間賭場。

很老式，破舊的賭場。桌子的漆都被磨落，整個大廳內煙霧繚繞，汗水和體臭撲鼻，押注聲不絕於耳。聯邦的光芒好像沒有照到這裡，他們就像上個世紀的賭徒一樣，跨過桌子把籌碼丟進圈內，嘴裡喊著大小二字。

孫無情看了一圈，發現有不少聯邦人。

“這裡是完全加密的區域。當然是對我的加密。”“朋友”似乎能和孫無情共享視野，短短幾秒，它就解析出了整個大廳的結構，還有所有賭徒的人數，並且開始分析他們的來歷。

“因為這裡已經是三十米深的地下，監控完全到達不了。這樣大大小小的地下空間，聯邦裡成百上千，根本難以管理。”“朋友”說道:“真的可惡，這裡甚至沒有安全設備，這些好吃懶做的人，會嚴重影響聯邦的不穩定性。”幾行指標一閃而過，“朋友”把這裡的情況加入數據庫，這個地區的指標立刻就有了變化，出現了淡淡的紅色。

突然，賭場裡爆發出了震天的呼喊聲。

“張奮鬥！你又輸光了！這條內褲今天也要當嗎?”

“以後別叫張奮鬥了，就叫張運氣吧！”

“家裡的錢都花完了吧！別來賭場了！真的丟人！”

孫無情往那裡撇了一眼。一名隻穿著一條短褲的胖子，被眾人圍著。他剛翻開手裡的牌，立刻遭到了所有人的嘲笑。

又輸了。他身上都是油膩的汗漬，抓起旁邊的可樂灌了一大口。

張奮鬥?這個名字怎麽有點耳熟。

“放他娘的屁！老子還有錢！”說著，張奮鬥從身旁抓過一個少女。少女隻穿著一身短褂，披頭散發，眼神裡露出難以抑製的驚恐。她掙扎著，但明顯逃不過張奮鬥的手掌心。她的身材並沒有那麽肥胖，在臃腫得像豬一樣的人群之中，十分顯眼。

“老板呢?過來！老子今天把女兒押上！就不信賭不贏你的局！”

此言一出，眾人的歡呼聲更大了。

“老子早就說這人會壓女兒！哈哈，看他能不能贏！”

“你不是還有一個去首都的女兒嗎?找回來也賣了啊！看看值多少錢。”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孫無情皺起了眉頭。

“張奮鬥，張靈秋的父親。”“朋友”很快捕捉到了他的臉，同數據庫進行了比對:“而旁邊的，是張靈秋的姐姐。”

孫無情都快認不出他們，張靈秋的父親明顯比照片上的還要胖了一圈。

還沒等孫無情有動作，安然就按住了他的肩膀。她的手臂疼的厲害，臉上都是虛汗，但還是迅速地阻止了孫無情。

“任務要緊。”

掙扎了一會，孫無情還是扶著安然繼續往前走。張奮鬥就在不遠處，和賭場老板估價他其中一個女兒。滿是肥肉的臉上是諂媚的笑，像一頭豬玀，隻盯著桌子上的籌碼。

人間的醜惡無數，這本不會影響到孫無情。如果他們被“朋友”認定在概率之內，殺了便是。

但這是他朋友的親人。張靈秋平時在學校的努力和善良，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卻沒想到她父親是這個樣子。

壓下心底的無奈，一行人上了樓。整齊的客房排開，樓下的喧嘩聲被不知名的手段阻隔，十分安靜。嚴祁通過了一扇門的驗證，把所有人帶進了一個房間。

房間裡，幾個人守在電腦前，流淌的代碼讓他想起了數據中心裡的大屏幕。就在牆上，被人用馬克筆寫下了四個黑色的大字。

“加密萬歲！”

“全是黑客，明顯在進攻某個服務器。”“朋友”透過孫無情掃了一眼代碼。

“祁爺，房間準備好了。”一個人走過來，打開了內房間的門。他看到王清野，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種地方，是黑客的天堂。”嚴祁見門關上後，放心地說話:“自從‘朋友’設立至今，對它的攻擊就從沒停過，從世界各地。怎麽避開監控，傳遞錯誤信息，一直是他們研究的對象。即使‘朋友’發展至今，他們也沒有停止。特別是，別的國家的人。”

“這明明是執法者的問題好嗎?你看看這裡的情況你們管過嗎?每天為了解密調用了那麽多資源，你們懂嗎?！”在孫無情腦海裡， “朋友”正極力的為自己辯解。只是可惜，這只能被孫無情聽到。

“這片被加密的區域，到底有多大?”王清野忍不住問道。

“老實說，我們也不確定。地方越挖越大，為了逃避監控，他們什麽都做的出來。”嚴祁說道:“建立這樣一個地方，是所有黑客的夢想，可以保證他們的談話和行為不被監控。所以這裡對電子設備也查的很嚴，如果有違規地向外面傳輸信號，很容易被發現。我們的人也在努力，外面的都曾是學院的學生。”

說著，嚴祁敲敲桌子，一幅三維地形圖被投影在上面。整片探查過的地下城市結構，展現在他們眼前。孫無情看著密密麻麻如同蟻窩一樣的地下城市，對對手恐怖的實力又了解了一分。

“我們從這裡進來，因為你想要帶武器。這塊地方是監視比較薄弱的地方，很多聯邦人都會過來賭博。”嚴祁對這片地區了如指掌:“但你們最後的目標是哪裡?”

王清野不斷調整地圖，和嚴祁確認裡面的設備，最終目光停留在幾塊空白處。

“在這三處之間。”王清野指著三處空白，三塊區域隱隱相連，藏在地底深處。

嚴祁的眉頭皺了起來，這裡是連他們都無法觸及的地方。

“這裡可帶不進你想帶的東西。”他掃了王清野的鬥篷一眼。

“我們不急。”王清野記得所有任務內容。

“您先去找您的孫女，他們會從這條路進去。”

他指向地圖的一個角落，地面上，一條暗道正延伸到地下。某處被挖空的地下空間，一座城市的樣貌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