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城堡的地下,之前說過,是大多數老師的辦公室。最新的科技被隱藏在複古的建築之下,光潔的走廊映出王清野的臉,黑色的長袍和透明的玻璃板格格不入。
很快,王清野敲開了李建成的門。令他驚訝的是,愛麗絲和張休也在裡面,正圍在桌前討論著什麽。
“你把時間調快了?”他單刀直入,調出了前天虛擬執法課的視頻,上面顯示昨天虛擬執法課的時間流速至少是上次的兩倍。
“不是我做的決定,是‘朋友’。”李建成說道,讓開了身子。身後巨大的屏幕立刻給出了上千字的決策理由。王清野一眼掃過,找不出什麽紕漏。
“他和管甚的理念已經足夠讓社會平穩運行。讓時間加快是為了不給他們考慮的余地。”李建成看著王清野的眼睛:“我們需要的是他們的本能反應,深思熟慮只會畫蛇添足。”
愛麗絲點點頭,表示讚同。她來這裡是為了看張靈秋的表現,覺得自己可能要在複雜地形戰鬥上多給些指導。
“這也太快了。三節課就到了封建時代後期。如果這樣下去,還有兩節課就結束了。”王清野的拳頭輕砸在牆壁上,皺緊眉頭思考。
“沒有分裂和世界大戰,連黑死病都避免了,肯定會快很多。這畢竟是個遊戲。”張休提醒:“兩人都熟悉歷史,不僅看誰能避免錯誤,也看誰了解對方的弱點。”
“不行,不。”王清野搖頭:“曉曉他們快回來了,至少讓她看一眼。每次實驗都是寶貴的數據,不能浪費這次機會。”
“管甚怎麽說?”愛麗絲問道:“他看過了吧。”
“他說挺好的,齊桓如果能代替他的位置,他早就想離開去前線。”張休道。
“安然看過視頻了?”王清野突然想起這個特殊的二年級生。
“她也說挺好的。”張休聳聳肩。安然是他特別關照的孩子。
“如果孫無情勝出,那人就齊了吧。”李建成一遍又一遍的回放視頻。秦楚安選擇宗教來鞏固勢力是中規中矩的做法,孫無情太過自信,差點在這個上面栽了跟頭。而齊桓的做法,到是讓他有些意外。
“齊不齊不是我們說的算的。”王清野道:“等校長回來才行。”
四人又陷入了沉默。目前大部分的老師其實都不在學院,科研和實驗完全交給“朋友”。校長留下他們四人來照管一二年級生,並沒有交代太多。除了要求繼續每年的虛擬執法課。他們都曾是張依瞳的同學,對這門課應該了如指掌。
事實上,他們連這個遊戲的最終獎勵都不知道是什麽。或許張曉曉明白,但她也不在。
“行吧。”王清野轉身離開,他還要忙川烏的事,現在手邊又多了一個覃楚安。每年都有很多事要忙,特別是最近。不管是首都,還是整個聯邦。
即使有“朋友”在,似乎都有點忙不過來。
他從電梯離開地下,城堡裡,張靈秋一腳踢開了覃楚安的寢室,碰巧,孫無情也在裡面。
“你是不是在遊戲裡動了手腳!”還沒說完這句話,她就帶上了一點哭腔:“她們都看到了!我的村子外面都有人守著,沒人進來!你當初問我地形,就是為了這個?!”
“那又怎麽了。”覃楚安笑道:“不這樣你怎麽活下去?”
孫無情暗道這家夥情商太低,還沒等他提醒,張靈秋一抹眼淚,用力摔門而去。
“我不要你幫我,我自己申請退出!”留下一句讓覃楚安一頭霧水的話,門外便傳來了她哭哭啼啼的聲音。
“這,是不是……生氣了?”他正想衝出去,
孫無情一把按住,勸他別再作死。“討論明天的事吧,回頭我讓她消消氣。”孫無情低頭,桌子上擺著一副地圖,是他憑記憶畫下來的。大陸只有一塊,左邊被塗上了藍色,右邊被塗上了紅色。冰塊與火焰相撞在一起,讓他無比頭疼。
其它人不足為懼,關鍵是齊桓。
“我真的不明白這個國家。”在他身後,無數研究東國的資料散了一地,他勉強抓住一點靈感,但還是不明白齊桓的操作。
究竟要怎麽做,才會出現這樣的一個國家?而且看起來,遊戲裡的東國比現實生活中還要強盛。
他曾經請教過管甚,但他沒說一個字。
覃楚安幫不了他,“朋友”也不在他腦海裡,他只能靠自己。
但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江龐的聲音。
“什麽事?”
江龐站在門外,看起來有點猶豫,眼神裡有著和孫無情一樣的迷惑。
“齊桓讓我和你們……分享一下……遊戲心得?”
。。。
現在除了每天食堂的夥食,大家討論最多的,就是虛擬執法課。退出的同學觀看了自己的視頻,被李建成叫去學習,並學習前輩的做法。據說,目前的標準答案是由安然和管甚擬定的。
有關孫無情和齊桓的策略,被討論得熱火朝天。齊桓的國家容納了十幾個玩家,且不論他是怎麽做到的,這些人首先被同學們圍了起來。盡管李建成親自叮囑過,不許互相透露情報,但臨近下一節課,還是有不少的消息流了出來。
孫無情吃著早餐,還有半個小時,下一堂虛擬執法課就要開始。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齊桓,他和自己一樣單獨坐著,慢慢嚼著早餐。
對於孫無情來說,齊桓是對手。
但對於齊桓來說呢?
齊桓咽下最後一口包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準備去上課。
這門課他很感興趣,他所學的所有東西,都可以用在上面。
我知道什麽,就去做。我並不承認孫無情的做法,那我就去推翻。
知行合一。
這是自己父親從小教育自己的哲學。據說,來自東國某位思想家。
開始吧。他也有點等不及,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推開了教室的門。習慣性地坐在角落,拿起了設備。
孫無情緊跟其後,走到第一排,也拿起了設備。
其它人看著他們,都沒有先動。包括江龐,也包括覃楚安。
齊桓頗有些意外地看了孫無情一眼。很詫異他沒有讓覃楚安輔助。
地下,五位老師也同時接入了設備,除了齊桓和孫無情,其它同學都調成了旁觀模式。
。。。
老喬治是科斯威國的居民,就住在一座雪山附近。這裡是科斯威國的國界,翻過這座山,就是另一個國家。
他從未想過離開,年紀已經不小了,很久以前就是教廷的一員。把土地擴展到這裡,已經是一個壯舉了。
這座山,不好翻的。至少要五千人,帶上一個月的乾糧。老喬治心裡思索著,習慣性地拿起炭筆在牆上寫寫畫畫。
村子剛從首都那兒弄來了幾本數學家的著作,很貴,老喬治把家裡的牛賣了,才勉強換一本。讀起來,便忘了時間。
首都的數學家,是科斯威國人人向往的職業。之前他還在教廷的時候,見過他們的象牙塔,可惜家境貧寒,連摸門的機會都沒有。
據說,十字軍方盾的形狀和角度,都是他們精心設計的。那剛毅的,充滿美感的線條和花紋,依舊被他掛在牆上,每天都會看一眼。
年輕真好啊。
正想著,他突然感覺到大地在輕微的震動。一回頭,迎著朝陽,就在村子外面,黑壓壓地立著一排白色駿馬。白馬沒有一絲雜毛,連同在他們背上,披著銀甲的騎士,在太陽底下反著耀眼的光。
這個隊伍,一眼望不到頭。相比之下,他所生活的山村,只是行軍路上的一枚石子。只需要一個衝鋒,他的居所便會灰飛煙滅。
但他沒有畏懼,相反,他很熟悉這支隊伍。因為他家裡也有一匹老了的白馬,也有泛著寒光的銀甲。
即使家裡什麽都賣了, 也不會賣掉它們。
這代表著神的恩賜。
這漫山遍野的軍隊,是教廷聖騎。
領頭的騎士經過他的身旁,看了看他身後年邁的白馬。
“山那邊是神的領土。”他的劍指了指白雪皚皚的雪山。
“隨我去征服。”
“是。”老喬治沒有遲疑,以最快速度收拾好所有東西,獻上了家裡所有的食物。踏上了這趟不知歸途的聖戰。
那一月,科斯威國千萬教廷聖騎出動,教皇本人奔赴前線。他是神選出來的子民,自然要去履行他的職責。
那一月,東國百萬村落失陷於戰火。東國用上了最先進的火槍,但令人驚訝的是,科斯威國也拿出了同等水平的武器。
他們並不落後,並且,腦子意外的好用。不論是戰術還是戰略,都出奇的奏效。
“管甚,你怎麽看?”高空之上,李建成朝喝茶的管甚問道。
“歷史上也有過這樣一場聖戰,第一場是贏了。”管甚說道:“但最終是輸了。”
“但這一次目標不是耶路撒冷,是汴梁。”張休說道。
“所以,更不容易贏了。”管甚不以為然:“這不是分裂的南北宋,這是全新的,一統的東國。”
大地上,白色的駿馬化作仿佛白色的巨浪,卷進了東國的土地,只是瞬間,哀鴻遍野,血光衝天。
科斯威國的士兵悍不畏死,即使被弓箭射中,也用盡最後的力氣帶走一個敵人。
“他們有信仰。”愛麗絲問道:“東國有什麽?”
“我們也有信仰。”管甚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端著茶,雲淡風輕:“我們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