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在瞬間被炮火打破。
就在白大褂示警的聲脫口而出之時,所有執法者盡可能的做出了最迅速的規避。孫無情和林瓊露轉身一左一右沿著牆壁飛奔,抬頭卻看見承萬裡已經跑在了他們前面。持椅人帶著曼尼隱入建築,借鋼筋水泥抵擋炮火。而持椅人往後看了一眼,正打算使用恩賜,卻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跟著白大褂往後飛奔。
“無名”的士兵分四列縱隊前進,白大褂在最前面的一列,持椅人在整個隊伍的中間。
但每一次,都是最前面的一列士兵無法反應過來。
戰爭在任何時候對普通人都是一件殘酷的事,幾千年了,沒有變過。人們將忍受子彈無情的穿過自己的身體,炮火在眼前炸開然後失去意識,直到整個群體都陷入無盡的恐懼然後請求停止。
在戰爭面前,人命如草芥。
第一縱隊的士兵80%都淹沒在了炮火中,白大褂和秘書各拉著兩個人從火焰中衝出,前者的衣服已經著火,就連頭髮也被燒了大半。他拉著的士兵是距離他最近的兩個人,他都不能確認他們的身份。第一縱隊裡有不少一路跟著他的親信,但這種時候,他只能選擇去救離他最近的兩個人。
這種選擇,他做了很多年,也很熟練。
“退後!找掩體!”他的聲音都被煙塵熏得嘶啞,他的身上僅穿著一層貼身的防彈衣,為了讓恩賜順利釋放,他習慣了不攜帶過多的可能影響腦電波的設備,但這也讓他在這種城市作戰中很難保護自己。鋒利的碎石劃破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臂,就連脖頸上也出現了幾道駭人的血線。
但他還是指揮官。
失落綠洲的幾名執法者是相當強大的特種部隊,他不擔心他們的安全,但是他手裡還有這幾十名普通的士兵。
幾十名,在這樣的戰場上,真的如同螞蟻一般弱小。他的本意是通過這些人來造成更大的影響,而不是正面和某個實力對戰。
因為根本打不過。
剛才他們的身子剛剛探出小巷,他就已經感覺到了一絲危險。而在下一個瞬間,黑色的榴彈和小型導彈就出現在了半空中。他明白現在整個城市肯定逐漸被各勢力的監控裝置籠罩,他們肯定先佔領最廣闊的區域,那些散布在空氣中肉眼不可察覺的微型機器人,以最快的速度捕捉到了這些運動的人體,判斷他們的身份,然後進行攻擊。
甚至在街道上能看到不少橫七豎八的屍體,都穿著Y過普通民眾的衣服,這些普通人當然也成了聯邦的射殺對象。
而在這些導彈身後的,便是聞訊趕來的聯邦機甲。
爆炸的氣浪把白大褂掀了一個踉蹌,他勉強跑出了爆炸的波及區域。這附近都是高樓大廈,劇烈的爆炸讓這些大樓都有了搖搖欲墜的感覺。
“承萬裡呢!”白大褂正在收攏部隊,卻發現少了幾個人。
“他去看情況了。”留在現場的只有持椅人,他看到承萬裡依舊像往常一樣往導彈來襲的方向衝了過去。
“讓他
聽指揮!!!現在是打仗!”白大褂在持椅人耳旁怒吼,炮火正不斷砸向他們所在的區域,如果離開地底,對方有足夠多的手段捕捉到他們的方位,甚至是跟蹤型的自爆機器人,可能也已經出現在附近。
他們隨時都會死,白大褂也好,持椅人也好,都只是普通的螞蟻,甚至已經失去了在地底的家。
現在他們所處的位置是阿什隆市的一片居民區,社區中心是一座高聳的黑色塔型建築,白大褂看看四周,已經有不少居民偷偷打開窗戶往他們這個方向看,他相信更多人也透過玻璃查看目前的狀況。這裡的市民應該早就知道這裡在打仗,只是沒有人希望戰火波及到他們住的地方。
而聯邦和歐盟的許多作戰區域,大多遠離居民區。不是不敢濫造殺戮,而是如果被別的國家抓住把柄,他們很可能動用足以打破平衡的武器。
不是說這個世界還有公道,就怕敵人利用公道做著沒有公道的事情。
直到現在,也沒有人希望爆發世界大戰。
但白大褂的一個選擇,徹底的把這場戰爭推向了高潮。
“往那個建築移動!現在!所有人!”白大褂嘶啞著嗓子在通信系統裡吼著,他在為自己的士兵謀一個安全的位置,所以他手下的人都一窩蜂的往社區中心湧過去,甚至都有人丟下了手中的槍,期望跑的更快一點。
但林瓊露卻拉住了白大褂已經被燒了一般的白色外套。
“那裡是居民區!”她也必須吼著才能讓他聽清,但這樣的聲調卻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比往常多了一絲難言的意味,就像一隻幼虎的怒吼,抓著白大褂的兩隻手指青筋繃起,似乎意志堅決:“會死很多人!”
白大褂皺眉,孫無情在一旁沒有說話,猶豫了一秒,還是一把拉過林瓊露的手,往社區中心跑去。
可當抬起腳,離他們很近的地方立刻發生了一場爆炸,氣浪把他們掀起,孫無情感覺到包裹自己的重重盔甲就像一塊石頭一樣嵌在身體中,壓迫他的神經和血管,脊梁就好像要斷了一樣。
聯邦不會給對手更多的考慮,就像他曾經帶領部隊突破“無名”在十二區的地底防線一樣,從最不可思議的角度,總是會投來最強大的力量。他知道“無名”在這種重壓下已經熬過了二十年,但林瓊露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女,不明白戰場的險惡。
他毫不懷疑,下一秒,機甲的利刃就會攔在自己眼前。他的大腦已經開始回憶管甚教給他的應對方法,但他手裡只有一把普通的步槍,老舊的盔甲,他不僅步履維艱,還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擊手段。甚至,沒有“朋友”的輔助,他發現自己的大腦開始一片空白,整個世界似乎都在晃動,在搖搖欲墜,只有眼前這個穿著白衣服,頭髮被燒焦一半的男人,還能讓人燃起一點活下去的希望。
站在聯邦的對立面,真的等同於兩隻腳都踏進了地獄。
“他們不死我們就會死!”白大褂幾乎是走在隊伍的最後,持椅人也只能吭哧吭哧地跟著,眼看著林瓊露嬌小的身
體被氣浪掀飛,他們不得不上前扶一把,但這只會讓局勢更加危險。
“都會死,小老虎,不僅是你,還有你學長。”持椅人苦笑著,臉上是黑一道灰一道的塵土。作為失落綠洲的骨乾之一,他就像一個賽車手一樣面臨過很多的危及情況,他看著對方像子彈一般朝他撲來,要在短短0.001秒內做出反應,是家常便飯。
但他從來沒想過,會把自己置身於如此危險的場合中。整片空間似乎都被一種叫戰爭的氣氛所籠罩,哭喊聲和硝煙的氣味不斷的奪走他們的理智,他們在慢慢融入整個群體,體會他們的恐懼,原本高高在上的神靈,現在只不過是諾亞方舟上普普通通的一隻家畜。跟隨著船翻滾著身體,而船的命運全由海浪掌控。
這片海,就叫戰爭。
“起來!往前跑!”兩分鍾之內,大多數“無名”士兵已經跑到了社區中心的大門前,但還是有一些落單的士兵就摔倒在白大褂腳下。他一把拎起他的裝備,猛地扯下了他的墨鏡,對著他的大聲吼道:“安全區就在眼前了!跑起來!”
聽了這句話,這名士兵似乎重新獲得了力量,握緊手裡的步槍,發了瘋似的往前跑。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或許是勝利的曙光。
只可惜,白大褂能給他們的,只能是亦真亦假的幻境。
一枚穿甲彈從身後的小巷中射出,那名士兵連槍聲都沒有聽到,整個頭盔就被炸得粉碎,彈頭就好像巨人的手,直接拍碎了他的頭顱,一顆眼珠就這樣掉在地上,軲轆軲轆地轉著,面朝灰蒙蒙的天空。
那隻眼睛裡,甚至還有白大褂許諾的美好未來。
他讓他們看到,讓他們相信,勝利觸手可及。
直到死亡的最後一刻。
孫無情沒有回頭,但是能感覺到子彈從自己身邊呼嘯而過。這一刻他和這些普通士兵一樣,都是待宰的羔羊。不論是再強大的身體素質,也擋不住這槍林彈雨。
社區中心的大門被“無名”轟開,眾人魚貫而入。孫無情甚至顧不得所謂順序,直接抱著林瓊露從牆壁衝上二樓,持椅人緊隨其後。
但還沒有等所有人都爬上更高一層,聯邦機甲的機槍就開始對一樓大廳進行掃射,無數的子彈穿透玻璃,帶走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就在這時,一陣狂風卷向機甲部隊,兩枚炸藥被安在了要害處。下一秒,狂風衝進了這個社區中心,瞬間掠到了孫無情前面。
轟!
兩聲劇烈的爆炸,火焰仿佛地獄的鬼魂一樣從身後衝來,白大褂再一次經歷了火焰的洗禮,但在他身後,已經不剩一個人。
他們腳下的大廳已經支離破碎,二十幾具屍體就趴在樓梯間,還是掙扎的姿勢。
孫無情覺得口乾舌燥,喉嚨裡就像有一隻手在攪動。他脫下笨重的頭盔,小心翼翼的看向窗邊。
就在樓下不遠處,數十台聯邦機甲嚴陣以待,槍口對準了這座大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