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啊。”宿舍裡,秦楚安帶著酸味的嘲諷撲面而來。今天他穿著華麗的禮服,一絲不苟地打理身上每一寸褶皺,但他的臉卻拉的很長。
窗外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但學院內依舊溫暖如春。
“別鬧了。真的……別鬧了。”孫無情也已經穿戴整齊,正癱在椅子上,單手扶額。
“說到底,聯邦法律還沒通過近親結婚。”秦楚安在很認真的思考。
“不是近親,曉曉姐不是我媽的親妹妹。”孫無情順口答了一句,又發現不對:“呸!現在是這個問題嗎?我擔心我會被王老師當場乾掉!”
自從審問管二那天來,已經過了半個多月,今天,就是新年前夜。
提烏斯學院的傳統,新年晚宴後的第一支開場舞由眾老師開場。今年留在學院的老師足夠多,大家都十分期待。
大概只有孫無情不期待。
“王老師……真的喜歡老虎?”秦楚安臉上又掛著那種奇特的笑容,今天就屬這個八卦最震撼,張靈秋一定喜歡聽。
他就說孫無情怎麽今天一大早就開始打扮。從秦楚安認識他以來,就沒見他正經的挑過衣服。
哦,說錯了,正經挑的那部分是貼身的智能戰甲。“朋友”給他做了定製的全套禮服,可誰都想不到,就算是一刀刺下去,也刺不破他一點皮膚。
這當然是誇張了,孫無情只是想著逃跑的時候能快一點。
特別是聽到前幾天王清野去找張曉曉的消息,還是從忘語口中聽到的,孫無情趕緊捂住她的嘴讓她不要傳。
可結果卻是,一傳十,十傳百,最後竟然是安然跑來和他對質。
用屁股想一想,都知道是誰傳出去的。
現在,大家都知道了,王清野要邀請張曉曉跳舞。
一個是學院德高望重的老師,一個是立功無數的聯邦老虎。天然帶著話題性。
但沒想到的是,昨天張曉曉還是給他發了消息。
“明天給老娘穿好衣服!”
這大概是他入學以來接受過的最難的任務了吧。
“真跳啊?”秦楚安幸災樂禍地看著他,時間一點點過去,現在已經是下午,晚宴就在眼前。
他自己沒約到張靈秋跳舞,現在看著孫無情痛不欲生的樣子,也不算虧。
孫無情自己也不明白,在他眼裡,張曉曉可不是這樣猶猶豫豫的。如果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堂堂四王老虎,怎麽會用到這樣迂回的法子。
再說了,王清野也不是什麽壞人啊。
“挺好的。”秦楚安擠眉弄眼,繼續幫他分析:“老虎才不到四十歲,按現在聯邦平均壽命一百歲看,真的還算是少女。而且,她真的很漂亮。”
張曉曉確實很漂亮,那張保養的很好的臉上沒有看出一絲風霜的痕跡。如果說她是四十歲,根本沒有人會信。和張靈秋站在一起,宛如姐妹。
但這是漂不漂亮的問題嗎!
我在和你說漂亮的事情嗎!
如果他也有臣服的恩賜,現在真想把秦楚安壓在地下。
思考無果,晚宴的鍾聲敲響,忘語的聲音出現在門外。
“哥哥!你在裡面嗎?出來啦!”
孫無情看了秦楚安一眼,後者聳聳肩,擺出了一個請的手勢。痛不欲生的他隻好站起身整理衣服,打開了門。忘語牽著曼珠,穿著雪白的小公主裙,十分可愛。
“你聽說了嗎?今天學院有舞會哎,曉曉姐據說要和王老師跳舞哎!”
你當然知道,全學院都知道了,你個瓜娃子!
“舞會,每年,都有。”曼珠的小手被忘語牽著,很久不見,
忘語竟然已經快比曼珠要高了。宴會廳還是那個老宴會廳,學院裡目前還剩一百多名學員,都各自坐著。大廳盡頭,老師們的專屬座位上,王清野坐在首位。他的面前是空出來的校長演講台,上次的風波已經過去,大家都知道校長還在為聯邦的安全做鬥爭,便都放下心來。
但坐在他身邊的張曉曉,卻看了走進宴會廳的孫無情一眼。她的禮服綴上了鮮豔的玫瑰花,配上那束火紅的素色長裙,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是不是很想知道這兩人在想什麽。”秦楚安拍了一下孫無情的肩膀,後者搖了搖頭。
但說著無心,聽者有意。更何況,是忘語聽到了。
“想知道?簡單啊!”她說著也有樣學樣地拍了一下身邊的曼珠:“走,去問問!”
還沒等孫無情反應過來,曼珠乖巧地點了點頭,立刻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她那張黝黑的小臉便出現在了王清野的身後。
孫無情雙眼都要瞪裂了。
老師們發現了這個小淘氣鬼,紛紛回頭。王清野也沒有把她趕下肩膀的打算,而是任由她對著自己耳朵,問了一句話。
“老師,您今晚要和誰跳舞啊。”
現在他想把曼珠趕下去了。
他手裡的酒杯毫無征兆的碎裂,龐大的念力似乎不受控制地籠罩在場間。旁邊的張曉曉明顯也聽到了這句話,一道紅暈浮現在雙頰,瞪了遠處的孫無情一眼。
王清野左手邊的李建成埋頭吃著自己的沙拉,爭取自己的笑不會被他們發現。
“曼珠乖,老師今天身體不舒服。”王清野示意自己沒事,用毛巾細心的擦掉酒漬:“你有沒有找到舞伴啊~”
“我找忘語!”
畢竟是小孩子,一句話就能繞開。
曼珠一副得勝將軍的樣子回到了忘語身邊,拉著忘語的手說道:“王老師說他今天不舒服。”
現在是舒不舒服的事嗎?
我是在問你舒不舒服的事嗎?
孫無情聽後滿臉黑線,只希望自己離忘語越遠越好。
他不舒服可能是真的,但今晚過後,不舒服的應該是孫無情。
他捂住忘語的嘴,拉著她坐到了宴會廳的一個角落。在路過二年級的座位時,坐在前面的安然看著孫無情,叉子敲了敲面前的盤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艸……這個人估計也早就知道了。
壓下去問她結果的念頭,孫無情決定先吃飽再說。
學院的美食,還是值得期待的。
可還沒等他開始胡吃海塞,一個人就坐在了他的對面。
“要不要幫你給王老師下點藥。”呂嶽在學校裡還是一副不良少女的模樣,叼著一根棒棒糖,輕描淡寫的在桌子上擺出了一個個小瓶。
“瀉藥,感冒病毒,呐,最後是給你準備的春……”
孫無情立刻用手堵住了她的嘴。手指觸碰到呂嶽嬌嫩的皮膚,立刻有種火辣辣的感覺,如果用這個人吃過的杓子,可能會立刻進醫院洗胃吧。
“你怎麽也知道了!”孫無情低吼,另一隻手悄悄移走自己的飯盤。
呂嶽眨巴眨巴大眼睛,往明月安然那邊看了一眼。對這兩個年級的S級少女而言,女子茶話會是必不可少的周末活動。
好像,忘語也會在場。
天啊!
“講老實話,你不下藥,可能就輪到我們給你上藥。”呂嶽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但眼睛裡卻閃著雀躍的光芒。
看來這些家夥,是嫌不夠亂了。
“得罪!告辭!”孫無情從桌子上又拿了幾塊牛排,端著盤子準備離場。秦楚安被不遠處的張靈秋吸引住了目光,沒打算攔他。呂嶽看著他的背影,調皮地笑了笑,回頭看了安然一眼,後者比了個OK的手勢。
宴會廳十分熱鬧,孫無情捧著自己的晚餐,淒涼地走在走廊上,找了一個看台,趕緊解決晚餐。
可著急出來,才發現自己連刀叉都沒帶。孫無情似乎忘了剛才右手碰過呂嶽,抓起牛排就開始啃。結果不出兩分鍾,他就覺得不太對。
學姐的毒是真的猛……孫無情感覺腹中一陣絞痛,剛想起身離開,外面卻突然傳來了一陣輪椅咯吱咯吱的聲音。
川烏手裡拿著一小瓶解藥,臉上看不出一點多余的表情。
孫無情接過,喝下,表情苦澀。
“你也知道了?”
“知道什麽?”川烏歪歪腦袋,那塊黑布沒有一絲顫動:“呂嶽讓我來送藥。”
呼,好險。
“對了,關於王老師的念力恩賜,我來和你說一下突破點……”
你特麽這不是知!道!了!嗎!
忍住想把川烏掐死的衝動,孫無情抽出隨身帶的軍刀,在大理石柱上割了好久才消氣。
曉曉姐啊,你怎麽想到拿我當擋箭牌啊!
可還沒等川烏嘮叨完,宴會結束的鍾聲響起。
很快就是舞會了。
孫無情必須過去,他的手環震得他手疼,上面全是張曉曉給他發的消息。
也不知道怎麽了,小姨簡直一反常態。
你不是最雷厲風行那個人嗎?
你不是老虎嗎?母老虎也是老虎啊!
孫無情硬著頭皮朝宴會廳走去,很快在門口看見了正在準備的眾老師。
愛麗絲挽著李建成的手臂,張休用上了特殊的增高器械,安然正乖巧的站在他旁邊。
而張曉曉,站在他們邊緣。火紅的長裙像一朵撐開的玫瑰,月光映著她白皙的臉,顯得極為美麗動人。
但她低著頭,王清野站在她的不遠處,沒有靠過來。
今天的她,有些不一樣。但落在其它老師眼裡,卻有些懷念。
她看到了孫無情,看到了他那張和張依瞳極為相似的俊美臉龐。
其他人也看見了,李建成搖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卻習以為常。
舞會就要開始,愛麗絲和李建成抬腳就往裡走。學員的歡呼聲傳來,氣氛熱鬧非凡。
張曉曉走過來,輕咬嘴唇,瞪了孫無情一眼。
“過來。”
孫無情任由自己被她拉著,看到了門後絢麗的舞台。李建成和愛麗絲已經開始在舞池上旋轉,宛如一幅美麗的畫。
但身後,卻是王清野的眼神。張曉曉低著頭,不敢看他。
她或許,應該答應他的。
張曉曉看著這個熟悉的大廳。二十年前,他們也曾在這裡翩翩起舞。
“曉曉姐?”孫無情發現張曉曉的手在抖。
在他們不遠處,明月安然聳了聳肩,和張休一起,轉到李建成身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麽。
一股莫名的力量開始蔓延。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歡呼的聲浪在刹那間停了下來。
轟!頭頂上巨大的水晶燈毫無征兆的掉落下來,碎片映著昏黃的燭光,照出了張曉曉眼裡的淚花。
這是恩賜,臣服。
所有的器皿和桌子被壓碎,不可控的力量開始暴走。
李建成等人早就避開了這個變故,但一轉頭,卻只看到門口一閃而過的紅色衣裙。高跟鞋的聲音遠去,每一步,城堡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無數的岩牆石柱落下,碎石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孫無情只聽到身後傳來的一絲歎息。
王清野的黑袍下,一個小盒子重新被藏了起來。
很快,就又是新的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