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孫無情推開了寢室門,走向公共休息室。
秦楚安還穿著昨晚的衣服,衣領扯開,滿臉憔悴。
天都還沒亮。
孫無情給他端來一杯紅茶,秦楚安抬起頭,黑眼圈重的像熊貓。
“孫哥,睡不著。”這種時候秦楚安便沒了往日的驕縱脾氣,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之後他們做了什麽,但看現在的情況,他是自己在沙發上坐了一宿。
想想也是,還能怎的,你小子想進女寢?
孫無情用小茶杓融了方糖,慢悠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呵。”
撂下這句話,他就走出了休息室。他可不是秦楚安,新年第一天,他就有事情要做。
“來了?”張休還穿著一身睡袍,小短腿費力地給他開了門。孫無情身後的小機器人從腿邊滑進來,給兩人端來了早餐。
張休終於結束了一段時間的忙碌,開始著手有關孫無情的事情。
有關精神方面的問題,很多都靠他來解決。
而一直困擾孫無情的,是他失去的記憶。
“老師好。”孫無情走進辦公室,裡面很多家具都專門為矮小的張休準備。也是直到今天,他才有機會認真了解一下這個小個子老師。
張休和王清野他們是一屆的學生,年齡相差不大。只是滿臉的絡腮胡還有手指上有些破損的金戒指,顯得有些不修邊幅,像極了神話中的矮人形象。
他對張休了解不多,唯一見識過的,是他在開學典禮上弄暈秦楚安的那一次。
好像只是看了一眼。
“我不太推薦你先吃早餐。放一下,冷掉的沙拉也很好吃。”張休的語氣很和藹,站在椅子上,從桌子下摸出兩個虛擬設備,放在兩人面前。
“我們兩個,沒有好好聊過吧。”張休並不急地讓孫無情把設備戴上,而是讓“朋友”端來了茶,打算先聊幾句。
“一直沒什麽機會。”
“這段時間都很忙。你也看到了,抓管二費了我們不少事。而且,學院缺人。”張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本來你的事情,在進學校時我就該忙的,不過一直沒抽出時間。”
說完張休又拿出一疊報告,遞給孫無情。
“這是你最近的一次體檢報告。包括上一次的,我們一起解決。來,戴上設備吧。”
下一刻,辦公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曾經待過的那間療養院。
半年沒見了,這裡依舊如此熟悉。不論是他被救出來,還是上次在這裡遇到虛影,他都有認真看過這裡的風景。
現在,“朋友”把它完美的模擬了出來。每一顆樹木,都和療養院別無二致。
“根據你催眠後的說法,你最開始有印象的,是這個地下室。”張休領著他往下走,那間熟悉的,滿是發臭的積水和蜘蛛網的地下室,再一次出現在孫無情眼前。
盡頭的房間,裡面有一張椅子。他醒過來時,被綁的嚴嚴實實,而面前,是張曉曉的臉。
“‘朋友’沒有從這裡查到什麽。準確的說,這裡也沒什麽。”張休站在狹小的房間裡,環顧四周。裡面只有一把鐵椅子,地面上還有儀器拖動的痕跡,但空氣中,連一絲多余的灰塵都沒留下。
沒有血,沒有體液,沒有指紋,沒有腳印。聯邦部隊到的時候,這間房間似乎沒人進來過。
“坐下吧。我們要開始模擬。”
孫無情多少做了一點心理準備,吞了口口水,慢慢坐到了椅子上。
下一刻,堅固的鋼條死死困住他的身體。即使是他現在五級的身體素質,也沒有辦法睜開。
鐵椅子似乎和房間鑲嵌在一起,防止他跑走。但是當時的他,還遠遠沒有這樣的力量。布置這種程度的牢房,究竟是為了防誰呢?
孫無情沒想通,張休的身影就消失在他面前。很快,門外有了腳步聲。
鐵門被人一把拉開,幾位白大褂走了進來,他們手裡都推著大大小小的儀器,儀器沿著地板的劃痕劃過,沒有一點偏移。
他們掏出了手術刀。
手術刀劃開了孫無情的胸口,鮮血如岩漿一樣湧了出來。
“朋友”仔細研究過這把椅子。其設計可以充當暫時的手術台,把手上有明顯的劃痕,甚至還有強電流經過的焦黑痕跡。
包括裡面殘留的其它元素,大概能分析出來孫無情在這個房間可能經歷過什麽。
孫無情喘著粗氣,回過神來,他們又拿起了電擊器。
這一次,他們的臉上,帶著“無名”的面具。
儀器和手段不斷切換,聯邦軍人和“無名”輪番上陣,短短幾個小時內,他們試過了所有“朋友”分析出的結果。
想要刺激孫無情的記憶,就只能想方設法還原當時的場景。
孫無情不害怕劇痛,當手術刀第一百次割開他的身體,他已經有點麻木之感。他看著圍繞在身邊的假人,看著他們冰冷的眼神,思緒慢慢回到了他被救出來的那一天。
那一天之前,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被綁在這個椅子上嗎?不給飯吃,不給水喝?還是那他來做實驗?
如果是這樣,自己父母又在哪裡。據說,他們是一起失蹤的。
但為什麽,只有孫無情被找到了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場景變換了無數次,他慢慢習慣了反胃的感覺,看著自己身下慢慢流出的腸子,感受著這撕心裂肺的疼痛,卻沒想起任何事情。
他昂起頭,靠在椅子上,看著灰白色的天花板。燈晃得他刺眼,他卻似乎抓住了一絲靈感。
這個天花板,看起來有些過於乾淨了。
但他最終什麽都沒想起來。三個小時後,他的精神開始堅持不住。
就算是鐵人,也沒法忍受看著自己的身子被剖開無數次的樣子。
張休取下了他的設備,“朋友”遞上了一條熱毛巾。
“休息一下吧。”張休把早餐推到他面前,拿著剛才模擬的實驗報告細細看著。孫無情的腦電波被一一記錄,所有的思想暴露無遺。
“天花板?”系統明顯捕捉到了這個詞語,張休有些疑惑:“你覺得那裡有問題?”
“我不知道。”孫無情捂著胸口,看著面前的沙拉和牛奶,沒有一點胃口。
“‘朋友’會去調查的。你慢慢吃,不過我記得,你還有下一場吧。”張休的身高需要踮起腳尖才能拍到他的肩頭,然後他拿著報告,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孫無情強迫自己咽下早餐,城堡外,陽光灑在雪地上,十分明亮。
十分鍾後,他出現在了王清野的辦公室。
昨天舞會的事情好像並未影響他的心情,他正整理一些武器,一點點塞進掛在衣架上的黑袍裡。
孫無情再一次注意到他桌面上的那張照片,這一次,他清楚的看到了站在正中央的那套黑色風衣。
二十年來,王清野一直都是這樣的形象。
即使他打不過管甚,扭不過蘇起的胳膊,張曉曉還經常和他平分秋色,他依舊有資格站在隊伍的中間。
因為整個聯邦,很少有人比他更了解恩賜。
“第一堂課給你安排的怎麽樣?”王清野笑道:“是不是清醒了一點?”
孫無情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能報以一個還算天真的微笑。老老實實站在他的面前,看著他把黑袍整理好,坐在了桌子前。
“放心吧。我和你只是先聊聊。”他招呼孫無情坐到他旁邊,手環給他傳過去了幾份電子資料。
“你的恩賜問題,已經拖了半年了。二十年來,從沒有S級學員,經過了那麽久,還沒有覺醒恩賜。我們需要好好反思自己是不是沒做到位了。”他喝了口水,繼續說道:“入學以來,你經過了開學典禮,經歷過管甚的身體訓練,出過任務,經歷過生死考驗,但依舊沒有覺醒恩賜。你先看看這幾份資料,是不是對你有點幫助。”
孫無情一頁頁的翻過,發現這是歷年來所有學員覺醒恩賜的記錄。
排在最前面的,赫然是王清野的資料。照片上的他十分年輕,眉宇之間有著外溢的傲氣,在他的評級上,印著S的標記。
他是提烏斯學院第一批學員中,第一個覺醒恩賜的人。
入學第一天,看著這座宏偉的城堡,那排山倒海的念力,便源源不斷的從身體裡湧出。
“我的血統是A級,二十年前的A級,其實非常稀少。家裡歷代在聯邦身居要職,爺爺的爺爺曾是世界首富,金融家,分析師,大學教授,諾貝爾獎,家裡都有人做過。老實說,‘朋友’選擇到我,並不奇怪。獲得恩賜的一刻,就好像腦海裡有一股暖流,十米以外的石頭, 好像就在手邊。”說著,王清野抬起手,桌子上的鋼筆被無形的力量托起,很輕盈地轉了個圈。
再然後,是張曉曉的臣服,是張休的精神力量。每一個人覺醒恩賜的過程,都被“朋友”記錄了下來。
“怎麽沒有我母親的?”孫無情不斷翻看,問道。
“有些人的資料已經是絕密。能給你看的,都是整理過的。”王清野聽到張依瞳的名字,明顯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不在上面的,你就不要問了。”
壓下心底的疑惑,孫無情繼續研究手裡的資料。
包括川烏在內的學員,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契機。有些人是在入學前就展現了恩賜的力量,而有些人,像安然,在那個校長辦公室裡看了一本書,便心有所感,做出了人生第一個預言。
每一個人都不一樣,但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找到了適合他們的恩賜。
他們喜歡的,渴望的,想要的,需要的,上帝都給了他們。
卻唯獨孫無情,空有S級的評價,卻沒有一點恩賜的跡象。
日上竿頭,看著看完資料,卻一籌莫展的孫無情,王清野最終歎了口氣。
“嘛……激發恩賜有很多途徑。”他站起身,龐大的念力籠罩了整個辦公室。黑袍被無形的力量牽引,披到了他的身上。
“稍後每個人的恩賜,我都會安排你體驗一遍。”他示意孫無情拔出隨身的軍刀,無數的鐵片從黑袍中湧出,鋒利的邊緣帶上了無情的殺機:“老規矩,先打一架。”
孫無情苦笑,揉了揉還有些難受的肚子,擺好了進攻的架勢。
提烏斯學院的教育,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