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寧靜的提烏斯學院內,溫和的太陽落在青翠的草坪上,是說不出的閑適與和平。孫無情也和安然與川烏一樣,在學院裡找到自己喜歡的一塊地方呆著。他手裡的長棍拄在地上,汗水順著武器往下流淌,反射著晶瑩的太陽光,他一邊喘氣,一邊呆呆地看著,似乎都忘了時間,忘了以前發生的所有事。
對啊,他本來就不記得以前的事情。這一年多來,他希望能想起之前的回憶,但除了兩個在相片上的人,想不起其它的東西。仿佛有一隻大手把腦海裡和他父母相關的記憶抹去,記憶的斷層似乎與生俱來,他甚至都差點認為他出生在那個一區的療養院,而他出生的第一眼,見到的是張曉曉。
孫無情沒有彷徨,失去記憶的人之所以焦躁,是因為身邊一直有人提醒他們到底忘了什麽,他們開始相信自己真的遺忘,這種內疚和衝突將干擾他們的生活。
但真正失憶的人,是不應該彷徨的。人們不可能想起自己忘了什麽,而他們的生存之道,全都來源於已知的記憶。孫無情的腦海裡從來沒有孫傳庭和張依瞳的影子,即使是殘留了一句話,或許也會讓他挖空了心思去找。
但沒有,一點都沒有,仿佛是乾涸的沙漠,找不到一滴水。
學院的生活很安逸,鍛煉燒掉了他多余的荷爾蒙,大腦裡擁有一個智腦的他,認為自己真的無人能敵,只要給他時間,他肯定能穩穩地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即使是看過如此多的執法者和恩賜,他也沒有一絲恐懼。這是管甚和王清野等人傳遞給他的自信,他們在培養一個真正的英雄。
一個真正的英雄,不應該有任何的彷徨。記憶並不是真的失去了,或許它原本就不在那裡。
但是今天,在走廊上看著孫無情的王清野,似乎有話想說。
他應該早就站在那裡,孫無情見他沒有過來的意思,於是自顧自的繼續鍛煉。直到他休息的時候,他的身影在出現在回廊中,看著抬起頭的孫無情。
“你知道嗎?傳庭不會打架,你母親只是有點驕傲,打架從來不擅長。”王清野的雙手藏在黑袍裡,金絲眼鏡框反射著半邊白光:“你現在的樣子,似乎更像老虎。”
“我只會打架,腦子不像我父母那樣好用。”孫無情放下長棍,看著王清野。
“你怎麽知道他們兩個腦子好用?”
“你們說的。”
一陣漫長的沉默,王清野的眼鏡片反射著奇異的光,長袍下的雙手似乎有些顫動,但很快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這一年來,你沒怎麽想找他們。”他說道。
“確實沒怎麽想過。”孫無情說。
“也不關心療養院調查的進度。”王清野拿出一份資料:“如果不是我去看,它已經躺在檔案室生灰了。”
“上面講了什麽?”孫無情沒有去拿起來的打算
“打破療養院外牆的是你,土壤裡的血液是你的,你的力量暴走了,就是這樣。”王清野聳聳肩,收回了資料。
“那抓我的人呢?”
“沒找到。”
“沒找到?”孫無情皺眉:“現在可是二十二世紀了。”
孫無情被抓的時候是一年多前,在這個時代,還有多少能從聯邦眼皮子底下逃走的人?
“這是‘朋友’的調查結果,療養院裡抓住的都是無關人員,是聯邦人,但沒有任何可疑的身份。至於那些對你動手腳的科學家,已經離開很久了。我們找到你時,你至少已經不吃不喝五天。”
“就這樣?”
“就這樣,這是‘朋友’得出的結論。
”王清野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抬腳準備離開:“我原以為你會更感興趣。”孫無情重新操起了手裡的長棍,用揮舞的風聲回答了王清野。他對這個調查不感興趣,即使能查出抓他的人,沒有找到他的父母,也無濟於事。他現在安全的住在學院內,身上的秘密“卡爾斯”知道的一清二楚,沒有必要去隱瞞什麽,既然知道自己的身體會無止境的進化,他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磨練的更強。
至於更強之後需要做什麽,他還沒想好。年輕便是如此,二十歲的年紀,總不可能想到終老時的天空。青春且張揚,一往無前,無所畏懼,才是他們的做派。
像極了手裡的長棍。
就在這時,半空中響起了飛行器離開城堡的聲音。系統告訴他胡卿意準備前往海外執行任務,孫無情看著空蕩蕩的城堡,忽然發現除了一年級新生還有那些還在地底磨練的同學,三四年級幾乎所有人都離開了學院。一區,十二區和五區的執法者被調入學院執教,但這幾個區域的空缺卻沒有人填滿,今年似乎太多的人前往海外執行任務,他甚至都沒有機會見張曉曉幾次面。孫無情忽然有些理解忘語對學習和武器的熱情,當時救她的人是孫無情,收留她的人是張曉曉,她的笑容曾經軟化了他們的心,但現在,似乎輪到她的心變得堅硬,變得成熟了。
局勢很緊張,孫無情是清楚的。但是很多絕密的資料,權限在S級以上,連他都無法查看。所以聯邦到底在做些什麽,這個世界真正的局勢如何,他確實不清楚。或許有一天,當他站到管甚或者王清野的位置,或許會知道的更多一點。
所以現在,他只需要鍛煉,繼續鍛煉,像皮裡斯監獄裡的管甚一樣,只有證明自己還有用,聯邦才會多看他一眼。畢竟陣營已經無法選擇,不管“無名”和“失落綠洲”持有怎樣的價值觀,孫無情都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聯邦人。
這個學院,至少還有忘語值得他守護。她才十一歲,還是一個小孩。
“安然姐,這件事你清不清楚……”忽然,舞刀弄棍的間隙,他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兩道熟悉的聲音。
聲音非常小,但語氣裡透露著一股子急切。
“真的別問我……”安然似乎也有些焦慮:“我不知道。”
“你沒發現……都走了,二年級出來的人,全都離開了……”張靈秋的聲音越來越近,孫無情甚至聽到了她們兩個的腳步聲。他知道張靈秋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別的不說,恩賜已經恢復到了受傷前的水平。“無名
”對她大腦造成的重傷早已經不複存在,她看起來甚至比之前還要有活力。
“我知道……”安然使勁壓低嗓子,她忽然看到了幾秒種後的未來,但是她已經來不及阻止。
“你能不能幫我看看,看看楚安,他一個人在Y國我很擔心,現在那裡的資料都查不到……”
張靈秋一句話還沒說完,兩人就已經踏入回廊,就算孫無情是一個普通人,也應該聽到了兩人之間的談話。張靈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草坪上的孫無情,也立刻住了嘴。
“小老虎,真的……太遠了。”安然輕輕捏了一下張靈秋的手,皺著眉頭搖搖腦袋,又看了孫無情一眼,神色複雜的離開了這裡。
她的預言和距離有關,和她看到的聽到的有關,這就是為什麽林衛出任務的時候,會把她隨身帶著。
“怎麽回事?”孫無情聽到了秦楚安的名字,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著已經恢復健康的張靈秋,她的兩隻小手放在胸前,臉上有些少見的不安。從他在虛擬空間裡利用S級權限打探秦楚安位置後,已經有兩天沒有關注他了。那個地方信號很差,就連“朋友”也不能收集到完全的信息,這也是他沒法定位張曉曉的原因。
張靈秋面對他平淡的詢問,不露痕跡地咬了一下嘴唇,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便立刻往安然相反的方向跑開
“哎!”孫無情頓時十分困惑,城堡內現在空無一人,十分安靜,一年級還沒有下課,安然剛才明顯追著王清野的步子去,但張靈秋卻專門來找她,連談話的聲音都暴露在城堡內,實在有些不尋常。就連剛才安然的表情和動作,都充滿了一種焦慮感。
很奇怪,細細一想,孫無情默默地把地上的武器收起來,然後也往城堡內部走去。
他不太清楚應該怎麽做,張靈秋和安然不願意說,總不能逼他們說。所以待他把武器放進庫房,便立刻調出了“卡爾斯”的查詢界面。藍色的屏幕懸浮在孫無情的身邊,上面是一行優美的聯邦文字。
“找我有事嗎?”
“剛才張靈秋的表情你看到了,發生什麽了?”孫無情隨口一問。機器能分辨說話者的表情,甚至能看出她的內心想法,即使不去看他們的搜索記錄,也能猜到一二。但”卡爾斯“接下來的話,卻令他有些驚訝。
"我不知道。"屏幕上慢慢跳出這一行字。
既然連它都不知道,那就沒有必要問下去了。孫無情微微皺眉,申請中斷了和"卡爾斯"的連接,然後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現在是大白天,無故中斷連接有被記錄的可能,有些人應該會注意到,比如林衛。監控會記錄他走回宿舍的過程,電磁波會顯示他待在自己的房間,虛擬頭盔會顯示他進了虛擬執法系統,但不會追蹤到他去了哪。
比如進入那個神秘山洞,動用S級數據權限。
緊接著,孫無情看到了黑夜中,火光漫天的阿什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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