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瓊露從儀器裡出來時，面前已經不是學院的景色。她適應了一下房間裡昏暗的光線，只能感覺到面前有人走動。

這是一個狹小的房間，孫無情摸了好久，才找到了電燈的開關，竟然不是語音控制系統，而是簡單的觸摸屏。

啪。房間被照亮，孫無情眯著眼睛，迅速把整個房間的狀況摸清楚。

現在，他有點緊張，就像一個離家出走的孩子，大腦還沒有適應現在的情況。

他從聯邦離開，這是一台瞬間移動的機器，所以鍾離望把他們帶到了哪裡，他也不知道。

就在林瓊露剛從儀器出來的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身上帶著的某樣東西。有些恐懼是刻在骨子裡的，在聯邦的時候，這意味著某種安全，但只要離開聯邦，這便是無處不在的監控。

“申請連接。”腦海裡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孫無情便聽到了那如影隨形的電子音。“朋友”正在嘗試連接他的大腦，但只要他拒絕，連接不會通過。不過，聯邦依舊會知道他的位置。

如果他以這種方式出來，聯邦估計不會讓他去救張曉曉。

所以他迅速的拿出鍾離望給的藥劑，打進了自己的頸動脈中。清涼的液體滑過脖頸，重複的電子音剛說到一半，便消失無蹤。

這是兩年來從未有過情況，一直在他腦海裡鬧騰的那個智能生命，就這樣被這管藥劑擊敗了。

那這是不是也意味著他現在得不到“朋友”的幫助?

“學長?”林瓊露的聲音從身旁傳來，他看著走神的孫無情，臉上寫滿了擔心。

但這個時候，她需要擔心的，可能是她自己。

“你。”孫無情抬起頭，意識到這個女孩也隨著他逃離聯邦，來到了這陌生的地方:“怎麽想的?！這可不是旅遊，你幹嘛來趟這渾水?”

他確實生氣，在他眼裡，林瓊露還是一個拖後腿的學妹。事實上，如果是出任務，他甚至都認為秦楚安的身體素質還不夠，所以在木伊那克的時候，他總是會暗中留意這個兄弟。

但眼前的林瓊露，實在是太過弱小。正如他所說，這不是旅遊，甚至可能是關乎生死的任務。

“我……”林瓊露拽著衣角，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啥也沒想。”

她確實沒想太多，一開始是被安然和鍾離望推到前面，又看到孫無情質疑她的能力，就一頭霧水的上了這台機器。她還沒試過瞬間移動的滋味，現在還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孫無情為之氣結，但又不好發作，林瓊露在他眼裡畢竟還是小孩，盡管只是低他一級，但他還是把她和忘語相提並論。畢竟對他來說，林瓊露的身體素質還不到四級，是孫無情可以隨時撂倒的角色。

歎了口氣，孫無情站起身，越過林瓊露的肩膀，看到身後的那台儀器已經失去了動力。儀器便沒有連接電線，而是在內部鑲嵌了一個小型的核能源，現在也已經完全失去了能量。

再環顧四周，孫無情發現，這是一個密閉的房間。只有一扇門通往外界，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地下

室。

沒有機關，沒有更多的信息，這片區域內的空氣已經開始渾濁，他能聞到林瓊露身上淡淡的少女氣息。她今天穿著提烏斯學院的校服，身材談不上高挑妙曼，但脖子下白如凝脂的肌膚，小巧精致的瓊鼻，還是顯得有些可愛。

孫無情對她不是沒有好感，但現在不是時候。

“衣服脫了。”他轉過頭，開始檢查門鎖。

“啊?”林瓊露下意識地退後一步，雙手緊緊捂在胸前，

雖然沒什麽料，但也是女孩子視若珍寶的身體。“反過來穿，別讓別人看到學院的校服。”孫無情趕緊解釋了一句，生怕誤會。他自己也有些緊張，話居然沒說全。

“哦。”林瓊露嘟著小嘴，躲到那台儀器後方，解開扣子。

孫無情剛剛拉開門，卻聽到背後傳來了硬物落地的聲音，他回過頭，脫下外套的林瓊露看著腳下的玉佩，似乎想起了什麽。

“川烏哥的玉佩?”孫無情認了出來。川烏喜歡玉器，喜歡玉器溫涼的感覺，和他很像。他應該收藏著幾塊玉佩，他也曾經給過孫無情一塊，樣式一模一樣。

“安然姐給的。”林瓊露撿起來，遞給孫無情。後者接過，握在手中，按動後面的機關，力道的輕重，可以調控玉佩的流明值，如果遇到生死時刻，會迸發出全部的能量。

這是科學，不是恩賜，算是一個隨時攜帶的光源。

“哎，還有一張紙。”林瓊露又抖了抖外套，就在放玉佩的口袋裡，又掉出一張白紙，應該是安然把它和玉佩放在了一起。

紙上寫著字，做法非常的古老，但勝在保險。

孫無情把玉佩掛在林瓊露的脖子上，又接過紙條，但剛看一眼，便深深皺起了眉頭。

上面寫著的，是一個他曾經告訴過安然的秘密，但是，他自己卻忘了。

那一段，他在木伊那克地底想起來的回憶。

“我……我又失憶了?”孫無情十分震驚，在他的腦海裡，這紙回憶仿佛述說著旁人的故事，和他無關。

但安然卻在紙上寫著，這是孫無情親口告訴他的，在那個神秘山洞中，孫無情合盤托出了他的回憶。據他當時所說，他擔心聯邦再次抹去他的記憶。

因為如果當時抓他的是聯邦的人，那麽消除記憶的，當然也是他們，那個療養院裡尋不到的研究人員，後來王清野給出的調查報告，都說明了這一切的真實性。他不記得最後是誰消除了他的記憶，或許有技術可以做到這一點，既然兩年前他失憶了，現在再讓他失憶一次，也不是什麽難事。

但更讓他震驚的，是這個回憶本身。

當時在山洞裡的他迫不及待的尋求真相，但一無所獲，所有的數據和資料被“卡爾斯”管理著，身在此山中，便看不清此山事。

但現在他離開了，“朋友”的聲音也消失在腦海，聯邦應該無法定位到他的位置，現在，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孫無情有很多時間，去思考這件事。

“學長的記憶?”林瓊露沒有聽說過孫無情的故事，隻

能湊在他肩膀旁，看著紙上的文字。

“我的失憶看來和聯邦有關，如果安然沒有說錯。”孫無情慢慢理著思緒:“兩年前，我父母想要帶我離開聯邦，但是在海岸處被聯邦的人抓到。我留在了這裡，但父母不知去向。一年前我從昏迷中醒來，但不記得以前的許多事情，張曉曉是我第一個見到的人，她是我的小姨，但依舊在查我父母失蹤的事。現在看起來，好像和聯邦有關。”

“什麽意思?”林瓊露扭過腦袋，看著孫無情的側臉。

“聯邦是我的……敵人。”猶豫了一下，孫無情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他現在的思緒十分混亂，一直以來，他都接受著學院老師們的教誨，時刻感受著聯邦最偉大的計算機給他的服務，但卻沒想到，他的身世，本身就是聯邦所造。他現在肯定是不相信的，但如今白紙黑字，又是安然所言，他不想不信。

當所有人各執一言，便沒有真相。

真相，需要他自己去尋。

正如管甚所說，他現在，終於有了一個目標。

而且現在看來，知道這件事真相的，還有不少人。甚至就連管甚老師，或許也猜中了幾分。

既然這樣，那林衛呢?安然呢?窺視所有人思想的四王薑夔呢?他們可能將張曉曉都蒙在了鼓裡，卻依舊把這把劍用的得心應手。

而孫無情，應該也是另一把劍。就像張曉曉一樣，如果不走出這座山，她永遠看不到真相。事實會像迷霧一樣蓋在他的頭頂，就像這幾十億年來的天穹蓋，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注意安全。”信的末尾，沒有安然的預言，只有著寥寥幾個詞，卻隱藏著足夠多的信息。

“我們先離……”孫無情把信塞進嘴巴一口吞掉，卻撞到了身後專心致志的林瓊露。她現在隻穿著一件襯衫，外套拿在手間，胸前露著一抹白皙。

“呀。”她又溜回了儀器後，把外套反穿，遮住了提烏斯學院的標志，盡管看上去有些別扭。

孫無情臉頰有些微紅，但很快恢復了正常。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林瓊露跟在他身後，兩人終於走出了這個房間。

房間外，是一條狹長普通的通道，看著這副場景，孫無情回想起了自己剛恢復記憶時，在聯邦一區，P城的賭場內。

但如今，他已經沒有了“朋友”的幫助，只剩下六級的身體素質，但沒有情報，怎麽在這世界上生存?

況且，他們離開的太過於突然，沒有換洗衣服和食物，整個世界都已經舍棄了實體貨幣，所有的虛擬貨幣由國家管控，他們甚至都無法買到想要的東西。

當真是一無所有。

孫無情帶著林瓊露登上電梯，前往一樓，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

但還沒到目的地，他們已經聽到了足以掀翻屋頂的喝彩聲，十分吵鬧。

聽起來，就像一個賭場。

電梯門打開，虛擬投影下，高山仰止，賭氣衝天。

這裡是摩納哥公國，地中海沿海小城，賭博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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