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無情聽了這句話,愣了一下,冷汗就流了下來。
他把這件事忘了。
張奮鬥肥胖的身影跳進他的腦海裡,逐漸和面前清秀的少女重疊在一起。如果胖子能瘦下來,確實和張靈秋有幾分相像。就在地下賭場的時候,確實是他輸了錢,引起了孫無情的注意。
他,好像是把張靈秋的姐姐賣了來著?
孫無情沒有立刻回答,但又不好昧著良心說沒有,輕輕放下虛擬設備:“怎麽了?”
見孫無情也不清楚的模樣,張靈秋一抹淚眼,轉身又往教師辦公室跑去。秦楚安跟在她身後,看了一眼孫無情,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怎麽回事?”孫無情跟上。
“她打電話回家,好像是聯系不上家裡人。又打給熟悉的朋友,才知道可能是失蹤。連報案都沒有,不知道失蹤幾天了。”秦楚安搖著頭,他已經讓自己的關系去查了。但再怎麽查,總歸都是問“朋友”。
半個月,孫無情立刻計算了他們回來的時間。如果從做任務那天開始算,時間已經不短了。照這樣看,張靈秋的姐姐都被運到火星上。
艸。自己怎麽把這件事忘了。孫無情暗罵自己一句,連忙追上去。
張靈秋先跑到了王清野待的圖書館,自從任務回來,他就很少下城堡裡的辦公室。提早收到消息的他捧著書走出來,推了推眼鏡:“怎麽回事?”
“王老師,我要回家一趟。我……我聯系不上我父母了。”
“慢點說。”王清野讓她坐下,用念力在不遠處的飲水機打了杯溫水。孫無情和秦楚安剛好走進圖書館,上氣不接下氣。
“我……本來每天都會打電話。他們一般一周才接一次,都習慣了,家裡不經常有人。”張靈秋想起這兩天的擔心,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大家都睡著的深夜,她一次又一次撥通家裡的電話,她知道他們都不會早睡,但每次聽到無人應答的提示,她心裡還是有些寂寞。
“這幾天應該接一下了。但還是沒人。所以我就打電話給鄰居問……結果門一直沒敲開。後來他們報了警……因為這種事比較常見……就猝……死什麽的。但今天他們撬開了家裡的門,裡面一個人都沒有。”知道這件事情後,張靈秋立刻就滿學院的找人了。
如果可以,她想親自回家看看。
“先別急,學院先幫你查。”王清野回頭看著跑來的兩人:“你們都不知道這件事?”
當時在賭場,只有孫無情從“朋友”口中確認了張靈秋父親的身份。安然隻以為他想管閑事。卻沒想到他回頭就把這件事忘了。
“我知道。”孫無情沉默了一下,看了看張靈秋梨花帶雨的模樣,沒有太多猶豫,將那天看到的情況說了。只是隱去了張奮鬥要賣他女兒的事實,單說是見到了,賭場裡有爭執。
張靈秋聽後從大哭慢慢變成小聲抽泣,輕咬著下嘴唇,然後低著頭,沒看孫無情一眼,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圖書館。
王清野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抬頭便是孫無情自責的眼神,手裡端的溫水舉起又放下,終究也再提這件事。只是把那天的情況問清楚,也就離開了。等孫無情反應過來,才發現秦楚安早就追了出去。
城堡正中心的塔樓,很快響起了孫無情急切的腳步聲。書架裡川烏的黑布一閃而過,聽到他上了頂樓。
安然正坐在窗邊看書。
“怎麽了?”她抬起頭,孫無情已經打開了“朋友”的操作界面。在這個不被任何外界信息干擾的密室,孫無情動用了自己S級數據權限。
如果能補救一點,就要盡快。
有關賭場的事,在“朋友”面前,已經不存在太多的秘密。那塊區域已經被取締,根據孫無情的記憶,很輕松的找到了那間賭場的位置,已經和賭場所有相關的幕後老板。
令人驚訝的是,竟然一半都是東國人。
張奮鬥。這個男人在那幾天並沒有出現在任何數據庫中。那片區域畢竟是非法地段,可能連身份證都不需要。
太危險了,無處不在的數據記錄實際上是聯邦人安全的一個保障。只要他攜帶著身份證,“朋友”肯定能知道他在哪裡。
但萬幸的是,孫無情當時在現場。實際上,他能查到了他當天雙眼看到的所有記錄。沒有時間細想,“朋友”立刻開始解析圖像。盡管首都的它不會主動和孫無情拌嘴,但論計算能力,絲毫不遜色於首都外的“朋友”。
和張奮鬥交談的男人是賭場的老板之一,東國人,屬於非法移民。在地下城市不僅管理這一家賭場,甚至還包括他們做任務時下去的機房。
有視頻拍到他曾親自推著一個箱子走在酒店。從箱子對毯子的壓力看,裡面正好是一個人的重量。
“朋友”現在已經完全接管秘密之城的所有電子系統,得到了他們沒來得及銷毀的數據,慢慢揪出了這個人的蛛絲馬跡。
但越看資料,孫無情的脊背便感到一陣涼意。無視安然的招呼,他雙手飛快的點開一個個視頻和資料,尋找張奮鬥和張靈秋姐姐的影子。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那個和張奮鬥談話的賭場老板,竟然和聯邦安全扯上了關系。
事後他們才知道,當時神秘人下去的那個通道,連著最後一間機房。裡面用上了最先進的設備,對“朋友”發出的電子進攻,便首先來自那裡。一旦出了問題,切斷和外界所有的聯系,那裡,就是一台純粹的機械大腦。
借用這個計算力,他們避開了聯邦的追兵,生生從地下穿過了國境線。聯邦已經對鄰國采取了外交手段,但結果,他們可能暫時看不到了。
孫無情不太抱多少希望,但還是繼續搜索賭場老板的蹤跡。他只有一張模糊的圖像,但S級權限,讓他可以調用整個聯邦除首都以外的所有數據。只要這個人在聯邦境內的任何一個攝像頭出現過一秒,他就可以知道。
關聯全聯邦的數據庫,即使“朋友”為他分配了內存,也還是需要一點時間。孫無情的十指不安地絞在一起,安然閉著眼睛,似乎在嘗試著幫他預言。
不久,“朋友”就給出了結果。
查到了,在一區。
阿普爾市。
孫無情感覺黑暗中睜開了一雙眼睛,漆黑的瞳孔正盯著他看。這個結果,實在有些巧合。
視頻裡,賭場老板做了充足的易容,應該動了手術。但他打開車窗時的一系列動作,以及手背上淺淺的一道劃傷,還是被“朋友”匹配上了。
僅這一個計算,就宕機了不知道多少CPU。
他們使用了一條非法航線,飛行器沒有被記錄在數據庫中,但按它飛行時的狀態看,裡面不止有他一個人。
然後呢?孫無情就查不到了。賭場老板打開飛行器,往窗外吐口水的瞬間,是最晚的一條記錄。
三天前。
“你要去哪?”安然看到孫無情迅速收了界面,準備奔下樓。
“出學院。”孫無情沒打算隱瞞她,如果可以,他還希望她能看到自己順利離開首都的預言。在這裡他不能得到“朋友”主動的幫助,執行力下降不少。
“你出不了。”安然不是在說預言的事:“學院本來就不給隨意外出。再加上現在首都又開始封鎖了。”
又封鎖?孫無情查了一下,發現確實如此。
怎麽辦?王清野應該也查到了相似的資料,這樣子可以抓住那個人嗎?他沒有和那些東國人一起離開,反倒可能帶著張靈秋的姐姐去到了一區。那可是學院學員的家屬,難道他不怕被學院查到?
“要出學院,先問過管甚。”安然給他指了一條路,在這個學校,他的權限王清野老師要高一層,至少在進出學院的安全方面,是由他負責。
孫無情點點頭,迅速離開了高塔。
管甚辦公室的門自動打開,兩位老師似乎已經達成了共識,王清野坐在桌子前,眉頭緊鎖,添了一分蒼老的意味。
而管甚,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棍子就倚在桌子前,隨時都可以拿起來。
這個戰神榜首上的男人,就是如此的不引人注目。
“禁止出學院。”孫無情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卻被管甚一棒子打了回去。
“張靈秋的事,學院想辦法。你們不能參與。”管甚說著,走到牆邊把一副歪的水墨畫擺正。孫無情這才注意到,辦公室裡似乎已經引起了一場騷亂。
幾分鍾前,張靈秋來這鬧過。
但這次,連王清野也幫不了他。
“聯邦最近很忙。張靈秋的事有點特殊。”王清野盡可能的保持和藹:“對外執行任務的同伴需要更多的資源。現在分配計算力……”
他沒有再說下去。現在為這件事分配計算力,無異於在同伴背後插上一刀。王清野也懂,張靈秋親屬的命也是命,所以,連他也想不出對策。
說服“朋友”添加新的任務,需要很高的權限。
“回去吧。交給學院解決。”管甚把他們都趕離了辦公室。
心裡正焦慮,一雙大手卻搭在了孫無情的肩膀上。王清野神色複雜,不知道在考慮什麽。
“學院制度,我們只能聽‘朋友’的。”他躊躇了一會,告訴了孫無情一個秘密:“但只有一個例外。”
“阿瑞斯系統,1v1全環境模擬對戰,能打贏榜首,就能在‘朋友’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讓整個聯邦為你做一件事。當然,有很多限制,但如果只是張靈秋的事,‘朋友’應該還有余力做到。”王清野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只是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孫無情臉色大變。
“我會去挑戰管甚。”
王清野好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