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發生在學院城堡的事件以後,管甚就被關進了皮裡斯監獄。
說的準確一點,他是被議會投票投進去的。
即使“卡爾斯”站在他這邊。
“我就這麽可以進去?”孫無情看著面前的通道,幾個月前,程輕命也曾走過這裡。
“整個聯邦都看著你。”“卡爾斯”的語氣比“朋友”要嚴肅:“林衛已經同意。”
孫無情相信校長把控著他的一切,對此他並沒有什麽怨言,他的心底沒有秘密,他來這裡,只是想見一下管甚老師。
只是如此而已。
明亮的通道兩旁,是亙古不變的牢房大門,簡單的合金門,不透露一絲縫隙的外牆,幾乎能把所有宏觀物質攔在房間之外。
所以房間裡面,暗無天日。
管甚索性直接把眼睛閉上,繼續做著俯臥撐。
這間牢房經過簡單的擴容,裡面擺放著幾個運動器械。
這一直讓孫無情很困惑,如果議會想要打壓管甚,又怎麽會給他自由活動的機會。要知道,一個活著的,實力不減的管甚,絕對是一枚恐怖的定時炸》彈。
戰神榜第一,根本不是浪得虛名。如果沒有恩賜,只要對手是人,管甚可以說世間罕逢敵手。
這樣的決定,顯得有些幼稚。
但轉念一想,做決定的畢竟是聯邦議會,是裡面的三十名議員,而不是“卡爾斯”,也不是“朋友”。
林衛掌管著提烏斯學院,不知道他對議會說了什麽,對管甚的削弱方案,沒有通過。而根據“卡爾斯”的說法,二十年來,提烏斯培養的學員,大部分進了議會。新的時代,有些工作只有專門培養的人才能勝任。
這是大勢所趨,不管提烏斯學院的校長是誰,不管是否有這個學院,很多事情,冥冥之中似乎已經注定。
“先把門關上。”很快,孫無情耳邊,傳來了管甚熟悉的聲音。
他走進這間牢房,“卡爾斯”幫他們關上牢門,於是房間內只剩下了管甚輕微的喘息聲。
就在剛才那個瞬間,如果管甚願意,他可以擊倒孫無情,然後奪門而出。即使沒有辦法離開,也證明了沒有套上枷鎖的罪犯,是多麽的危險。
這一層,如果所有人都像管甚一樣不被束縛雙手雙腳,或許早就鬧翻了天。
“老……”孫無情剛吐出一個字,回答他的,是來自黑暗中的一個拳頭。
很快,很準,有殺氣。
“卡爾斯”在一瞬間把輔助電信號傳遍了孫無情的全身。偏頭,側腰,壓肩,左腳後撤,右掌豎起,擋在臉前。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毫無滯澀。
緊接著,是生死之間的交手。孫無情剛從學院訓練過來,相當於熱身完畢。面對管甚狂風驟雨般的進攻,他的身體早就做好的了準備。
站在管甚面前的,是科學和人類最優秀的結合體,數據庫裡有管甚二十年來的對戰數據,而這副身體,成長潛力近乎無限。
所以管甚打的很爽快,很過癮。
意思就是還不夠。
孫無情還不夠強。
這道菜,對管甚來說,還是差了點火候。
“你輸了。”這是管甚第二次出聲。他的手掌橫在孫無情的咽喉,後者的雙手被強勁的力道打散,腳下已經站立不穩。
孫無情吞了口唾沫,慢慢站直身體,謹慎的後退一步,鞠了一躬。
“還算有點進步。”管甚收拳,黑暗之中,他的實力沒有任何減退:“還算懂一點武。”
“管甚老師。”孫無情才算把這句話說完。
令他震驚的是,管甚即使被關了將近三個月,
實力依然有增無減。和之前被鎖在金屬塊裡的管二相比,簡直天差地別。“進來之後,不用處理學院事務,管甚保持著每天十四個小時的鍛煉。”“卡爾斯”說道:“林衛還給他申請了抗氧化劑和脊髓幹細胞,以防止細胞過渡分裂造成的提前衰老。”
他來這裡根本不是養老的,也不是來認罪的。
他是來證明他還能用的。
“說吧,找我幹嘛?”管甚在黑暗中脫下短袖,身邊的牆壁彈出一個小格子,裝好了換洗衣服。孫無情真的覺得他在這裡可能過的比學校好,畢竟對管甚來說,除了練武,也不需要去看這大千世界。
尤其是在管二走了之後。
“前些天去了木伊那克,應該是見到了書院的院長。”孫無情坐下,他不會告訴管甚他們聊了什麽,而是直接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書院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地方?”
“卡爾斯”能給他的資料有限,而林衛又不會說出他知道的秘密,所以孫無情問的,是書院的精神。自從和東國的神秘組織接觸後,不管是顏旖還是蘇盡,他都無法理解他們的所作所為,一言一語。
想來想去,借著探望管甚的名義,或許會得到一個答案。
聽完他在木伊那克的經歷,黑暗中,管甚也微微皺起了眉頭,訝異的表情轉瞬即逝。
“既然林衛知道你來,大概就是希望我告訴你吧。”管甚喝了一口水,坐在孫無情對面,緩緩說道:“如果你有S級的數據權限,應該自己也能查到,這些年聯邦和東國的明爭暗鬥。”
孫無情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聽著,從管甚嘴裡,他算是明白了東國書院的前世今生。
書院這個詞,在東國大陸上,由來已久。他們古代的學校就叫書院,和聯邦的提烏斯學院,有異曲同工之妙。
都是為了教書育人。
但不同的是,東國書院,一開始,就是一個神秘機構。
不同於聯邦把有天賦的孩子招進提烏斯,東國書院從封建時代。開始,就聚集了一群瘋子。管甚也不相信恩賜古來有之,但自從聯邦研究東國開始,書院這個詞,就已經在他們的高層中流傳。
其中,還有超憶症這三個字,被他們反覆提及。
全球每年不超過十個人被診斷出這個症狀,患者會被動的記憶自己看到的東西,每一個細節都會保存在大腦裡,無法控制。按人類的大腦結構,記憶只夠儲存12年,便會在理論上達到飽和狀態。因為他們利用負責語言交流的左額葉儲存長期記憶,這會導致患者慢慢無法交流。
但似乎,書院有控制超憶症的辦法。歷代書院院長把記憶落在竹簡絲帛上,準確無誤的傳給下一代。
“這算恩賜嗎?”孫無情問道。
“我不清楚。”管甚回答:“‘恩賜’這個詞是校長提出來的,從他開始,到薑夔、李承乾,恩賜才算是大規模被發現。如果這種現象不是人為導致的,確實可能古來有之。而對東國的調查
,也很好的佐證了這一點。這個國家的文明,經歷了漫長的戰爭和分裂,卻依然屹立不倒,甚至可以說有些可疑。”
“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認為有。”管甚點頭:“即使‘朋友’對我說不,我也認為‘恩賜’這個東西,很早就有了。”
令人意外的,管甚打算否認聯邦中央智腦一貫以來的結論。
“東國有超級計算機,有核武器,有衛星。可以說聯邦有的,他都有。”管甚說道:“但和聯邦不同的是,他們只相信自己。聯邦人選擇無條件的相信我們的計算機,相信計算機得出的結果。這確實沒錯,這是聯邦人的思維方式。但是,如果你要研究東國人,研究書院,就要明白,他們的脊梁不在無所不能的計算機上,而在書院,在院長,在院長手裡掌握著的五千年的精神文化。這是流淌在血脈中的記憶,也是所有東國人的精神支柱。”
“我有點不太明白。”孫無情有些坐立不安,微微皺眉,說道:“既然是對的,為什麽不相信?人總是會犯錯的。”
“機器確實不會犯錯,但機器是操控在人類手中的。”管甚很快的反駁道:“全世界沒有一個國家敢放開人工智能的限制,機器的命運一定是由人類掌控,所以說到底,兩國之間對弈的,還是人類,機器只是工具。如果有一天,機器獲得了完全的自由,那也不用爭了,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管甚搖著頭,又重複了一遍。
“卡爾斯”就在孫無情的腦海裡,沒有一絲動靜。
“聯邦很快會讓你接手虛擬執法的工作,代替我,去理解東國的所作所為。這不僅是一個實驗,也會讓每個參與者,理解這個世界到底是如何變成現在這樣。”管甚語重心長:“很多時候我都認為,你母親提出的虛擬執法,為的不是幫助聯邦走出困境,而是為了培養下一代。培養你們,聯邦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老師……你覺得,我能做好嗎?”沉默了一下,孫無情才開口問道。
“本來會有人做的比你好,甚至比我好。”管甚靠在牆上,歎了口氣:“現在,我倒是有點想他了。聯邦最近應該在收緊對東國移民的管制策略,很快,聯邦不會剩下多少東國人了。”
孫無情知道他指的是誰,想起那個俊朗的身影,他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就在這時,腦海中傳來了“卡爾斯”的警示,探望時間到了。
其實哪有什麽探望時間,只是有人覺得談話已經夠了。
孫無情站起身,對著黑暗中的管甚又鞠一躬。如果燈光打開,他可能會看見管甚的眼角已經多了幾條皺紋。
“哎。”還沒走到門前,身後便傳來了管甚的聲音,語氣裡有一絲猶豫,也有一絲擔憂。
“別忘了你的目的。”
“目的?”孫無情回頭,有些疑惑:“我沒有什麽目的。”
“人要有目的,才會往前走。”管甚說道:“有時候去尋找目的,也算是一種目的。”
管甚一定知道什麽,但他也知道,聯邦的中央智腦就在孫無情的腦海裡是。
孫無情點頭謝過,然後一頭霧水的走出了皮裡斯監獄。
在他身後,管甚把喝剩一半的水倒在地上,輕輕炸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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