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尚書聞言趕忙道:“卑職已經查過了,韓禮只是中人之資,不過閱卷官有二十四人,韓岩花了三十萬貫,買通了十八人,卑職雖然也找了閱卷官,但只找了五人而已,所以……大水衝了龍王廟,二公子(秦軒)只能屈居第三。”
“簡直混帳!”秦桓聞言氣得不行,韓禮也是他的人,然而現在居然自家人打自家人了,其實這也沒什麽,畢竟秦桓的目標是會元,而韓禮的侄子只不過考了個第二而已,但可以想象,若是曾嶙的試卷不是那麽華麗,讓閱卷官們都無法作假,恐怕這次的會元還真是韓禮的侄子。
“哼!”秦桓瞪眼冷哼道,“韓岩在兵部尚書的位置上坐得太久了,等科舉的事情結束後,你帶人彈劾韓禮,不管找什麽緣由,把他從兵部尚書的位置上拉下來,但也別逼得太狠,給他留個活路,免得他狗急跳牆,四處攀咬!”
“是,卑職明白了。”柳尚書匍匐在地,連連點頭。
“退下吧!”
“多謝秦相,卑職告退了。”柳尚書趕忙起身告退,走出屋後,發現裡面的衣服全都汗濕了,不過他很慶幸,因為韓禮幫他吸引了火力,不然這一次秦桓的怒火肯定要撒在他身上。
柳尚書走後,秦桓起身在屋中踱步,蹙眉沉吟:“會元失之交臂,想要讓軒兒留在京城,只能考上進士或者進士出身了,以他的才學,殿試……唉……也不知道皇上會出何題……”
會試的作弊率很高,主要是因為會試的考生太多了,殿試想要作弊就幾乎不可能了,因為殿試只有貢士才能參加,而貢士一般不會超過三百人,正因為人數少,所有皇帝派人全程監控,皇帝本人也會親赴考試現場,派人監察,而且閱卷的時候,皇帝也要親自檢查三甲者的試卷。
大楚自從變革之後,歷代國君都重文輕武,特別是這一代皇帝,對詩詞歌賦十分喜歡,只怕每一份試卷他都會親自檢查,就算是秦桓也沒有辦法作弊。
四月十五,放榜日,放榜的地址就在貢院門口,貢院門口有一塊大白牆,平時無人問津,但每次放榜的時候,這裡將是整個京城最熱鬧的地方。
紅榜已經貼在了牆上,甄建和曾嶙一起在人群裡往前擠,甄建力氣大,一路過關斬將,終於擠到了前面,看到榜首的曾嶙,他頓時興奮道:“快看,快看,你在榜首,會元,你果然是會元!”
曾嶙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開心笑起來,這一刻,他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反正很開心,會元啊,數千考生中的第一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甄建繼續在榜單上看,終於在榜尾倒數第七個看到了他三叔的名字-“甄文”,作弊了才勉強入榜,可想而知甄文的才學還真是有限,假如不作弊的話,恐怕他這輩子也別想考上貢士。
現場很吵鬧,有人在興奮高呼:“中了,中了,我考中了,哈哈哈……”
有人則是垂頭歎氣,相互勉勵,當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與他當初高考成績出來的時候差不多。
放榜之後,所有入榜的貢士們又開始溫書,為殿試做準備,而那些落榜的考生們,有人黯然離開了京城,還有人則借酒消愁,甄建的生意又火了一把,連續好幾天被迫通宵營業,廚師和服務員們都實行日夜輪崗,忙得不可開交。
四月二十一,殿試開始了,殿試的地址在瑞德殿,此次試題,由皇帝親自所出,只有一試,答題時間是三個時辰。
上午巳時(9點),眾考生入考場,巳時三刻,開始考試,試卷發下,數百考生看了試題後,開始苦思冥想起來。
曾嶙看到考題的時候,先是一愣,片刻之後,他興奮得雙眼放光,這一題,甄建給他的詩又能派上用場了。
時近中午,皇帝的鑾駕來到瑞德殿,為了不驚擾考生們答題,皇帝讓人不要報駕。
眾臣得知皇上駕到,盡都垂首在瑞德殿的後殿等候,皇帝緩步走進了後殿,只見他四十來歲,留著兩寸來長的胡須,胡須有點發黃,眉宇之間與雲親王有點相似,但雲親王滿面英氣,而這皇帝則是瘦瘦弱弱,臉色發黃,看起來有點虛,不過他的言行舉止很是儒雅。
進殿後群臣行禮,皇帝擺手淡笑:“諸卿免禮平身。”然後走到後殿中的位置坐下,問道:“殿試進行的如何?”
秦桓作為百官之首,自然搶先拱手答道:“有皇上庇護,一切都很穩妥。”
“嗯。”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忽然道,“朕聽聞此次會試的會元是一個叫做曾……”
“陛下,會元叫曾嶙,襄陽人。”禮部尚書提醒。
“對,曾嶙。”皇帝點頭笑道,“朕聽聞這個曾嶙啊,他的才學十分了得,不僅經義無可挑剔,所作的詩詞也是驚豔無比,朕很想看看他會試的卷子。”
禮部尚書丁全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卷紙筒,雙手捧住,高高舉起,上前道:“皇上,臣正好將曾嶙的三份卷子全都帶來了,而且是曾嶙的原筆書寫的試卷,請皇上過目。”
“丁尚書有心了。”皇帝開懷笑道,“劉青,呈上來給朕瞧瞧。”
內侍太監劉青趕忙下去從丁全手中接過試卷,轉呈給皇帝。
眾臣紛紛朝丁全投去嫉妒的目光,有人則翻著白眼小聲嘀咕:“這馬屁精。”
皇帝解開紙筒上的封貼,展開試卷看了起來,第一張經義卷看完,他微笑點頭,讚了聲:“好,不錯。”然後開始看律詩卷。
律詩卷也就是一首詩而已,皇帝看完頓時雙眼陡睜,歡喜讚道:“好詩!當真是好詩!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匈奴終不還,看得朕都有點熱血沸騰了,朕簡直不敢相信,我大楚學子之中,竟有如此雄才大志之人,若非親歷沙場征伐,是絕難寫出如此雄渾氣勢詩文的,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此人胸中,定有丘壑……”
看到皇帝如此誇讚,眾人紛紛上前拍馬屁,說什麽天佑大楚,出此良才,皇帝本來心情就好,聽了這些馬屁後,更是心花怒放。
好一頓讚歎後,皇帝又開始看曾嶙的第三張試卷,這張卷子上,寫的是一首詞,詞牌為《念奴嬌》,這是曾嶙根據甄建給的念奴嬌為藍本,然後增改所得,全文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江南之北,人道是,大楚中原故土。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太祖當年,十八定中原,劍指天下。覆掌間,胡虜灰飛煙滅。故地神遊,書生挽弓起,壯志激烈。長安遙望,一腔熱血不滅。”
看完這首詞,皇帝愣了,完全沉浸其中,每一代皇帝最崇敬的人是誰,必然是開國皇帝,因為那是他們的太祖,能打下偌大的江山,必然是非一般的英明神武,而這首詞中讚美太祖,雖然只有短短兩句,卻讓皇帝有一種穿越的感覺,仿佛親眼看到自己的老祖宗四處征伐,打下了偌大的花花江山。
後面,曾嶙又道盡自己的心中的熱血,這也順帶著點燃了皇帝的豪情,身為一個皇帝,誰能容忍自己的國土被胡虜奪去,誰不想奪回自己的疆土,他被曾嶙的這首詩感染了,不知不覺間,眼角竟滲出了淚光。
群臣看到皇上眼角有眼淚了,均都吃了一驚,但又不敢去問。
還是秦桓膽子大,上前拱手道:“陛下,您還好吧?”
“啊!哦!”皇帝這才醒轉,悄然將淚水逼了回去,強顏笑了笑,道,“朕很好,這曾嶙的才學,當真是驚豔,待會殿試後,朕要先看一看曾嶙的試卷。”
群臣聞言大吃一驚, 能讓皇上如此重視,看來這曾嶙不簡單啊。
秦桓聽到這句話後,微微蹙了蹙眉,但隨即又展開了眉,拱手道:“是,一切如陛下所願。”
皇帝自認是一個惜才之人,他認為這曾嶙就是一個難得的人才,迫切想要見一見,於是他便讓一個侍衛脫下衣服給他,他要換上侍衛的服裝,喬裝去前殿考場看一看這曾嶙。
群臣聞言驚訝不已,紛紛勸阻,但皇帝根本不聽,執意要去,最後群臣只能妥協,於是皇上在劉青和另外兩個太監的幫助下脫去龍袍,換上侍衛的服裝,跑到了前殿考場上。
按照規矩,侍衛只能在考場外圍轉悠,不能進入考場內部,以免這些糙漢子影響了考生們的靈感。
然而皇帝牛逼啊,他就這麽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考場內部,在眾考生的考桌走道間走來走去,由於殿試的座位是隨機分配,所以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曾嶙坐在哪裡,皇帝只能一個座位一個座位地看,走到一張桌前,停下來,然後把頭伸過去,盯著人家的試卷看,試卷上有名字的嘛。
考生們又不是傻子,忽然冒出這麽一個奇葩來偷看他們的試卷,他們能答應嗎,大家紛紛用手捂住自己的試卷,不讓他看,還用警惕的眼神望著他,甚至還有個考生居然朝他瞪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許靠近,皇帝也是很無語,自從當皇帝後,還是第一次有人敢朝他瞪眼睛呢,但人家是考生,又在考試,不能打擾他,自己是皇帝,怎麽能跟學子們一般計較,算了,暫且將他長相和名字記下來,他剛才看到這個人的名字了,叫做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