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入深秋,天氣轉涼,然而甄建卻接到丐幫線報,衛王帶隊出城卻狩獵了,雖然狩獵有秋狩一說,但眼下這個天氣,真不是秋狩的時候,甄建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緊跟著,丐幫又來報,秦桓喬裝城,僅帶了兩個隨從。
甄建立刻換了一身衣服,跟著丐幫的人出城,一路沿著丐幫留下的記號往北,翻過平松坡,進入一片老林子。
林子外面的深溝中沒有水,滿是樹葉,厚厚的樹葉裡,藏著兩個丐幫高手,甄建他們剛到,丐幫的兩個高手從樹葉中鑽了出來,告訴甄建,衛王和秦桓都進了林子去了,這片林子只有這一個方向有出路。
甄建讓他們在林子外面守著,他自己獨自進林子,剛進去走不遠,就發現有很多侍衛把守,幾乎圍成了一個大圈,還好這一片林子裡都是大樹,而且樹木密集,枝葉繁茂,雖然已是深秋,樹葉才落小半,仰頭依舊難見藍天。
甄建攀到樹頂,在樹冠上用輕功騰躍,悄然越過了嚴密的侍衛,進入林子中心。
林子中心有個破敗的屋子,看模樣似乎是一個廢棄的山神廟,山神廟周圍也有近十個侍衛把守,甄建觀察了一下,正好山神廟的後面有一株大榆樹,正好一支粗大的樹枝壓在廟宇屋頂,而這根樹枝的枝葉茂密,幾乎把廟宇的屋頂都蓋住了,於是他跳到這棵榆樹上,慢慢往下潛,著外圍的侍衛不注意,飛快地上了屋頂,整個人趴在屋頂上,躲在濃密的枝葉間。
剛趴下,隔著屋頂便聽到廟裡傳來衛王急躁的聲音:“長計議?如何從長計議?你的羽翼早已四分五裂,父皇想要重新啟用你,朝堂之上人人反對,你已經不行了,你說還如何從長計議!”
秦桓聞言沉默了許久,緩緩道:“殿下,說實話,老臣比您還著急,但眼下當真不是急躁之時。”
“好!”衛王忽然聲音冷厲,道,“本王算是看出來了,你已經沒有翻身的機會了,你幫不了本王了,既然如此……本王既然能救你,也能殺你。”
秦桓聞言一驚,趕忙道:“殿下莫要亂來,老臣雖然隻帶了兩個護衛來,但他們的武藝不是您的侍衛能比的!”
“是嘛?”衛王冷笑道,“你已落魄至斯,本王若是有意招攬他們,你認為他們是會聽本王的,還是聽你的?”
秦桓聞言沉默了,正好屋頂瓦片有個小漏洞,甄建透過這個漏洞往裡窺探,看到秦桓的臉色很難看。
忽然,秦桓道:“殿下,既然如此,那麽老臣便幫你奪皇位,其實,老臣心裡比你還急,只不過,老臣想穩妥一點而已。”
“還穩妥個屁!”衛王道,“父皇近日身子越發欠佳,頭疾頻發,本王都懷疑他是不是要死了,若是他死了,那皇位跟本王還有什麽關系,你快說,有沒有辦法?”
“有!”秦桓用力點頭,聲音低沉道,“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弑君!”
此言一出,衛王雙眼陡然一眯,眸中迸出陣陣寒芒,過得片刻,衛王道:“弑君可是大罪,一旦失敗,你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秦桓無奈道:“殿下若是願意從長計議,那我們便可以再等下去,但殿下如此急躁,也只有弑君這一個辦法了,殿下自行考慮。”
衛王沉吟了許久,緩緩問道:“弑君……該如何弑君?”
秦桓道:“老臣麾下有三百死士,個個都武功高強,老臣願意挑選兩個出來,讓劉貴妃安排進入宮中,刺殺皇上,在他們身上留下點蛛絲馬跡,將矛頭指向東宮,若是刺殺成功,則去東宮順便殺了太子,殿下就此登基,若是失敗,也可嫁禍給太子。”
衛王聞言想了想,問道:“讓我母妃引刺客進宮,一旦查出來,只怕這盆髒水潑不到太子身上吧。”
秦桓頷首道:“相信劉貴妃一定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刺客弄進宮去的。”
衛王聞言想了很久,用力點頭,道:“好,你先回去挑選刺客,這兩天等本王消息,五天之內動手。”
“是!老臣告退。”秦桓拱手告退。
出了山神廟後,兩個隨從跟他一起離開,甄建偷偷看了一眼,秦桓此次帶來的,是沈秀和一個不認識的中年人,看那人的走路時的步伐,似乎也是一流高手。
待秦桓離開,衛王也走出了山神廟,帶著侍衛去狩獵,隨便打了點獵物,便匆匆回城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甄建才從屋頂上跳下來,冷笑自語:“好啊,膽子不小,居然想要弑君,很好,正愁抓不到你把柄呢,這一次,我看還有誰能救你,老賊!”
甄建出了林子,那幾個藏在深溝裡的丐幫弟子出來與他見面,甄建道:“你們回去後,告訴趙舵主,繼續緊盯著秦桓和衛王的府邸,一旦有消息,立刻來報知於我。”
“是。”丐幫弟子頷首領命,眾人一起回城。
回到城裡,甄建立刻就去祁王府,祁王正和竇靈兒還有秦夢靜逗孩子玩,不得不說,孩子是個神奇的東西,將關系錯雜的三個人聚集到了一起,而且有說有笑,看起來十分融洽,甄建甫一見到時,還以為自己眼睛花了。
其實甄建不知道,無論是祁王,秦夢靜,還是竇靈兒,這三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善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善良的人很難跟陰險狡詐的人走到一起,而善良的人和善良的人之間,即便他們之間或許有點嫌隙,最終也會慢慢地忘記嫌隙。
他們三人雖然存在著感情問題,但經過多日相處,敞開了心懷,把話說明白,倒也不再尷尬了,反而倒像是朋友在一起相處。
看到甄建來了,祁王開心地回頭朝他招手:“你來啦,快過來,看看咱們兒子,真好玩。”
甄建笑著上前,道:“可別說咱們兒子,說得好像我和你是夫妻似的,還有,這話若是被外人聽到,傳到皇上耳朵裡,我麻煩可大了。”
“好啦,好啦。”祁王道,“你看看,他跟剛出生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了,這小胳膊小腿,又白又嫩,我真想咬一口……”
秦夢靜趕忙把孩子從他手中搶了過來,翻白眼道:“滾蛋,會不會說話。”
“就是。”竇靈兒幫著秦夢靜說話,看來女人天生就有母性,竇靈兒也護著孩子。
祁王很無奈地望著甄建,道:“你看看,現在我是外人,她們兩人才是一對。”
甄建笑道:“行了,找個地方聊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什麽話不能在這裡說。”祁王轉頭看了看秦夢靜和竇靈兒,道,“又不是外人。”
按照祁王的理解,確實不是外人,連甄建睡了王妃的這種事情都幫忙瞞下來了,還有什麽秘密不能說。
甄建覺得自己堅持到一旁說此事的話,會掃了祁王顏面,他看了看秦夢靜,忽然上前問她:“對於你爹害死秦淵大將軍之事,你如何看?”
秦夢靜聞言一愣,臉上的笑容漸漸斂起,略微沉吟了片刻,她把孩子交給竇靈兒,起身望著甄建,道:“皇上都說了,秦淵大將軍不是我爹害死的。”
甄建聞言冷笑,道:“你或許應該見一個人。”
“誰?”
甄建道:“秦淵大將軍的女兒,秦雪陽。”
“為什麽?”
甄建微微仰頭,語帶悲傷道:“你應該聽一聽她剛剛失去父親時,那悲痛欲絕的哭聲,她是統領數萬大軍的大將軍,雖是女兒身,但經歷多番大戰,殺死蠻夷無數,也受過很多傷,可縱使她流血再多,也從未流過一滴眼淚,秦淵大將軍逝去的那一刻,她哭得多麽絕望和無助,那哭聲,能穿透人的耳朵。”
秦夢靜聞言皺眉冷聲道:“皇上說了,秦淵大將軍不是我爹害死的!”
甄建挑眉道:“皇上高居廟堂,何曾知道樊城的真實情況,那兩個引燃火藥庫的罪魁禍首,我曾親自審問,滿城的將士,我也一一詢問過,秦桓無視軍律,在軍營中與麾下將軍飲酒作樂,還喚來歌舞姬助興,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如此上行下效,麾下將士自然散漫,事發那晚,引發大火的那兩個人都喝了不少的酒,打翻了燈籠,點燃了火藥庫,要知道,在軍中有嚴令,火藥庫周圍五十丈范圍內,不許出現任何明火。還有,火藥庫從點燃到爆炸,足有一炷香的時間,這一炷香的時間裡,他們只是喊叫,倉皇逃竄,竟然沒有一個人去撲滅火焰,人有火勢由小變大,最後燒毀了火藥庫,炸毀了樊城城牆……”
秦夢靜的臉色很難看,抬頭倔強地望著甄建,道:“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麽?”
甄建神色轉冷,道:“我和你說這些,是要告訴你,那些將士是多麽的懶散,無能,疏於軍律,而這一切,都是你爹造成的。”
“你胡說!”秦夢靜爭辯道,“又不是我爹引燃的大火!”
甄建瞪眼冷聲道:“秦淵大將軍戍守襄樊二十多年,從未出事,為何你爹一去!他就出事了!我告訴你,我就算用一頭豬做主帥,帶著那麽多人那麽多火藥去襄樊支援,都能大敗敵軍!而你爹呢!他做了什麽!”
秦夢靜被甄建一番言語說得無言以對,但她又覺得委屈,雙眸之中,淚水直晃。
甄建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麽對秦夢靜,畢竟她爹是她爹,她是她,但每次她說她爹是好官或者好人之類話語時,甄建就莫名惱怒,根本忍不住,而且,這件事關系秦淵之死,一想到秦淵的死和秦雪陽那淒厲的哭聲,他就難以控制情緒。
甄建緩和了語氣,道:“秦姑娘,世上很少有人會認為自己父親是壞人,你若是以一個外人的眼光去看你爹,你將會知道,他有多壞,說他壞的,不是我一個人,襄樊兩城幾十萬的百姓都在咒罵他,你現在若是去襄樊城中大叫一聲你是秦桓的女兒,我能保證你會兩城百姓的吐沫給淹死。”
秦夢靜抬手拭去淚水,轉頭望向祁王,楚楚可憐地說道:“我知道我爹貪了一點錢……但他……真的很壞嗎?”
祁王尷尬一笑,然後道:“據我所知……他確實不是什麽好人。”
他已經說得很委婉了。
秦夢靜又轉頭望向竇靈兒,竇靈兒有點局促,但最終還是弱弱開口道:“我以前的夫君在世時說過朝廷之上奸臣當道,我問他奸臣是誰,他說是一個姓秦的大奸臣,在朝堂上隻手遮天,不知道……是不是說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