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常山地界,公孫續依舊馬不停蹄,直奔讚皇山而去,至讚皇山腳下,已是天黑。公孫續讓眾人先找客棧休息,準備第二天親自上山拜訪,以表心誠。
月明如鉤,星漢燦爛,璀璨的銀河如同一條金色絲帶掛在空中,北鬥七星一閃一閃,如上蒼之眼,冰冷俯視著亂象初顯的大漢江山,冷漠的看著這世界起起伏伏,分分合合。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客棧二樓,公孫續小小的身體面對著初升的太陽,盤坐在地上,雙手虛抱成圓,置於雙腿之間,丹田之前。雙眼微閉,神態平靜,隻是面上忽紅忽白相互轉化,略顯詭異。丹田處,一起一伏甚是規律,唇齒間,一呼一吸,與之相襯。
這是八極拳的導氣之法,能夠有效提高人體細胞的活性和強度密度,並不斷激發人體的潛能。八極拳是至剛至陽武學,所以其呼吸吐納的最佳時候為早晨太陽初升和中午陽光鼎盛時。(PS:我看過八極拳的呼吸吐納之法,時間沒問題,但不是這麽呼吸吐納的,是需要扎馬步和配合一系列動作的,呼吸之法也很複雜,還望懂呼吸吐納方法的大大們不要罵我,抱拳!)
公孫續如同古佛入定,紋絲不動,良久之後,方深吸一口氣,緩緩於口中吐出,慢慢睜開雙眼。
明亮如星,其神如電,雙眼之中,似有乾坤。但這一切,又轉瞬即逝,輕易不為人所察覺。
公孫續攥指成拳,感受著來幼小體內爆炸般的強大力量,很是滿意。現在這具身體尚在初期成長階段,協調性還沒有達到身隨意動的地步,能夠發揮出的實力有限。但公孫續相信,隻要再給自己一段時間,哪怕隻要成長到七八歲,自己就能夠徹底駕馭自己的身體,那時候,自己的實力必將突飛猛進,雖然不可能力敵猛將,但對付三兩個精兵必不在話下。
公孫續輕輕起身,立於榻前,腦海中仔細尋思了一下明天拜師可能遇到的問題,便倒頭睡去,現在公孫續正處於長身體階段,更需要充足睡眠,這是再強大的身體素質也改變不了的問題。
鬥轉星移,萬物乾坤。一夜時間,轉瞬即過。
次日,東方剛泛起魚肚白,公孫續便爬了起來,開始了新一天的修煉,修煉完,吃過早飯,公孫續讓一乾隨從在客棧之中等待,僅由侯方護送至讚皇山下後,便一人向山上走去。
山上林茂,小路成蔭,公孫續行走在路間,迎著撲面清風,聽著林間鳥鳴,倒也頗為享受自在。
但侯方,看著公孫續幼小的背影,孤獨的行走在山林之中,既心痛,又自豪,這就是自家小主公,小小年紀卻有如此心性,心智、韌性,遠遠不是普通孩童所能夠比擬的,甚至,就連成年人也多有不及。侯方不知道自家小公子到底是不是神仙轉世,但他知道,自家小公子將來必定不凡。
而公孫瓚,也雄才偉略,英武不凡,試問,還有什麽比跟隨這樣一個前途光明的主公更加令人興奮?
侯方拄著長矛,立於山下,直至公孫續的身影完全沒入林蔭之後,也紋絲不動,靜靜守候於此。而在侯方身後約五百米左右的地方,也有十數精壯漢子,執馬拄槍立於路旁,目中精光奕奕,遙望山林。
雖然年僅三歲,但公孫續的身體素質遠非同齡孩子所比,其離開侯方視線後,便撒開小步,不斷小跑。但即使如此,公孫續還是不怎麽適應著幼小的身軀,處處掣肘,很不方便。
不過一刻鍾,
已至讚皇山頂,面不紅氣不喘,宛若閑庭信步,悠然自在。 山頂之上,林木更為繁茂,而在林木環繞之間,有一平地,隱隱可見三間茅草屋,外圍柵欄。公孫續知曉這便是童淵住所,毫不猶豫舉步向茅草屋走去。
距離茅草屋尚有四五十米時,公孫續已看清那簡陋院落,正待其想要加速向前之時,自一粗大林木之後,忽然一道身影閃出,一少年攔住了公孫續的去路。
公孫續駐足打量腳步,面前少年不過十二三的年紀,清秀俊逸,氣質瀟灑,眉宇之間,少了一份武者的陽剛,而多了一份讀書人的清雅,目光清明,但不銳利,手持一杆銀色長槍,倒拖於身後,頗為詫異的凝視著公孫續,倒有一番少年儒將的風采。
“這就是趙雲嗎?”看著面前少年,公孫續雖心中讚歎,但也略顯失望,因為面前少年並沒有給他一種舉世無雙,舍我其誰的頂尖戰將的感覺,甚至,公孫續有一種荒謬的感覺,面前這少年,僅憑這般威勢和感覺,將來武藝成就,未必就強勝父親公孫續多少,伯仲之間而已。
“難道野史述說趙雲武藝並不驚人,非萬人敵是真的?”公孫續不由心中疑惑,開始懷疑趙雲無敵上將的真實性。
“你是何人?”
讚皇山頂,人跡罕至,此時卻出現一奇怪孩童,少年自然仔細打量。見公孫續面色數變,且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不明所以的失望之後,少年突然莫名的想起自己的經歷,心中抑製不住的焦躁起來。但一直以來的修養,讓他努力壓製了自己心中的焦躁,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詢問。
“此處可是童淵童大師居所?”公孫續並未發現少年神情變化,但心中不甘自己的第一份執著被這樣無情抹殺,於是依舊準備試探一番。所以,公孫續雖拱手相問,但語氣倨傲。隻是,他自己卻不知,稚嫩的,未脫嬰兒相的小臉上露出這些神情,只會增添一份令人新奇的可愛。
見面前稚兒不回答自己問話,且故作神色倨傲,語氣傲慢,雖然神態可愛,令人好笑,但依舊觸動了少年心中那一抹隱藏極深的傷痛。少年眉頭輕輕一皺,目中閃過些許溫惱,但隨即隱去,努力壓製住內心的焦躁,恢復如常,也拱手回道,“正是童師居所,請問公子為何人?”
“好休養!好氣度!”公孫續心中暗歎,但同時,心中也湧現出一股巨大的失落,讓他對這三國都產生了懷疑。對方雖年少,卻有如此氣度,面容俊朗,武器是長槍,又出現在讚皇山,想必就是趙雲了。公孫續心中大失所望,覺得歷史記載並不屬實,當然,也可能另一部分歷史記載的內容屬實,歷史上,趙雲確實能力有限,所以不受劉備重視,並不單純因為趙雲忠於漢室,被劉備所猜忌。
“自己是不是應該重新掂量一下這三國!”,公孫續心中不由想到,失望也更濃,既是對面前趙雲的失望,也是對自己三國記憶失望。
“在下……”心中失望,但拜師之事卻已經箭在弦上。公孫續撫平自己內心複雜的心情,剛要回禮,忽聞不遠處傳來一聲少年呼喚,聲音洪亮,中氣十足,語氣中更帶著一絲隱晦的鋒銳,這讓公孫續心中不由一動,閉口不言,舉目望去。
“嘿!”
須臾之後,又一少年推開柵欄走出,來到二人面前。
這少年端的一少年俊才,腳步平穩,步調精準如同尺量,一對劍眉下,藏著一雙如暗夜星辰般透亮的雙眼,目光雖平和但卻藏不住那一抹煞人的精光,面容俊朗如同刀刻,豐毅之中帶著未成氣勢的陽剛,整個人隨意一站,便如同一柄出鞘利劍,似乎取人性命不過在舉手之間。年紀雖同樣不過十二三,但身形修長,完美流線,行走之間,器宇軒昂,目光如電。公孫續似乎見到了草原上最凶猛獵豹,迅捷,威猛,又聰慧靈動。
“小蘭,你來了為何不知會與我,我好提前告知於師傅!咦?這位是……”
公孫續目光大盛,心中壓抑不住激動,暗暗嘶吼,“這才是趙雲,這才是一身是膽,橫行於萬馬之中的常山趙子龍,這氣勢,才是一個正在成長的無雙猛將的氣勢!”。
撥開雲霧見日出。公孫續心中豁然開朗,剛剛沉寂下去的自信更加洶湧的膨脹出來。他敢肯定,這才是趙雲,無雙趙雲。
“在下公孫續,特來求拜童大師為師!”公孫續上前一步,毛遂自薦,同時,眼角余光看向方才少年,也終於想起了這少年身份,小蘭,必然是趙雲童年好友,精於律法的夏侯蘭,難怪身上會有如此明顯的儒生氣息。
歷史上,他屬於籍籍無名之輩,三國之中也隻提到被趙雲活捉後,推薦給劉備,做了軍正。
“可有拜帖?你家大人呢?”趙雲見公孫續小小年紀,雖面上稚氣未脫,但氣度不凡,舉止有度,且衣著華貴,便意識到面前稚兒可能並非常人之子,於是也拱手回禮問道。
公孫續知曉,古時候,尤其是三國之中,傲,很容易給人留下印象,尤其是身懷大能的人,傲,會加分不少。最具代表的,文是諸葛亮,武是關雲長。於是故意挺直腰身,傲然道,“在下一人而來,自身就是拜帖!”
趙雲心中暗暗驚奇,未敢怠慢,再次回禮道,“我乃師傅三弟子,趙雲,你可隨我一起拜見師傅!”
然後又對夏侯蘭說了聲“你也跟我來”後,帶著二人向茅草屋走去。
推開柵欄門進入院內,公孫續便發現院內的兵器架和兩塊布滿了創口的硬木板,應是趙雲練武所用,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公孫續不由感歎,這時代當真落後,竟無一種打熬力氣的輔助工具,不過這樣也好,過早打熬力氣和激發身體潛能不利於成長,沒有這些東西,單單練習槍法也正合公孫續的心意。過猶不及的道理,公孫續還是知道的。
三人停在茅草屋外,趙雲躬身行禮,朗聲道,“師傅,有人前來拜師學藝,小蘭也特來拜訪!”
“進來吧!”一聲沉穩、雄渾的聲音自屋內響起,隱隱之間,竟有一種風雷之聲,公孫續暗中點頭,盛名之下無虛士,這童淵,果真實力不俗。趙雲朝公孫續,夏侯蘭頷首,上前輕推開木門,帶二人進入屋內。
屋內簡單,但不簡陋,一張木榻,一張幾,一張書案,書案和幾皆放於席上,此時,一中年男子正端坐書案之後,手裡捧著一卷書認真看著。待三人進屋,並在書案前恭敬站好之後,其方才抬起頭。
“轟!”公孫續腦袋轟一聲炸響,一陣無形,但卻強大的氣勢彌漫開來,壓迫著公孫續都呼吸困難,幾近窒息,隻不過這股氣勢一閃而過,來去匆匆,若非靈覺敏銳之人或習武之人,很難捕捉到這種感覺。
“高手!絕世高手!”公孫續腦海中轟鳴作響,看著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前的中年男人,眼中萬分驚愕,這才是高手,精氣血都達到人體頂峰的絕頂高手,這種人,後世根本難得一見。
中年男人面容剛毅,眼神雖深邃內斂,但卻自帶一股威嚴,站在公孫續面前端詳片刻後,眼神逐漸凝聚,目露奇光,然後突然快速伸出手,公孫續尚未做出反應,全身便已被對方摸遍,尤其在自己關節和丹田部分,更是隱隱傳來一陣輕微的疼痛。
“摸骨!”這童淵竟然懂得摸骨,公孫續心中驚訝,摸骨是武學中一種查看資質的方式,後世早已失傳,他隻聽老館長說起過,說現在所謂的摸骨,不過是皮毛,遠無法與古時大師的摸骨相比,一遍之後便可知人之資質。不過隨即,公孫續便心中釋然,這是三國,不是後世,面前的又是教出趙子龍這種人中龍鳳的童淵,如果不會摸骨,那才叫不正常。
“非凡之資也!非凡之資也!”童淵看著公孫續,如同看著一塊精致的,未經雕琢的璞玉,口中嘖嘖稱奇,脫口道,“你可願拜吾為師!”
“師傅,小公子就是特來拜師的!”趙雲在旁邊看不過師傅如此失態,不由小聲提醒。
“啊?”童淵愕然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笑聲在屋中回響,余音不絕,“哈哈哈!好!好!好!”
連道三聲“好”後,童淵方平複下心情,背手作高人狀,雙目炯炯而視公孫續,鄭重道,“以後,你就是我的四弟子了!當真世事難料!老夫竟然在遇到雲兒絕頂之資後,竟會再遇你非凡之資,上天待我不薄,不薄啊!”
旁邊的夏侯蘭面上閃過一絲落寞,甚至隱隱之間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低著頭,輕輕咬著嘴唇,雙目之中,淚光閃閃,面容頹廢。
童淵轉過頭,正見得夏侯蘭的神態,眼神之中,閃過一絲不忍,猶豫須臾之後,目中閃過一絲難得的柔色,心中幽歎一聲,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夏侯蘭的腦袋。
童淵明顯感覺到,夏侯蘭身體在微微顫抖,心中更是不忍,同時,也升起了一絲愧疚,是自己,一次次傷了這個執著的孩子。
“蘭兒,你可願拜我為師?”
“啊?”夏侯蘭渾身劇烈一顫,猛然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童淵,眼中淚水, 自面頰上滑過兩道淚痕,重重摔落在地,裂成無數晶瑩的碎瓣,隻啊了一聲之後,便不知該如何開口。
聽到師傅的話,趙雲眼中也大喜過望,替自己的好朋友高興、激動,他很清楚為了拜童淵為師,夏侯蘭付出了多少;被拒絕之後,又痛哭了多少回。此時,見他終於如願以償,不由的也眼中泛起淚光。
公孫續見夏侯蘭、趙雲二人愣愣不說話,個個激動莫名,淚點也被莫名觸動,險些落淚。夏侯蘭如木頭般一動不動,隻控制不住的抽泣,公孫續覺得助他一下,於是輕輕推了推夏侯蘭。
夏侯蘭頓時醒悟,噗通一聲重重跪在地上,叩首拜師。
“徒兒願意!徒兒願意!”
“癡兒,起來吧!”童淵親自扶起夏侯蘭,又回頭對公孫續道,“徒兒,你喚作何名?”
“徒兒複姓公孫,名續!”公孫續垂首恭聲應道。
“續兒,蘭兒比你年長,之前又與為師有過師生之誼,就以其為長,作你之兄,你可有異議?”
“續無異議!”公孫續點頭回應,而後拱手一一見過,“徒兒見過師傅!”
“師弟見過三師兄!四師兄!”
“哈哈哈!好!好!”童淵再次撫掌大笑。
而夏侯蘭和趙雲,一個因為沾了公孫續的光如願以償拜進童淵門下,一個因為至交好友得償所願,而公孫續又成為小師弟,均對公孫續抱有感激之心,好感大漲。
公孫續見趙雲、夏侯蘭面帶感激之色,未曾想無心插柳柳成蔭,也不由心中一喜:趙子龍,快到碗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