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神秘一笑,一副成竹在胸模樣,面上洋洋自得,眼中沾沾自喜,卻未見席間郭圖、逢紀等人一臉陰鬱,眼中暗含忿恨之色,“公孫伯珪坐擁燕代之地,又有白馬之精,但主公未對其有吞並之意,便主動來投,此事之初,攸便心有疑惑,故近些時日,攸一直觀察其舉動!”。
袁紹聽許攸之言,面露沉思之色,不由暗暗點頭,許攸見之,心中更喜,“近些時日,攸見公孫伯珪言語之間,諂媚阿諛,低眉順眼,日常相處之時,也未見絲毫不甘與不滿之色。主公試想,公孫伯珪堂堂鎮北將軍,幽州霸主,又怎是這等低眉順目、阿諛奉承之人,而將偌大幽州平白獻與主公,又怎可沒有絲毫不甘之色?故而,攸之前便懷疑,公孫瓚伯珪名為投誠,暗為麻痹主公,自保幽州!”
“而今日公孫續一舉動,更讓攸肯定了心中所慮。想那公孫續,素有仁義神威公子之名,盛名之下無虛士,其必然非有勇無謀、莽撞無知之人。但為何今日會有如此行徑?想來必然是與那公孫瓚父子做戲,麻痹主公,不然,若公孫瓚真心投誠主公,必事先與其商定,斷不會有如此行徑!”
“再者,多日以來,公孫瓚從未提起幽州牧劉君想法,想那劉君,堂堂幽州牧,又如何能對如此大事不言不語?因此,攸敢斷定,公孫伯珪必定為詐降,主公不可不防啊!”
袁紹面露沉思,目光凝重的點點頭,手捋過胡須,一字一句道,“子遠言之有理,不可不防也!”
此時,正趕回營中的公孫續並不知曉,自己剛才一番即興表演,反而讓許攸看破虛實,隱隱有弄巧成拙之意。
“主公無需多慮!”,正待袁紹心思該如何應對公孫瓚之時,郭圖抱拳而出,對袁紹拱手行禮,“方才子遠所慮,不過乃片面之詞,圖以為,公孫瓚真心投誠可能為大,假意蒙蔽主公性小!”
“你又有何不同見解?”,袁紹眉宇一揚,停下心中所想,好奇道。
“圖以為,方才公孫續舉動,正是證明公孫瓚真心投誠的最佳證據!”,袁紹微微靠後,讓自己更舒服的坐著,面上露出好奇之色,郭圖見狀心中一喜,繼續道,“詐降,乃是大事,若公孫瓚真為詐降,又怎可能不與其子商議?若公孫續知曉公孫瓚詐降主公,必定會迎合公孫瓚,討好主公,以打消主公疑慮。而今日公孫續對主公如此無禮,想必是公孫瓚與其述說投誠主公意圖,那公孫續心高氣傲,不願降於主公,故而才會與公孫瓚分持己見,更因公孫瓚降於主公而心生不滿,無禮衝撞主公!”
袁紹不自覺微微點頭。
“方才子遠所說,公孫瓚雄霸幽州,以圖之見,大謬也!”,許攸頓時面色發紫,冷眼怒視郭圖,而郭圖,則洋洋得意的蔑視許攸一眼,繼續道,“圖久聞,那公孫瓚,不過碌碌之輩,雖略有勇武,卻無半分智計,能有今日之地位,多賴於其泰山及幽州牧劉君喜愛提攜,就連當初平定張純張舉等賊人行為,也賴於其子公孫續興兵之力,實不能與主公這等英明神武、胸懷天下的大志之主相提並論!今朝觀其部下,單經、鄒丹等人,也皆無能之輩,遠非顏、高等諸位將軍敵手,文臣之中,又無有學之士,似這等部下,如何能妄稱雄霸幽州,而似這等碌碌之人,阿諛奉承,低眉順手又有何不妥?以圖之見,實屬正常,這方是公孫瓚之本色!”
“另那幽州牧劉君,其本就平庸之人,今朝聽聞主公之名,
感袁氏四世三公之無上威望,望風而降,有何不妥?” 袁紹喜上眉梢,郭圖此番話,才是他最想聽的話,於是喜道,“公則此言有理!此言有理!”。
郭圖心中暗喜,余光掃向面色鐵青的許攸,朝袁紹再次拱拱手,行了一禮。
席間,逢紀見許攸、郭圖二人鬥氣,心中不由暗歎一聲,起身道,“主公若心憂公孫伯珪詐降之事,配倒有一計,可解主公之憂!”
“快快說來!”,袁紹朝審配右手虛抬。
“明日主公可再次升帳議事,提議讓公孫續率先攻城,若公孫瓚假意投降,必然不願幽州兵有所損失,更不會將公孫續置於險地,其會否決主公此提議。若公孫瓚真心投誠,只要主公稍施壓力,公孫瓚為表誠心,便會同意公孫續率先攻城!如此一來,若公孫瓚不命公孫續攻城,主公便要小心堤防,若其同意攻城,則不僅可以損耗幽州兵力,還可增加公孫父子二人之間矛盾,對主公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好!”,袁紹用力一拍案桌,高聲道,“就依正南所言!”
公孫瓚怒氣衝衝離開袁軍大營,也未回自己軍中,而是帶著隨從,直接奔入公孫續營中,與公孫續大吵了一番,最後,更是直接收了公孫續的兵權,方才帶著人回到自己營中,依舊大罵不止。
這一切,皆由袁軍細作傳入袁紹耳中,袁紹聽聞,更加堅信郭圖的猜測,心中甚喜。
公孫續大營之中,與公孫瓚假意爭吵一番之後的公孫續,正坐在主位之上,笑著飲茶,文醜、嚴綱等諸位將領皆列坐於下,周倉持槍,裴元紹抱劍立於身後,除這些人外,郭嘉未隨公孫瓚離開,留了下來,武將之中,也多了牽招一人。
“公子!”,郭嘉跪坐朝公孫續抱拳,呼喚一聲,目光掃過眾人,欲言又止。公孫續見此,知曉郭嘉有話要說,擺手道,“奉孝,你若有話,但說無妨,這帳中皆是信得過之人,不必隱晦!”
“喏!”郭嘉心中稱讚公孫續一聲,暗暗為公孫續這等收買人心的手段喝彩,“公子今日在袁軍大營之中舉動,嘉後思之,略感有所不妥!”。
公孫續愣住,緩緩將手中茶水放下,對這些頂級謀士的意見,公孫續很清楚其重要性,“有何不妥,奉孝細細說來!”
“公子今日大鬧袁營,乍看來似乎是父子生隙,公子不滿主公投降袁紹,雖惹惱了袁紹,但也堅定了袁紹相信主公投誠的真心。但細細思來,確有幾點不妥:第一,若主公真心投效,必定先安撫麾下諸將,包括公子在內,不應有不滿情緒,即使有,也不應該如此激烈;第二,若主公知曉公子不滿主公投袁紹,則應該事先去掉公子兵權,不讓公子掌兵,以防出事;第三,公子仁義神威公子之名響徹大漢,如此盛名,必非魯莽之人,而公子此舉,卻實在魯莽行徑,自相矛盾,容易讓人看出公子與主公二人在做戲!有此三點,難免袁營中不會有人懷疑主公和公子!”
“另嘉隨主公多日,主公隨對袁紹阿諛奉承,低眉順目,但卻並非發自內心,在一些細節之處,難免會有過於做作和難以放下身份之嫌疑,若在平日,問題不大,但今日公子如此一鬧,未嘗無被有心之人識破之可能!故而,對於袁紹,公子不可不防,又不可明防!”
公孫續思考片刻,也覺自己當時過於衝動,也小看了天下謀士,不由苦笑一聲,“是我考慮不周,反倒畫蛇添足了!”
想通了,公孫續反倒輕松了,又拿起茶杯, 抿了一口,笑看郭嘉道,“既如此,奉孝又有何補全之策?”
郭嘉抱拳微微躬身,“依嘉之見,袁紹必定左右搖擺,驚疑不定,為確定主公是否真心投誠,明日必會重新升帳議事,並提議由公子率先攻城,以此試探主公。若主公真心投誠,雖心有不願,也會命公子率先攻城,且不論結果如何,主公與公子二人之間的關系都會出現裂痕,方便袁紹各個擊破。若主公非真心投誠,則必然不願幽州兵有所損耗,自然不會同意公子先行攻城!”
公孫續輕輕晃動著茶杯,注目沉思,認為這種情況可能性極大,並且他也相信郭嘉這個頂級謀士的判斷,點頭道,“好!奉孝,你先回營,回復父親,明日袁紹升帳議事,我不參加,此時我手上沒有兵權,想那袁紹也不會懷疑。若袁紹讓我率先攻城,父親只需答應便是,我自有計較!”
“喏!”,郭嘉點頭,又向眾人抱拳,告辭離去。
郭嘉與公孫續二人談話間,牽招隻靜靜聆聽,一言不發,但心中,卻快速計較著,他是降將,之前更是籍籍無名,小卒一枚,得遇公孫續慧眼識珠,方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獨領一軍。如今公孫續遇此難題,正是他報效和建功的最佳時機。他的手下,盡是冀州降兵,非幽州軍,即使有所損失,想來公孫續不會太過傷心,由他統兵出戰,公孫續必然會應允,最重要的是,他碰巧知曉平棘城的一個防守弊端,若能加以利用,必能一舉破城。
於是,牽招心中一橫,立即起身,在公孫續面前單膝而歸,“公子,牽招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