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軍大帳中,幸災樂禍的袁軍眾人並沒有發現,此時公孫瓚麾下,白馬離開,剩下的兩萬多士兵,盡皆冀州降兵,再無一名幽州兵。這樣就意味著,最後一塊最難啃的骨頭,只能靠袁軍自己去啃,即使崩掉幾顆大牙,幽州也不痛不癢。
高邑城中,雖然繁華依舊,市集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但凡高邑城中人,皆有一種烏雲蓋頂,壓城欲摧的壓迫感。消息稍微靈通的人都知曉,袁紹和公孫瓚聯軍,已經在三日前攻陷平棘,此時正在平棘休整,整理輜重,相信再不過數日,便會兵臨城下。整個高邑城中,沒有任何一人相信冀州軍能夠守住城池,因為就在高邑城中,也有將近一半的人已經抱了投降袁紹的想法。
臨街一茶樓中,二樓靠街邊雅間之中,兩名威武大漢正面對面而坐,手中各端著一隻茶杯,淺酌慢飲。本應清雅淡然的氣氛,一人面上,卻滿面陰雲,另外一人,似笑非笑,與這氣氛不符。
“儁乂,還在鬱悶不成?如此之久,莫非你依舊未看開嗎?”,那似笑非笑之人,輕酌一口杯中清茶,對另外滿面陰雲之人道。
“無雙,我從未想過,這冀州諸將之中,最早有北投想法的人,竟然是你!”,這二人,正是潘鳳潘無雙和張郃張儁乂。
“時勢所迫而已!”,潘鳳眼中閃過一道陰鬱,“那袁紹欲下毒害我,今又圖我冀州,我又如何會降他?而公孫續這小兒,雖然年幼,但智勇雙全,又禮賢下士,廣納忠言,實乃明主之相,今其又有幽遼廣闊疆域,千萬百姓,大勢已成,今不北投,還往何處?”
潘鳳又喝了一口茶,閉上眼睛,細細體味了一番,“比如這茶,就很不錯,可惜,不如酒盡興,更適合那些酸儒!”
“唉!”,張郃無心飲茶,幽歎一聲,“主公不聽忠言,又因公孫續放我生還,而懷疑我有二心,今明明已有降袁之心,卻偏偏因為顏面而以卵擊石,實為不智!我亦不願做這背主之臣,奈何,奈何啊!”
張郃哀歎幾聲,目光轉向窗外,瞳孔渙散,思緒,已經回到半月之前,其兵敗漢昌之時。
當時兵敗,公孫續放張郃離去,張郃雖內心情緒複雜,但一來惦念冀州老母,二來不願做背主之臣,於是自引殘軍,星夜趕回高邑。
“主公,耿武醉酒,被公孫續襲取城池,末將中了埋伏,拚死殺回,特向主公請罪!”,張郃奔回高邑,不顧身體疲憊,第一時間拜見韓馥,向韓馥請罪。
“敗軍之將,有何顏面苟存於世?”,豈料韓馥不僅不體諒張郃,反而大發雷霆,“來人,將張郃推出斬首!”
張郃一愣,未曾想韓馥竟然如此無情,竟不問敗軍之由,也不問誰之過錯,直接下令誅殺自己,頓時心死如灰,連求饒戴罪立功都失去了意義。
“主公,張郃將軍雖敗,但罪不至死,況且如今用人在即,還望主公海涵,給張郃將軍戴罪立功的機會!”,辛評想拉攏張郃,到時候投袁紹好多一份力量,於是站出為張郃求情。
“主公,臨戰之際先斬大將,是為不詳,還望主公三思!”,荀諶也站出。
“還望主公三思!”,眾人皆為張郃求情。
韓馥也知曉眾意難違,於是順水推舟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推出去,杖責八十,革去軍職,留待聽候!”
軍士將張郃拉出,杖責八十,將張郃打得皮開肉綻,被親衛扶回家修養。後來,潘鳳與麴義回軍,
先後見了張郃,潘鳳只是隱隱向張郃透露了讓張郃可以北投公孫續的意思,而麴義,則直接告訴張郃,他準備反了韓馥,率兵投奔公孫續。 對此,張郃大驚,沒想到韓馥手下大將早已經傾向公孫續,而韓馥自己,卻毫不知情。此時,張郃方感覺到公孫續的強大能力,他甚至懷疑,不僅他們三人,冀州之中,必然還有其他人,也已經暗中倒向了公孫續。
麴義性格驕縱,目中無人,屢次衝撞韓馥,被韓馥記恨,麴義心中也知曉,故而有反叛之心正常,但潘鳳身為冀州上將,深受韓馥信任,竟然也有投公孫之心,著實令張郃不解。張郃擔心潘鳳試探自己,於是暗暗向麴義傳遞了自己的意圖,但對於潘鳳,卻屢屢試探,最後終於知道原來袁紹曾經下毒害他,於是方有了今日之對話。
“將軍,外有一年輕公子求見,他說是二位將軍故友!”,就在張郃望著窗外出神,潘鳳自飲自酌,不知想些什麽之時,一名親兵叩門而入,恭聲稟告。二人見面,交談內容皆不能被人知曉,所以門外一直有心腹親兵把守。
“故人?可問清其姓甚名誰?”,潘鳳放下手中茶杯,皺眉問道,他印象中,自己並沒有什麽故人是年輕公子。
“他說他姓幽,自北方來!”
“姓幽?我實在想不起故人之中,有誰姓幽!”,潘鳳皺眉苦思,呢喃道。
反倒是張郃,眼中突然一亮,繼而又露出驚駭之色,忙對親兵道,“快快有請!”
“莫非是儁乂故人不成?”,潘鳳有些奇怪張郃的反應,歪著頭問道,心中還在思考,幽這個姓氏極其稀少,若自己故人之中有幽姓之人,自己不應該不認識才對。
“姓幽,自北方來,無雙還不知道此人是誰嗎?”,張郃點撥了一下。
潘鳳恍然醒悟,繼而也目光駭然,脫口道,“此時他如何敢來這高邑城中?”
“一見便知!”,張郃肅然點頭。
“二位將軍,好興致啊!”,親兵離開片刻後,引三名青年而來,為首一人,面色稍黃,嘴邊稀稀疏疏長著點不太黑的小胡子,身高約五尺出頭,不到六尺,似乎一營養不良之人,不過身形倒還健壯,看似有幾分力氣。在其身後,跟著一個十三四歲左右的書童少年,還有一個約二十來歲的魁梧青年,氣勢不凡,雙目精光四射,令張郃、潘鳳暗暗稱讚。而為首青年,剛進房間,便如故友相見一般,毫不生分。
“續公子?”,看清來人,潘鳳和張郃皆愕然愣住,潘鳳倒是見過公孫續,但那已經近年前的事情,公孫續正值長身體,身形和面貌都發生變化,潘鳳也不敢確定,於是疑問道。
而張郃,壓根就沒有正面見過公孫續,只在夜間火光下,隱約見過公孫續的輪廓,但他卻對公孫續的聲音很是熟悉,另外,後面二人他也認識,都交手數次,見二人皆站在來人身後,自是確定了面前之人的身份,“公子好易容術,張郃佩服!”。
張郃說的是實話,雖然未見過公孫續陣容,但張郃心知肚明,這幅面貌,絕對不是公孫續的真實面貌。既如此,公孫續必然經過易容,而如此易容術,張郃的確首次見到。
“哈哈!儁乂將軍當真生了一雙慧眼啊!”,那黃面青年,的確是公孫續易容而成,從平棘離開之後,公孫續就帶著黃敘、李威二人直奔高邑而來。沿路之上,關卡重重,高邑城門,更是嚴格盤查,公孫續自然不能大搖大擺進入高邑,不僅進行了易容,更是在夜間通過暗靈的地道進入了高邑,神不知鬼不覺。
而張郃、潘鳳所在茶樓,正是暗靈的一個產業,確切的說,當今大漢茶樓,不是李家的產業,就是暗靈、夜鷲的產業,別人還無法弄到這般上等茶葉。因此張郃、潘鳳一出現在茶樓之中,公孫續便已經知曉,自然前來一見。
“公子好手段!竟然如此神鬼不知,就已經潛入高邑!”,見公孫續確認了身份,潘鳳也好奇這神奇化妝術之余,更震驚公孫續的手段,此時,高邑可謂層層禁嚴,公孫續竟然還能如此輕松進入城中,甚至大搖大擺出現在茶樓之中,“只是,此時公子不應該在平棘嗎,怎會出現在這高邑城中!”
公孫續撇嘴微笑,自給自足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我父卸了我的兵權, 拒絕我參與戰爭,我留在軍中無意,便提前進入這高邑城中!”,公孫續將口中茶水咽下,抬起頭,雙目含笑的看著潘鳳和張郃,“我得確保,我看中的將才,得進入我的麾下,不能中途生變,成為他人大將!”
公孫續微笑的看著張郃,哈哈一笑,“張將軍,當初你我二人賭鬥今已無法繼續,不知張郃將軍是準備找機會繼續賭鬥,還是前來幽州,助我一臂之力啊?”
張郃苦笑一聲,“如今郃為戴罪之身,承蒙公子不棄,郃又怎會不識抬舉?郃願意投入公子麾下,為公子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說罷,便咚一聲,在公孫續面前單膝而歸。
公孫續心中大喜,忙上前親自扶起張郃,“續得將軍,如魚得水,猛虎生翼!甚幸之啊!”
“公子得一良將,的確可喜!儁乂之才,勝我十倍,奈何文節目光短淺,不如公子慧眼識珠,埋沒了儁乂,今儁乂能在公子手下,必將大展抱負,可喜可賀啊!”,見張郃效忠公孫續,潘鳳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不僅是因為他與張郃關系親密,更是因為日後在幽州,也有自己共進退的夥伴,不會孤單了。
“如此看來,韓將軍是誓要與那袁紹一戰了啊!”,公孫續見潘鳳不提投奔自己,便知曉潘鳳必要與袁紹一戰了,畢竟,下毒之仇,不能不報。
“下毒之仇,豈能不報?”,果然,潘鳳咬牙切齒道,“我不能阻止他奪得冀州,但也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既如此,我有一計,可助將軍!”,公孫續突然笑道,笑得十分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