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歹是面孔帶著病態的潮紅色,他強壓住狂怒的情緒,道:“雁門關何其堅固,如此險地居然被黃漢那廝一鼓而下,錫翰是幹什麽吃的?”
他眼光一掃,在武將群裡瞧見了縮著脖子的鞏阿岱,點名道:“鞏阿岱你來告訴朕,錫翰這仗是怎麽打的?”
錫翰是老奴的侄子,是紅歹是的堂兄,他沒有把崇德皇帝的囑咐置若罔聞,真的驅趕漢民運來了大量石頭和圓木做足了堅守準備。
他發現雁門關東紅旗招展快紅了半邊天之時,為了穩妥起見,沒有率領騎兵乘著“紅旗軍”立足未穩發動突襲,而是派遣信使疾馳朔州城調遣援軍,他親自登上城頭意圖死守。
此時的清軍不害怕,他們自認為比明軍的戰鬥力強太多,他們攻打雁門關之時承受了巨大傷亡幾乎都準備放棄了,還好關城裡忽然發生了內亂,才得以成功。
大清軍主力攻打雁門關花了三天,錫翰的人馬都堅信堅守此地肯定能夠超過三天,屆時朔州城方向趕來的援軍肯定能夠到達。
況且真發現況且不妙,守軍完全可以從西門撤退不會被困死在這裡。
守關不是守城,用不著四面布防,清軍已經集中了超過八成人馬上了面對“紅旗軍”攻擊方向的關牆,可以一次性組織兩千人弓箭齊射。
錫翰的願望很美好,恐怕實現不了!
攻城的明軍接近之時他意圖率領人馬亂箭齊發,命令旗丁和包衣奴才推下滾木、石塊狠狠地砸,屆時不知多少“紅旗軍”人馬會倒在關城下。
可惜“紅旗軍”參與攻打雁門關的人馬達到四個營,根本不跟敵人玩人海戰,而是玩火力輸出,沒有人傻到去挨石頭砸。
主將宋鵬飛親自指揮人馬攻打,負責指揮炮擊的是孫元化,恭撒和幾十個知識青年炮兵士官負責野戰炮的瞄準,十幾個優秀炮兵觀察員負責提供坐標。
經過在不同方位觀察,能夠確認守關的清軍沒有紅夷大炮,甚至於沒有瞧見誰使用抬槍、鳥銃,有可能是這些野蠻人不會玩火器。
也可能是因為奪取雁門關之時打得慘烈,明軍布防的火炮被毀壞,或者明軍最後的守衛者點燃火藥桶跟接近的敵軍和大炮消失在煙塵。
即便如此幾百米尼槍手還是在二百步距離搜索關牆之上,發現敵軍有隱藏的大炮集中射擊炮手,爭取不讓敵軍大炮從容開火。
雁門關東一共架設了三十六門紅夷野戰炮,其中有九門十二磅炮,再加上七十門一磅弗朗機。
如果不是因為再也沒有了炮位,四個營可以有一百六十門一磅弗朗機可以齊射,饒是如此隻齊射了一輪就把清兵嚇得肝膽俱裂。
那是因為關城上的守城物資堆積如山,明軍的野戰炮打得又狠又準,三十六門紅夷野戰炮的實心彈打在石頭、木頭堆裡絕對是一場災難,簡直是發揮出了榴彈的作用。
飛濺的碎石、亂舞的巨木打得妄圖守城的清兵鬼哭狼嚎,不知多少人死無全屍,害得衛所軍收割首級記功之時一直哀歎:“可惜了、可惜了……都是銀子啊!”
建奴首級被打得稀巴爛當然不可以收集起來向朝廷報功。
衛所軍還是前幾年的思維,認為敵軍首級能夠換取朝廷的人頭賞,大感可惜。
殊不知現如今的征虜大將軍全權承包了平遼,已經不存在提著建奴的腦袋向朝廷換斬首賞銀。
但是斬首功還是要算的,因為麾下文官武將要得到晉升的階梯,博得軍功是捷徑,況且大明軍民獲知斬殺清兵成千上萬會被鼓舞。
錫翰真是勇將,明軍預備炮火齊射的前一刻他還大義凜然地站在城頭鼓舞士氣,誰知話音未落,就是地動山搖,然後清兵就找不著主將了。
那是因為錫翰運氣太好,居然被一枚十二磅實彈直接命中,屍體根本不知道飛哪兒去了,因此最後統計戰果之時也沒有陣斬固山額真錫翰的報告。
鞏阿岱是錫翰的同胞兄弟排行老四,知道五弟錫翰打仗還是有些本事,丟了如此多的人馬和駐防的雁門關,五弟不可能活著回來,見主子質問隻得硬著頭皮道:
“臣估計是‘紅旗軍’火器犀利的緣故,至今沒有得知錫翰的消息,臣可以斷言他已經為國盡忠了。”
“又是火器,也隻能是火器。”紅歹是咬牙切齒,貌似喃喃自語,又好像在發泄。道:“為何火器到了‘紅旗軍’手中就會如此犀利?我弓馬嫻熟的大清軍難道就無法對抗?”
滿蒙將領無人作答,都知道主子此時正是氣頭上,誰也不願意被殃及池魚。
見主子驚聞噩耗貌似有些亂了方寸,范文程小聲道:
“陛下,臣以為此時必須加快行軍速度往朔州城趕,從雁門關之戰判斷,‘紅旗軍’應該是集中的大部分能夠機動的人馬殺來,而我軍主力分散,有可能被黃漢各個擊破吃大虧。”
原先認為“紅旗軍”沒有跟大清軍一兩萬人馬野戰的能力,但是從攻擊雁門關的迅猛來判斷恐怕一廂情願了,紅歹是額頭冒汗。
他思量此時必須做出兵力調整, 最理想的結果就是跟黃漢的主力接戰之時,大清軍入關的人馬超過一半,最好達到八成。
一等昂邦章京伊爾根覺羅・阿山跟錫翰私交甚密,他急於尋“紅旗軍”為好友報仇,叫囂道:
“陛下,我軍裹挾二十幾萬漢狗行軍一天隻能夠走四五十裡,臣建議即刻去掉這些累贅輕裝上路。”
此時崇德皇帝心情正是最糟糕之時,沒好氣反問道:“愛卿準備如何去掉累贅?”
“殺、統統殺光!隻要陛下一聲令下,臣立刻動手一個不留。”
“呸!你個無知匹夫,就知道屠戮升鬥小民,朕三令五申叮囑爾等少殺戮全當做了耳邊風。”
崇德皇帝掃視群臣,很高調道:“主帥當為眾所瞻,自處以禮,而濟之以和,則蒙古、朝鮮、漢人之來附者,自心悅而誠服。若計一己之功枉加殺戮,而不恤我大清國之名譽,非所望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