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出擊!”
那些金絲利士兵跳上城牆的那一刻,等待他們是如同白練一樣的刀光。
為了防止一擊不奏效,或三四柄永夜軍刀,或者兩三支狼牙棒,或兩三張盾牌,同時命中了同一個目標。
先是一聲雞蛋殼破碎一樣的聲音,隨後便是輕脆的刀劍入骨聲。
盾破人亡。
“就算是戰役神器,也不是無敵的。”
目睹這樣的情形,永夜軍領從上到下長長松了一口氣,雖然麻煩一點,至少能被殺死,先前那種長箭射不中、火燒不死帶來的震撼減輕了不少。
“將他們趕下城牆,將他們全部推下城牆。”
“斬斷掛鉤,推倒雲梯,快點斬斷繩索掛鉤。”
當那種震撼感消退,一切又恢復到了正常守城流程。
因為他們發現,這些悍勇無匹的金絲利士兵並不是真正的水火不侵,只是抗性變強了,在其中短時間行走影響較小。
要是長時間置身火海,還是得變成一支巨大的人形火炬。
相比起費時費力的殺死他們,還不如將他們推下城頭,活生生燒死更簡單。
哪怕是再悍勇的人,面對這種殘酷無比的烈火煆燒,也沒有辦法毫不變色,一個個痛苦哀嚎,沒有精神繼續攻城。
在這種時候,那種能量護盾帶來的火焰抗性,不是為他們提供幫助,而是增大他們的煎熬,讓他們死亡前忍受的火燒時間更長。
可能因為先前的那種場景太過震撼人心,眾人好像感覺時間凝滯了一樣,長松了一口氣之後,那些觀戰的人發現,自己已經生生的驚出了一身冷汗。
在這之前,他們就已經聽說了戰役神器的強大,一直防著金斯利家族這一招,所以先前防守,盡可能留著幾分力氣。
但是聽說是一碼事,真正見識那又是另一碼事了。
那種情形當真比傳說還要震撼人心,比聽起來還要玄奇。
畢竟他們親眼見證了,原本隻存在於傳說中的事情出現在了現實中。
相比起鱷族人士兵,永夜士兵對於這種奇幻場景的接受速度更快。
畢竟在這之前,很多人已經見識過類似的場面。
自家出產的守護類附魔裝備,不就具有類似的效果嗎?
應該說是更有玄妙,守護持續的時間雖然沒有這麽長,防護能力也沒有這麽全面,但是一旦發動,能夠輕松抗住大騎士的全力一擊,傳說連冠軍騎士的全力一擊也能抵消掉一大半,這顯然是對方的能量護甲比不上的。
“準備執行全線撤退計劃吧。”肖恩陰沉著臉頒布了一條多少有點出人意料的命令。
“是不是早了一點?情況還沒有崩壞到這種情形吧?”主力參謀長凱爾曼多少有點驚訝的道,“對方馬上就要被重新推下去了,再防守幾天,盡可能的消耗金斯利家族的有生力量,應該沒有問題。”
“戰役神器是金斯利家族最大的底牌,要麽不啟動,一旦啟動,說明對方已經準備不惜一切代價,決死一戰了,無論巴克大公還是阿克麥瑟都是果決之人,絕對不會拿自己的精銳打添油戰術,剛剛這波攻擊,我看是金斯利家族在試探戰役神器的效果,用不了多久,將會是他們的總攻時刻。”肖恩此刻腦中回蕩的全是黃金甲如湖水一樣浩瀚的術法能量波動。
那股龐大的能量,絕不僅僅武裝眼前這麽一點人,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被耗光的。
要是將這種能量護盾罩在重甲步兵上,雙重防禦下,想要殺死他們,難度將會更高。
“試探戰役神器的效果?這件戰役神器不是金斯利家族的鎮族之寶嗎?他們難道還不了解戰役神器的效果?”不光凱爾曼產生了這樣疑問,
其他人也是滿臉愕然之余,若有所思。“傳說與現實,終歸是兩碼事,先前咱們也聽說了黃金甲的效果,但是你們能想象到現在的情形嗎?”肖恩反問了一句,沒等到他們的回答,便繼續道,“這麽久已經沒有聽過戰役神器動用的消息了,就算金斯利家族的當代家族巴克大公,只怕都沒真正見識過戰役神器的功效,它的能量又太過珍貴,不能隨便試驗,要是你,會將一支軍隊的生死,完全賭在一件隻存在於書面記載,實際功效不清楚的裝備上嗎?”
“不會!”大部分人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就算是有出現猶豫的,那也是因為受黃金甲的強悍能力影響。
“所以,早做準備吧,要是扛不住,立刻撤退。”肖恩神情肅穆道,“消耗金絲利家族的有生力量固然重要,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同樣重要,若是兩者發生衝突,優先考慮後者。”
“明白。”凱爾曼一眾軍事參謀認同的點點頭。
這是永夜軍領的一大戰術理念,硬仗不是不可以打,那是建立在擁有足有意義的前提下,沒有意義的硬仗,那是能避免就避免。
“鱷族長老議會那邊,只怕會有阻礙!”凱爾曼臨走前,提醒肖恩一句道。
“知道,我會親自跟他們說的。”肖恩點點頭道,“你們隻管去準備。”
在鱷族人眼中,兄弟港是他們最後的防線,誓死不退。
他們先前之所以放心的將兄弟港交給永夜軍領防守,那是因為他們認為永夜軍領認清了兄弟港的戰略價值,將會和他們一樣在這裡流盡最後一滴血。
現在猛不丁的告訴他們準備全線撤退,那種強烈的抵觸情緒可想而知。
“領主大人,這與咱們先前商定的戰術完全不符吧?眼前的局勢還沒有到完全不可挽回的程度?怎麽突然又冒出一個全線撤退的計劃來?就算不破釜沉舟,也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刻,松士兵的氣吧?”
“咱們現在撤退了,絕望沼澤怎麽辦?我們那些沒能撤退的族人怎麽辦?難道就這麽扔給金斯利家族蹂躪?你看到了那些畜生先前的所作所為,他們根本不拿鱷族人當人看的,一旦沒有咱們在這裡拖住金斯利家族,他們將會第一時間對我們的族人下手!”
“先前主張死守兄弟港的是你們,現在提出全線撤退的又是你們,你們是不是故意的,好讓我們鱷族人上你們的船,跟你們撤回永夜軍領,到時候方便你們捏扁捏圓?”
當肖恩找上鱷族人的一眾大長老的時候,他們展現出來的不光是抵觸情緒,而是一臉的不敢置信,這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
尤其是後邊這一句,那就是不折不扣的誅心之言,直接將雙方最大的矛盾和縫隙給挑了出來。
就連素來公正處理的鱷族人四位大長老,也沒能第一時間站出來,同樣一臉疑惑的望著肖恩,顯然對於這個決定同樣十分費解。
肖恩並沒有因為被質疑而憤怒,耐心解釋道:“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一成不變的作戰計劃,我們原定作戰計劃,是想通過兄弟港拖垮金斯利家族,轉過頭再去對付康芒斯家族水上艦隊的,不過剛剛的情形你們也看到了,啟動戰役神器的金斯利家族,在地面上實在太有優勢了,而咱們的士兵已經被他們的炮灰拖進疲軟狀態,當他們不再顧忌精銳士兵傷亡的時候,亦是城破之時。”
“閣下,實在太過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士氣了吧?咱們的士兵進入了疲軟狀態,金斯利家族也好不到哪裡去,就算是戰役神器再神奇,也不至於讓他們精力突然變的充沛,到了這種時候,雙方都在咬牙堅持,我就不信金斯利家族士兵都是鋼鐵做的,打了這麽多仗,死了這麽多人,那些士兵一點感覺都沒有?”
“長老說的沒錯。”肖恩點點頭道,“不過仗再打下去了,咱們的遠程火力減少,拚的不光是士氣,還有傷亡,你我雙方的精銳都在這裡,一旦傷亡慘重,結局同樣不容樂觀,哪怕慘勝又有什麽意義?金斯利家族根基遠比咱們雄厚,若是過個三兩年,卷土重來,咱們拿什麽抵抗?所以,咱們考慮的不光是勝利,還要大勝。”
“最大的地利都要舍棄掉,被人趕回老家去了,何談什麽大勝?閣下不覺得自己說話前後矛盾嗎?”一名鱷族人長老不依不饒的責難,他是組織領民往永夜軍領撤退的極力反對者。
他的族人現在都在絕望沼澤,而且距離戰場並不是特別遠,有沒有被金斯利家族驅趕成為攻城炮灰還是個未知數。
巴涑河方向的水上交通雖然沒有被切斷,但是兄弟港現在與絕望沼澤其他族人的聯系並不密切。
不是他們不想,而是鱷族人實在太分散了,受到戰爭影響,那些鱷族人會本能的躲避戰爭。
鱷族人不同於農耕民族,後者根在土地上,沒有辦法輕離。
而鱷族人主要以漁獵為主,漁船才是他們的根本,只要有船的地方就有家,舉家跑起來,不要太順溜。
四位鱷族人大長老中,有著和事佬外號的畢夏普大長老站出來道,“大家稍安勿躁,咱們相互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的,領主閣下的秉性大家也有所了解,絕不是那種腦袋一發熱就會做決定的,現在既然提出這個計劃,定然會有這方面的考量,沒人喜歡失敗是吧!他們來兄弟港絕不是為了打敗仗的,否則從一開始不入局便是了,只要他們將死神水道一封,就算是康芒斯家族的艦隊再強大,也束手無策,你們說是不是?”
畢夏普大長老的這番言辭,雖然有打圓場的嫌疑,但也稱得上穩成之見,那些剛剛經過一通言語發泄的鱷族長老們,焦躁減輕了一些,不由露出了思索神情。
永夜軍領的利益在某方面與鱷族人是一致的,他們這麽做對他們並沒有什麽好處。
“領主大人有什麽計劃?何不一塊說出來?咱們現在可是盟友,若是什麽事情都瞞著我們,讓我們如何配合你們的合作。”畢夏普雖然依舊笑容滿面,卻用自己的方法發出了質問,“你說是吧,領主大人。”
肖恩並沒有否認,點點頭道:“大長老說的沒錯,我們到這裡來是打勝仗的,不是來打敗仗的,從一開始我們就做了兩手準備,第一計劃當然是死守兄弟港,將金斯利家族活生生的拖死,若是第一計劃受挫,我們將會退守水上,想辦法先吃下康芒斯家族的艦隊,然後從水上截斷金斯利家族的補給線,生生困死他們,從目前展露出來的情勢看,金斯利家族的強悍程度,遠在咱們的估計之上,雙方勝負五五開,咱們就算贏得勝利,那也是慘勝,精銳傷亡過半,所以我們決定采取第二計劃。”
“退守水上?想辦法吃下康芒斯家族的艦隊?從水上截斷金斯利家族的補給線?”
那些鱷族人長老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望著肖恩,一副天方夜譚的模樣。
就連素來居中當裁判的妮蒂亞大長老,此刻也忍不住開口問道:“咱們就是因為在水上打不過康芒斯家族的艦隊,方才決定死守兄弟港,怎麽現在又變成先吃下康芒斯家族的艦隊?若是咱們真有本事吃下的話,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此一時彼一時。”肖恩搖搖頭笑著道,“這個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計劃,若是沒有第一計劃,第二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將會降低很多,說是第二計劃,實際上不過是第一計劃的延伸,也可以說,第一計劃是第二計劃的鋪墊。”
“這種時候了,領主大人就不要賣關子了。”韋伯大長老皺著眉頭道,“還是閣下信不過在場的這些人?”
“大長老言重了。”肖恩端正神色道,“我既然過來了,就是跟諸位托底的,不過很多東西只是咱們單方面的計劃,能不能成,還要看敵人中不中招,否則的話,同樣功虧一簣。”
肖恩不給這些長老們繼續提問的機會,接著道:“咱們現在的死守,會給金斯利家族和康芒斯家族造成一種假象,讓他們認為,雲霄投石車是咱們對付康芒斯家族艦隊的主要手段,一旦他們將雲霄投石車控制在手,你們認為他們會怎麽做?”
“當然是康芒斯家族的艦隊全出, 將永夜軍領堵回安迪斯大山,徹底封鎖死神水道進出口。”數名鱷族人長老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這種戰況後果,他們推演了不是一遍兩遍了,一旦進入這種狀況,近乎無解。
他們即拿康芒斯家族的艦隊束手無策,單憑鱷族人也扛不住金斯利家族的地面平推。
在兄弟港攻防之前,鱷族人從上到下還有幾分盲目的自信。
但是見識了殘酷的攻防後,他們突然發現,自己對戰爭的認識實在太過淺薄。
鱷族人先前能夠與金斯利家族交鋒幾個回合,除了地理之外,還因為金斯利家族存在著幾分輕視之心,沒有將所有的底牌都亮出來。
要是他們一開始就動用戰役神器黃金甲,當初在霧隱湖入河口,就能將他們生生打崩了。
面對那些即擁有輕甲步兵靈敏,又有重甲步兵防禦的金斯利家族士兵,他們實在沒有多少信心能抗住。
“你們還有其他對付康芒斯家族艦隊的手段?”鱷族人長老終於反應過來,察覺了肖恩話中的隱藏含義。
肖恩並沒有否認,直截了當的回答道:“有,但是必須在獨特的地理才能生效。”
妮蒂亞若是有所思的道:“領主大人所指的特殊地理,是指兄弟港到死神水道這一段水域?”
“老祖宗不愧是鱷族人的第一智者,沒錯,只有將他們逼入狹小的水道中,我們的手段才能生效,我們要的可不僅僅是消滅康芒斯艦隊的幾艘戰艦,而是重創乃至全殲,這樣咱們才能重新掌控朵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