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尼克勒斯伯爵欣然領命。
軍權只有在血與火中,才能夠昭顯。
一直以來,他都主張對這些所謂的革命黨,采取最嚴酷的鎮壓手段,只有將這些領頭羊的血放乾,才能夠震懾整個羊群,讓它們在自己的驅趕下前行。
只是克裡斯丁大公怕給整個領地帶來不必要的動亂,所以一直猶豫再三。
沒想到高爾德子爵關於革命黨與永夜軍領之間潛在的勾連,卻讓克裡斯丁大公徹底下定了決心。
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高爾德子爵,卻是臉色微變,急忙阻止道:“陛下,現在這個時候這麽做,只會徹底激化地方勢力與革命黨之間的矛盾,造成很多不必要的流血衝突不說,還會將那些中立的革命黨徹底的推向永夜軍領的懷抱。”
“提出革命黨與永夜軍領有勾連的是你,現在不同意將革命黨連根拔起的又是你,子爵閣下,你前後的說法未免太過矛盾了吧。”尼克勒斯伯爵一臉不悅的道,“若是不拿這些革命黨開刀,子爵閣下又準備怎麽對付他們?難到為了安撫他們,答應他們那些荒唐要求不成?你剛剛已經說了,很多人可是想要我們的老命,將我們取而代之,這種要求我們也能夠答應不成?”
“這種荒唐要求當然不能答應,而且這種的只是少數,大部分革命黨之所以加入,那是因為他們在領地中遭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自身利益受到了嚴重侵犯。
只要陛下出面,能夠還他們一個公道,並且給予他們一點補償,就能將他們安撫下來,其中花費的代價並不比派兵圍剿他們付出的代價大,同時又能夠借此事昭顯陛下的仁慈,凝聚領民的忠心。”高爾德子爵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他算得上是花語高原對革命黨了解最深的人,因為他是親眼看著很多人是如何走上革命黨的道路的。
很多都是曾經與他一起前往永夜軍領的平民商人。
屬於他們的一切,被地方權貴奪走後,又沒有地方說理,只能走上這條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反抗道路。
若不是自己當初借著為永夜軍領辦事的便利,以及自己爵士身份的出身,搭上了克裡斯丁大公這條線。
他很有可能也會淪為革命黨一員。
沒有與巨大財富相匹配的權勢,這些財富就會變成禍根之源,給自己和家人帶來滅頂之災。
“這個問題,我們很早之前就已經討論過了,這個先例絕對不能開,一旦開了,將會撼動我們的統治根基,不僅不會達到鏟除革命黨的目的,相反會助漲這種風氣,讓很多人效仿,那些賤民稍微有點不順心的事情,就跳出來跟我們鬧革命,要好處要條件,到時候整個領地都會亂套。”尼克勒斯伯爵嚴詞拒絕。
“尼克勒斯伯爵將那些領民想的太壞了,大部分領民都是安分守己的,只要日子能過得去,誰會冒著吊死的風險去鬧革命?他們既然鬧,就說明我們的治理有問題,只要將問題糾正過來了,他們還瞎鬧,那時候就可以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刀究竟有多鋒利。”
高爾德子爵辯駁道,“我從來不認為革命黨完全是一件壞事,相反這是對我們的一種督促。”
“子爵閣下的這種想法很危險,你是不是同情那些革命黨?”尼克勒斯伯爵陰聲道,“我可是聽說,很多革命黨都曾與你有過不淺的私交,尤其是灰燼黨的首領,更是你的多年好友,你不會現在都與他們保持者聯系吧?”
“伯爵閣下,不要血口噴人,我承認他們在成為革命黨之前,我們確實保持者聯系,但那也是正常的商業往來,我就是做這個的,我們商會的財富主要就是這麽來的。”高爾德子爵自我辯解道,“自從他們成為革命黨後,我就已經與他們斷絕了所有的關系,我之所以為他們說話,完全是秉公辦事,為了布萊恩家族的未來著想,還是說伯爵大人在害怕什麽?”
“我有什麽害怕的?”尼克勒斯伯爵梗著脖子反問道。
“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灰燼黨的首領是走上革命道路的。”高爾德子爵明顯話中有話。
“你什麽意思?”尼克勒斯伯爵勃然大怒,高聲道,“你的意思是說,是我將他逼上這條道的不成?”
“我沒說是你,卻不代表你家族的人沒有那麽做,你去調查一下,灰燼黨襲擊的領地和產業,有一半以上與你們家族密切相關,你認為這是一種巧合嗎?”高爾德子爵嘴角的嘲諷之意更濃鬱了。
“你在血口噴人……”
“夠了。”克裡斯丁大公沉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吵,“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我的命令既然已經下達了,就不準備收回來,高爾德子爵,我相信你的忠誠,但是一些事情,並不是你該操心的,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遵命。”兩人同時低頭領命的時候,尼克勒斯伯爵依舊向高爾德子爵投去了示威一睹。
從這之後,高爾德子爵恍恍惚惚,沒有再發一眼,也沒有聽清楚克裡斯丁之後又與兩名重臣說了什麽,直到他們被從城堡中趕了出來。
外面已經下起了小雨,雨雖不大,但是透著一股子刺骨冰冷,就像高爾德子爵的身心那樣。
剛剛與尼克勒斯伯爵的這番爭執落敗,徹底讓他心灰意冷了。
因為這件事情,不單單是自己落敗這麽簡單,而是他代表的人的失敗。
他代表的就是自己為他們說話的那一撮人,不是革命黨,而是那群底層的領民。
革命黨都是這些領民轉變而成的,若是不將這個轉化連接徹底斬斷,尼克勒斯伯爵就算是殺得血流成河又怎麽樣?
革命黨依舊會如同雨後春筍一樣的冒出來,而且還是他們一手締造出來的。
克裡斯丁大公不是不知道其中的根結所在,但是他選擇站在了尼克勒斯伯爵所代表的地方貴族的一側。
在他眼中,尼克勒斯伯爵代表的地方貴族,才是布萊恩家族維持整個花語高原統治的根基所在。
當那些低層領民的利益與地方貴族衝突的時候,後者為前者讓道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要變天了,天空要被鮮血染紅了。”高爾德子爵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語。
花語高原的天空要被鮮血染紅,已經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是究竟是被那些地方貴族根本不放在眼中,不當人看待的革命黨。
還是這些高高在上的地方貴族的。
那就不說好了。
因為在東北面還有一個永夜軍領虎視眈眈。
以克裡斯丁大公為首的布萊恩家族統治階層,讓高爾德子爵大失所望。
哪怕永夜軍領創造出了那麽多的輝煌,給這個世界帶來了那麽明顯的改變,自己已經向他們灌輸了將近十年。
他們依舊拿尋常目光看待這個新勢力,從上到下骨子中都流露著一股輕視。
這是老牌貴族家族對於那些暴發戶特有的輕視。
認為對方創造出來的一系列成績,不過是運氣使然,到了他們這裡,這種運氣就會走向終結。
面對這種前所未有的巨變,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給骨子中都流露著一股腐朽氣息的布萊恩家族陪葬?
還是借機走上一條全新的道路?
若是前者的話,自己什麽都不需要做了,只需要靜靜看著便是了。
若是後者的話,自己就需要好生的謀劃謀劃了。
要知道,永夜軍領很多地方,與布萊恩家族存在著本質的不同,若是一不小心,自己就會因為眼前的身份,被劃入大清洗的名單,很有可能會死的不明不白。
在雨中思索自己未來的科波菲爾·高爾德子爵,不知不覺步伐越來越大,越來越快,就像他流轉的心思一樣,或許他已經有了新的決斷。
在高爾德子爵身後,有兩雙如同禿鷲一樣的眼睛,盯著他遠去的身影。
這兩雙的眼睛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在城堡宮殿中,都與其產生過衝過的布萊恩家族情報大臣和軍事大臣。
“這個家夥的手是越伸越長,真不明白陛下為什麽要啟用一個沒根沒基的家夥,並且還給予他這麽重的信任,將整個家族現在最賺錢的行業都托付給了他。”尼克勒斯伯爵言語中,不僅有著對高爾德子爵濃濃的不滿,還有著對克裡斯丁大公的怨懟。
“老夥計,這話從你嘴中說出來,可就拉低你的整治水準了,我們的陛下,看中的就是這個家夥的沒根沒基,若是陛下將那些流油的產業交到你我的手中,你認為他還能睡個安穩覺,不得整天擔心我們從中偷了他多少油吃?”卡爾文嘿嘿冷笑道。
“還真是這個理,沒根沒基意味著膽子要小,必須堅定的依靠在陛下身邊,哪怕是膽子肥了,從中偷油自肥,陛下對其舉起屠刀,也將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尼克勒斯伯爵同樣也是老政客了,一點就通,“外界都說咱們陛下是不思進取的酒囊飯袋,全都被他偽裝出來的表象所蒙蔽了。”
“這種手筆不一定是出自陛下之手,而是他身後那個老不死在出主意。”卡爾文笑容更盛,有著說不出的惡意道,“沒根沒基用起來固然有著你說的種種優點,但是也有一個最大的缺點,那就是忠心上遠遠比不上我們這些家大業大的老臣們,尤其是這種風雨飄搖之際……人心難測!”
“你這是話裡有話,你又在轉悠什麽鬼點子?快點說來聽聽。”尼克勒斯伯爵與卡爾文伯爵可是老對手了,在高爾德子爵冒出來之前,他們就已經鬥了二十多年。
有了高爾德子爵這個共同的對手後,兩人的關系方才有些緩和,有的時候甚至聯手。
他們這種人之間,並沒有永久的仇恨,只有永遠的利益。
只要利益到位,一笑泯恩仇,並不是什麽難事,反之亦然。
“你不覺得這是我們徹底鏟除他的最佳機會嗎?”卡爾文伯爵嘴角微翹,低聲蠱惑道,“伯爵閣下就對他掌握的兵工廠和商會商路,一點都不感興趣?”
“就算我感興趣,陛下也不願意看到吧?陛下身後的那一位也不會答應!”尼克勒斯伯爵對克裡斯丁大公的反應還是心存擔心。
克裡斯丁大公自身雖然爛掉了,但是他身後的布萊恩家族還沒有徹底爛掉,他後面還有一位從小教導他的大學者撐著。
像卡爾文和尼克勒斯伯爵的老牌貴族們都知道,很多花語高原的核心政策,都是出自他之手。
因為他的存在,克裡斯丁大公從小到大都過著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奢侈生活,布萊恩家族卻始終沒有被其他貴族家族蠶食,並取而代之。
一些了解內情的人,甚至忍不住惡意揣度,克裡斯丁大公身後的那位,是不是為了獲得幕後掌控權利的機會,有意放縱克裡斯丁大公,故意讓其走上了一條彎道。
“嘿,你真以為陛下身後的那一位算無遺策呢?若是真有這麽厲害,當初就不會被人從術士聯盟中趕出來,而是成為術士聯盟的掌控者,他是典型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當年聽說永夜軍領要從高原上挖術士聯盟的時候,估計沒樂瘋,不僅不從中阻攔,反而提供便利。
結果怎麽樣?
術士聯盟離開了貧寒的高山,到了永夜軍領那邊,就是魚歸大海。
又是學者大會,又是開辦高等學院,短短十幾年,就教授了無數學者出來,讓學者的稱號都快爛大街了。
那個老家夥這幾年的精力,明顯有些不濟了,尤其是這一次,你不覺得他的反應十分遲緩嗎?
我懷疑這個老家夥,用不了多久就得進墳墓了。
我們可以拿高爾德子爵作為一種試探,看看老家夥什麽反應,我們在做下一步的打算不遲。”
卡爾文伯爵十分清楚自己老對手的秉性,若是不拋出一點有份量,有誘惑性的東西,絕對不會輕易咬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