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手掌櫃,肖恩當的無比順手,並非因為用人不疑的高尚理由,純粹不願意在這種小事情上投入太多精力。
開什麽玩笑,他又不是真的靠這個賺錢。
在這個財富兩極分化極其嚴重的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財富掌握在百分之一的人手中,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隻掌握著百分之一的財富,就算是想憑這個賺錢,也不會將主意打到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身上,而是將目標瞄準那百分之一。
食館只是在滿足自己吃飯需要的同時,順手做點慈善,為自己積累一點名聲,更好的融入這座城市。
肖恩真正想開的還是醫療所,他的術法修煉和醫學都到了一個瓶頸,用艾琳娜女士的話說,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理論知識已經沒有問題了,剩下的只能靠自己積累經驗和探索領悟。
再沒有比一家屬於自己的醫療所更合適的事情了,術法研究和積累醫術經驗兩不誤。
但是殘酷的現實給了肖恩當頭一棒,索羅城的醫療風氣比安迪斯山民還要保守落後。
安迪斯山民至少不會諱疾忌醫,甭管是祖傳的草藥方子,信奉的山靈山神,還是村寨中中的巫醫們的古怪藥方,只要能治病,多數來者不拒。
肖恩毛都沒長齊,就能混的風生水起便是最好證明。
索羅城又是另一番景象,有數量不少的人是聖以太教廷信徒,他們認為疾病是神靈對信徒的懲罰和考驗,是因為不夠虔誠造成的,
他們得病後,往往不是第一時間就醫,而是到教堂或者修道院懺悔,或者到神像面前虔誠祈禱,硬扛過來的,那是神靈恩賜,原諒了他曾經的過錯,若是沒扛過來,只能說明這人罪孽深重,受到了真神懲罰。
非信徒生病,也多數會到教堂或者修道院去,除了懺悔祈禱外,找傳教士或者修士治療,他們通常兼職醫師,並且免費為人治療。
若是能治好,那就是神的恩賜,若是治不好,則是修士們修行不到家,對神靈不夠虔誠,無法傳播福音,事主根本不追究。
那些治療失敗的教士也會在神靈面前祈禱和懺悔,這並非作秀,而是他們對這一套理論深信不疑。
經過他們治療的人,讚譽多過譴責,很多非信徒由此成了虔誠信徒,並對治好自己的教堂和修道院進行各種各樣的捐贈,數額遠遠高過治病花費。
肖恩曾經帶著虔誠學習的心,到索羅城最大的教堂和修道院中去交流學習,結果連大門都沒進去——他們不對安迪斯人開放。
這讓肖恩對名滿天下的聖以太教廷大失所望,一個連種族歧視都沒有打破的教會,還大肆宣傳什麽眾生平等,這不純粹自欺欺人嗎?
難怪只能窩在拜倫聯盟核心區域攪風攪雨,就連曼育軍領這種邊領都不受待見。
自身的視角高度決定了自身的發展高度,若是他們的高層意識不到這一點,想要發展成全大陸的唯一教會,還有一段漫長路要走。
這並難不倒肖恩,只是由明的改成了暗的,一番觀察下來,大失所望,就連那位在索羅城最負盛名的修士醫生詹森,最常用的非祈禱手段,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放血療法。
兩個不同世界,在某些發展上竟然有著驚人相似。
阿沙恩大陸雖然沒有古希臘,但是有古安迪斯帝國。
沒有醫聖希波克拉底和伽林大夫,卻有名譽全大陸的術士醫生歐拉各斯恩。
這位毀譽參半的殺人大夫成名在古安迪斯帝國末期,
與瘋王並稱當時術士界最瘋狂的術士,前者是在血脈研究上,後者則在疾病研究上,可是死在歐拉各斯恩手中的人,遠遠比他救活的人要多的多。 歐拉各斯恩臨死時,公布了自己最大的醫學研究,就是後來對阿沙恩大陸術法和醫學影響都十分深遠的風水火土四大元素學說。
他認為世間萬物都是由這四大元素構成,包括人類的身體,在人身體流動的血液,不僅是力量的源泉,同樣也是災禍之源,疫病正是通過它流經全身,提出了關於放血療法的一些理論,不過沒來得及試驗,便被叛軍送上了火刑架。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因為對其恐懼,歐拉各斯恩的研究成果都被丟在了故紙堆中,直到最近幾十年,才重新被人翻出來。
相比起用人體排泄物當成止血良方的愚昧手段,歐拉各斯恩的學說哪怕是錯誤的,也是建立在大量的臨床試驗上,相比起來,不知道先進了多少倍,重新興起,並且推崇備至,自然再正常不過。
修士醫生詹森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祈禱、放血和蜂蜜水是他治病救人的無上利器。
頭疼,放放血!
背疼,放放血!
腿疼,放放血!
肚子疼,放放血!
發燒了,放放血!
到了他那裡,就一個流程,先放血,然後喝一杯蜂蜜水,再由他代為祈禱,至於能不能好,那就是神靈的事情了。
他後院的玫瑰之所以會比常人家嬌豔紅豔,就是因為大量病人的鮮血澆灌的,所以又被稱之為鮮血玫瑰。
不要以為這是一種諷刺,恰恰相反,這是一種讚譽,很多年輕勳爵貴族以搞到一束鮮血玫瑰送給自己的情人為一種時尚,為此詹森修士不得不專門雇傭了一位退役大騎士看守自己的後花園。
詹森修士不是無情之人,若是上門求取的話,多數會應允,只是需要向修道院進行一點布施,數量不強求,即便是一個銅子也可以。
但是前去求取鮮血玫瑰的多數是年輕氣盛的勳爵貴族,怎麽可能拉的下臉做這種沒品的事情,更何況這可是送給自己心上人的,若是真的用一個銅子求取來,豈不是代表自己送給情人的只是價值一個銅子的廉價貨?
所以布施從來沒有低於一個拜倫金幣的,若是低於這個價格,你都不好意思去求取鮮血玫瑰。
其中還有一段佳話,曾經有位來自王都子爵,在觀看角鬥過程中,結識了一位美麗動人淑女,為了贏得這位一見鍾情少女芳心,慕名而來,為了一束鮮血玫瑰,出手便是一千拜倫金幣。
當時轟動了整個索羅城,結果自然是這位豪爽的子爵老爺抱得美人歸,同時也將鮮血玫瑰推上了愛情神壇,雖然像那位子爵一樣豪爽的主並不多見,但是轉手間幾十個金幣乃至上百個金幣,索羅城的勳爵老爺們,也是出得起的。
現在鮮血玫瑰堪稱索羅城新式炫富攀比工具,而詹森修士所在的修道院,也在短短幾十年間從一座普通修道院成為索羅城最大修道院。
聽聞這件事情後,肖恩大為感歎,詹森修士醫術姑且不論,但是在營銷方面卻是專家級的,一個自行布施,將本來不值一枚銀幣的鮮血玫瑰賣出了十倍乃至上百倍的價格。
在這種大背景下,肖恩的醫療所已經不是用門可羅雀可以形容,到現在壓根就沒開過張,與絡繹不絕的食館形成鮮明對比。
對此肖恩早有充分心理準備,沒有了在安迪斯山脈中十幾年建立起來的神醫名頭,加上一副正宗的安迪斯人面孔,能有人找他治病才見鬼。
就連食館中的年輕侍者,也是費了將近一周時間,才招募差不多,這還是在索羅城大環境不景氣情況下,若是有其他工作,這些年輕侍者早跳槽了。
肖恩的醫療所從一開始就沒將目標對準索羅城的普通人,這一點從店面選址就看得出來。
肖恩的目標是角鬥士,醫療所與索羅城舉世聞名的世界第一角鬥場只有一街之隔。
受戰爭影響,索羅城今年基本沒有舉行像樣角鬥比賽,現在大的戰事已經平息,舉行一場規模宏大的角鬥比賽是索羅城的慣例,邀請函都發出去了。
一個月後,第十三屆角鬥大賽,將會在索羅角鬥場如期舉行,為了刺激更多人參加,今年角鬥比賽冠軍將近比往年提高了一倍,達到五萬金幣,足夠讓無數人為之奮不顧身。
角鬥比賽一開始,肖恩根本不缺病患。
事實上,根本不用等一個月,過不了幾天就會有生意上門。
為角鬥比賽熱身,那些奴隸主們私下中開盤口,舉行小規模的私人角鬥是十分常見的,光肖恩知道的就有七八場。
至於那些奴隸主會不會找肖恩醫治他們的角鬥士,那更不是問題,對於送上門的免費服務,那些唯利是圖的奴隸主不可能拒絕——那些修士們免費治療對象可不包括角鬥士,甚至出錢都請不動他們,因為角鬥士不屬於神的子民。
這幾周,肖恩也沒閑著,圍著索羅城轉了一圈,除了費倫城堡,整座城市的角角落落基本轉遍。
結果大失所望,跟肖恩想象的畫面優美的古城古堡形象完全兩碼事,建築粗糙雜亂不說,整體環境就三個字能形容——髒、亂、差。
狹窄巷道,橫流汙水,泥濘道路,破敗院牆,欲墜房屋,麻木人群。
作為一座統治方圓上千裡土地的領都都這個德行,那些小城小鎮就更不用提了,就這種環境,時常爆發疫病實在太正常不過,一傳染就是一大片。
治安更不用說,他轉悠的這幾周內,平均每天遇到的敲詐、勒索、偷盜、打劫不下於十次,若非他的身手不錯,被人敲了悶棍當安迪斯人奴隸賣了也說不定。
至於安迪斯人身份引來的歧視就更不用說,走到哪裡,都有人像防賊一樣盯著他。
唯一值得稱道的只剩下費倫城堡,一座山生生的被鏟平了一半,就像鑲嵌進入的,遠遠望去,充斥著一股濃鬱歷史厚重味,相信裡面就算與想象有懸殊,也不會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