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農市。
若是放在其他地區,應該算是一座堪稱繁華的中型城市。
但是放在小亞細亞平原的核心區域,王都瓦萊絲塔的附近,那就只能夠成為這顆璀璨明珠的襯托,一個微不足道的衛星城市了。
所以,它又被稱之為瓦萊絲塔的西大門。
一旦從西面越過它,便意味著正式進入了王都地界,距離瓦萊絲塔不遠了。
今年春天,這座名聲不顯的城市,因為一行人在這裡滯留不去,而變的格外熱鬧。
這行人不是別人,正是踏上全聯盟巡回布道不久的聖以太教廷新任教皇聖喬治陛下。
一連五場聖喬治親臨的大型布道,早將這個原本就有信仰根基的中型城市的大部分市民,轉化成了教廷信徒,成為了聖喬治陛下的忠實擁護者。
對於擁有宏大目標的聖喬治陛下來說,這麽做明顯太過奢侈。
按照他的虔誠信徒幫他制定的布道計劃,這種規模的城市,只需要一到兩場大型布道會便足夠了,最多也不用三場。
只有王都瓦萊絲塔,才值得聖喬治陛下投入這麽大精力。
在倫農市投入這麽大的精力,並非聖喬治陛下的主動意願,而是他被迫在這裡滯留不去。
能夠對他形成造成影響的,自然是拜倫聯盟的統治階層,以攝政公主蘇菲麗雅為代表的王權。
為了阻止他進入蘭斯洛特王室統治的核心圈布道,攝政公主蘇菲麗雅不惜將自己的鋼鐵玫瑰騎士團調集了起來,擺出了一副不惜魚死網破的架勢。
若是聖喬治膽敢帶領自己的布道隊伍接近王都瓦萊絲塔,她便會帶人悍然發動進攻。
沒人敢質疑攝政公主有沒有這個膽量,包括聖喬治。
攝政公主最近幾年的行事作風有些偏於溫和,讓人們有意無意的忘記了她曾經的外號鐵公主。
剛剛掌權不久,為了振興王室、為了將自己的名號立起來,毫不猶豫的向聖以太教廷發動了挑戰,若不是德爾特教皇當時出於長遠和綜合考慮,王權和神權之戰,早在二十年前就爆發了。
聖喬治教皇在沒有上位前,對德爾特教皇溫和行事作風,嗤之以鼻。
認為正是他的這種作風,助漲了蘇菲麗雅公主的囂張氣焰,讓她得寸進尺,這些年來,不停蠶食教廷利益,以教廷作為踏腳石,將自己抬的更高。
若是教廷在攝政公主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時候,就發動全面反擊,整個瓦萊絲塔都要淪為他們的核心教區,若是能夠多數百萬的虔誠教徒,聖以太教廷的影響力何止提升一兩倍?
所以,在接掌神諭權杖的那一刻,聖喬治教皇就心中暗自決定,絕不重蹈德爾特教皇舊轍,絕不輕易妥協。
但是等到事情真正臨頭,他才發現事情遠遠沒有想的那麽簡單。
攝政公主蘇菲麗雅發動的時機非常致命。
聖喬治教皇登基前後不到三個月,巡回布道之路,剛剛起步。
哪怕是手中握著真神使者和聖力,這兩張前所未有的王牌,但是大部分教廷教徒連他的名號都沒有聽過,信息依舊停留在教皇是德爾特階段,又有什麽用?
一旦與王室全面開戰,教廷只怕很難討到好處,畢竟在行政體制上面,教廷存在著致命缺陷。
他們依靠的是號召力,具體有多少信徒響應他們,卻是一個未知數。
而王室具有強製執行的能力,效率遠在教廷之上。
更何況,攝政公主蘇菲麗雅並不是代表自己而來。
聖以太教廷這一次搞出來的動作實在是太大了,讓所有人的都感受到了威脅。
金斯利家族的巴克大公、女巫密會控制下的雙子半島、曼育軍領的安吉貝娜女伯爵全都站在蘇菲麗雅一邊。
斷口血堡的塞德裡克大公和永夜軍領的肖恩伯爵更不用說,一個是蘇菲麗雅最大後台,另一個則是她最忠實盟友,最近有謠言說,兩者的關系將會更進一步。
到時候教廷扛不住來自王室的壓力,攝政公主蘇菲麗雅再將矛頭挑明,不是要將聖以太教廷連根拔起,而是衝著他聖喬治去的。
那個時候,聖喬治教廷的那些高層會不會站在他這一面,還是個未知數。
綜合權衡之下,聖喬治教皇不得不接受了攝政公主在倫農市,舉行全面會談的提議。
為了這次會談,聖喬治教皇特意在倫農市多舉辦了三場大型布道會,將這裡變成自己的主場。
所以,蘇菲麗雅的公主車隊抵達倫農市的時候,雖然也是人山人海,不過不是夾道歡迎的,而是示威抵製,甚至有人拿爛蔬菜扔公主車隊。
“這裡不歡迎你們,這裡已經是真神的土地。”
“異端!抵製真神榮光的異端,真理之神是世上唯一真神,你們竟然試圖將真神的榮光拒之門外。”
“真神在看著你們!信奉真神才能讓你們的靈魂得到救贖!”
“褻瀆者怎麽敢踏足這片神聖土地?玷汙我們的視聽和靈魂?”
“接受真神,是唯一的救贖之路,才能避免神罰,避免末日的降臨。”
“罪人,我為你祈禱,祈禱真神原諒你的罪孽。”
各種慷慨激昂的辱罵和詛咒傳入公主馬車中。
黑薔薇溫蒂小臉上滿滿都是憤怒,義憤填膺的道:“這些家夥究竟有沒有搞錯?他們究竟是誰的領民?誰庇護了他們這麽多年?
十年前,那場大瘟疫,殺死了整座城市三分之一人口的時候,他們的真神又在哪裡?還不是靠公主的無償援助,他們才度過了那次劫難,他們竟然如此忘恩負義,幾場不知道真假的真神使者現身,就讓他們忘乎所以?
不行,你們能忍,我可不能忍,讓我出去,我非抽醒這些混蛋不成。”
白薔薇碧落和紅薔薇阿米莉亞一左一右,牢牢的按著她的肩膀,不給她衝出馬車的機會。
碧落板著臉道:“不準胡鬧,若是你真的出去大鬧一場,反而中了對方的奸計,讓公主殿下接下來的談判陷入被動。”
阿米莉亞柔聲安慰道:“他們現在雖然是教廷的虔誠信徒,但依舊是王室的領民,若是打殺了他們,反而會讓我們陷入窘境,他們也只是一時被蠱惑了,只要過上一段時間,他們便會明白,真理之神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萬能。”
“我就是不明白,人怎麽可以蠢笨到這種程度,別人說什麽就相信什麽。”溫蒂依舊余火難消。
“人相信美好的東西並沒有錯,有錯的是那些利用他們相信的美好東西,為自己牟利的。”蘇菲麗雅公主倒是不溫不火,因為在這之前,她就非常清楚自己對抗的是什麽。
就在他們探討的功夫,外面傳來一陣陣歡呼。
“陛下來了,聖喬治陛下來了。”
“真的是陛下,陛下比傳說中的還有精神。”
“看,快看,陛下正在衝我揮手,正在衝我微笑。”
街道上面,正有另一個車隊,與蘇菲麗雅公主的公主車隊對向而行,所過之處引起的氛圍,與公主車隊引起的截然相反,形成了最鮮明對比。
這支車隊的所屬人,正是教廷新教皇聖喬治。
短短三個月,聖喬治教皇的身上又發生了新的變化,全身上下已經見不到半絲灼傷的痕跡,相反他的肌膚光潔細膩的如同嬰兒,足以讓無數女人嫉妒的發狂。
這種負面氣息,到了這位新教皇面前,似乎又生不出來,因為他渾身上下都洋溢著一股聖潔祥和氣息,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夠清晰感受到的那一種,不自覺的就會被其代入那種祥和的氛圍中,一股濃鬱幸福感油然而生。
即便是帶著警惕之心而來的攝政公主一行人,也不知不覺的中招了,一路上顯的焦躁而又憤怒的溫蒂,怒火不知不覺的消匿了。
“收起你那愚弄人的手段,否則咱們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蘇菲麗雅公主怒聲呵斥。
聖喬治教皇面帶著祥和微笑道:“殿下,對於教廷,對於我似乎存在著很深的誤解和成見……”
“走!”蘇菲麗雅公主二話不說,扭頭便向自己的公主車隊走去。
“慢著!”聖喬治教皇急忙叫住道,“殿下誤會了,我真的沒有刻意為之,真神賜予我的力量實在太過龐大,我還沒有完全控制住,你看現在可以了嗎?”
聖喬治教皇深吸了一口氣,他周身洋溢的那股名為聖力的力量,明顯變弱了很多,無法再像先前那樣影響人的情緒。
阿米莉亞和碧落一臉若有所悟的模樣,溫蒂則有幾分懵逼,緊接著小脾氣徹底爆發了,將自己的大鐮刀抽了出來,張牙舞爪道;“混蛋,你竟然敢給我動用邪術……”
“保護陛下!”聖喬治身邊的教皇侍衛,也紛紛拔劍,擋到了聖喬治身前。
“溫蒂,退下。”
“住手,退下。”
蘇菲麗雅公主和聖喬治教皇同時出聲呵斥道。
“殿下,他們欺人太甚。”溫蒂怒氣未消。
“退下。”蘇菲麗雅公主聲調提高了數個分貝,其中並沒有多少責備的意思,顯然她對聖喬治教皇的做法也十分不滿,只是出於大局考慮,強行壓製著心中怒火。
“遵命。”溫蒂不情願的應了一聲,依舊用一種凶狠的目光瞪著聖喬治教皇,她十分不喜歡先前那種情緒被人操控的感覺。
溫蒂收斂了攻擊姿態,聖喬治教皇身邊的教皇侍衛自然而然的便退了回去。
攝政公主蘇菲麗雅面無表情道:“僅此一次,若是再出現這種情況,我將視為閣下的可以挑釁,不會再與你們進行任何形式談判,王室將會視教廷為敵人,進行全方位驅除。”
“殿下的意志我已經清楚。”聖喬治教皇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太大變化,好像臉上掛著一張溫和面具,“但是現在殿下好像沒有資格代表王室做出這麽重大的決定。”
“你有膽量嘗試嗎?”蘇菲麗雅公主反問道。
“不敢嘗試。”聖喬治教皇搖搖頭道,“也沒有嘗試的必要,我從未想過與王室開戰,我們只是真神的侍奉者,為了宣傳真神的福音,為真神獲得更多信徒信仰,這一點不僅無害於王室的統治,甚至是有利的,我不明白公主殿下為何如此興師動眾?”
“對王室的統治有利?”紅薔薇阿米莉亞冷笑道,“教皇閣下說這話的時候,請到外面看一下看,你的信徒是用什麽態度對待殿下的,他們現在隻記得是教皇的信徒,不記得是王室領民了,若是再繼續下去,我們對於教皇閣下是不是也應該改稱陛下?”
“還請阿米莉亞女士不要開這種玩笑,我可擔當不起這麽大的罪名。”聖喬治教皇辯解道,“這些教民一定是誤會了什麽,不然的話,不會做出這種犯上舉動的,若是公主殿下不信,完全可以參加一場我的布道會,看看我在這個過程中,可曾宣傳半點不利於王室統治的東西?”
“教皇閣下真是好算計,要是公主殿下親自參加了教皇閣下的布道會,豈不是會給下面的領民造成誤會?讓他們誤認為公主殿下也皈依了你們教廷?”阿米莉亞臉上的冷笑之意更明顯。
聖喬治教皇再也沒有辦法保持溫和面具,皺著眉頭道:“阿米莉亞女士對教廷抱有的成見太深,用你這種帶有成見的目光看待教廷,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居心叵測,若是按照這樣的心態談下去,只怕很難有什麽結果。”
“教皇閣下最近的所作所為,實在很難讓人不往這方面想,尤其是你們對勞瑞殿下所做的事情。”阿米莉亞依舊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
“我們對勞瑞殿下所做的事情?”聖喬治教皇一副迷惑的神情,“阿米莉亞女士不要誣陷人,我們何曾做過任何大逆不道的事情?”
“少在這裡裝糊塗。 ”阿米莉亞一臉怒意的道,“伊妮德聖女是你的教女,她蠱惑勞瑞殿下加入教廷,準備接受你的洗禮,你不要說這不是出自你的授意,更不要告訴我,這件事情你壓根不知道。”
“原來你說這件事情。”聖喬治教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但是你說我派伊妮德聖女蠱惑勞瑞殿下,那就是不折不扣的誣陷了,這個可是需要真憑實據的,信仰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我們怎麽可能讓勞瑞殿下信什麽呢?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這件事情,我覺得質問我,不如直接問當事人。”
“其他人有沒有這項能力,我不知道,但是教皇閣下有這項能力,卻是肯定的,剛剛閣下不就試圖影響我們的情緒嗎?”阿米莉亞的攻勢犀利而又直接。
“這是一種毫無根據的指控,無論是對教廷,還是我個人。”聖喬治教皇漱口否認,神情嚴肅的道,“無論是以前還是以後,我們教廷都不是使用這種魔鬼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情是魔鬼所為不成?還是說你的教女伊妮德就是魔鬼信徒?魔鬼正在幫助教廷做事?你們教廷可是這件事情的最大受益者。”阿米莉亞發出了新一輪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