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集團軍的工兵團,在其中充當的是協調指揮者。
伐樹、運送、立樁。
編制麻袋、裝沙裝土、浸水風凍。
層層堆疊、二次鋪沙土、潑水風凍。
一切有條不紊,不分晝夜,挑燈連軸轉。
這項工程的第一設計師和總指揮,非費迪南德莫屬,當他接到永夜集團軍的命令後,興奮的一蹦三尺高。
這樣的建築方法,簡直匪夷所思,連聽都沒聽說過。
這其中的挑戰性太高了,而他最喜歡的就是挑戰性。
直接將在三洞盟探測地形的測繪團隊拉了過來,很多基礎東西,在半路上就已經設計好了,通過山鷹傳書,讓永夜集團軍的先頭部隊開始準備。
比如原木材料、裝沙土的麻袋、冰凍裝袋沙土。
他們趕到之後,經過簡單的測繪之後,便開始施工。
好看耐用並不在考慮范圍之內,明年開春,沒有了寒冰作為粘合劑,這座沙土城就會廢掉。
堅固效率,才是最重要的。
他們必須敢在山地肯塔納野蠻人殺到之前,建立起一座,可堪一用的戰爭堡壘。
熱鬧非凡的工地上面,響徹的全是費迪南德的咆哮和催促聲,這一周來,他每天的睡眠時間不超過兩小時,早就將雙眼熬的如同兔子一樣,這讓本就不好的脾氣,變得更加暴躁,但是看著每天能高出兩米的城牆,心中又充滿了難以形容的成就感。
現在已經到了收工階段,大量的守城器械,正在運上城頭安裝。
為了增加這座堡壘的堅固程度,費迪南德突發奇想,讓人沿著城牆,在外層不停從上往下的澆水,乾一層澆一層,一天一夜,就多了一層三四公分厚的冰層護甲,又滑又結實。
這座臨時堡壘當真是簡易到了極致,除了兩座城門之外,剩下的就是兩條依托山勢平行而立的土石城牆,一面背靠大山,一面深入不見底的湖水中。
一高一矮。
面向四水城的那一面高,有十五米左右。
面向山地肯塔納野蠻人的那一面矮,只有十二米不到。
這麽做有雙層考慮。
首先永夜集團軍與城寨聯盟還沒有親密到,將自己的後背毫無防備的交給對方的程度,若是關鍵時候,被自己的盟友從背後捅上一刀,那才叫一個悲催。
其次是戰略縱深,不僅能夠構成立體式防禦,若是第一面城牆實在守不住,還可以撤到第二道城牆後面死守。
永夜集團軍從來不會低估自己的對手戰鬥力。
城牆的高度並不是特別理想,按照費迪南德的設想,想對付平均身高超過二米的山地肯塔納野蠻人,第一面城牆高度最起碼十五六米,第二道城牆超過二十米才保險。
很可惜,他並沒有那麽多時間,山地肯塔納野蠻人的推進速度,既不是預期中最快的,也不是最慢的。
前前後後,用了將近兩周的時間,將安迪斯內陸湖沿線的山民城寨聚集點,掃蕩了一遍,後期甚至出現了分兵,少則三五百號人,多則上千號人,如蝗蟲過境,燒殺搶掠。
所有戰爭都是殘酷的,哪怕是披著正義外皮的戰爭,也容易將人內心的惡勾引出來。
更別說這些山地肯塔納野蠻人,氏族至上,心中根本沒有道德觀念束縛,其他人種不過是兩腳羊,很多氏族還沒有擺脫食人的習俗。
等與班希伯來派去做最後一搏的軍隊相遇的時候,山地肯塔納野蠻人的身後赫然已經多了上萬山民奴兵。
人性複雜,在戰爭面前展現的淋漓盡致。
這些山民奴兵在未發生戰爭之前,
他們或許是好父親、好丈夫、好領民、好獵手,但是在死亡面前,他們確實不折不扣的懦夫,為了生存,他們放棄了自己的尊嚴。而贏取山地肯塔納野蠻人信任,從他們屠刀下逃過一劫的唯一方法,那就是對自己的族人舉起屠刀。
當他們被逼上絕路,釋放出人性中惡的時候,他們的殘暴程度,並不比那些野蠻人差多少。
在山地肯塔納野蠻人的狂野衝鋒下,班希伯來精選出來的將近兩萬士兵,依托地利,精心組織的狙擊,連一天都沒抗住,就被打崩,陸陸續續撤下來的不足半數,士氣完全被摧毀,短時間內,不堪重用。
似乎知道四水城是他們最大目標,野蠻人的先鋒部隊並沒有立馬殺過來,而是原地駐扎,等到分散的軍隊,重新聚攏到一起,浩浩蕩蕩的殺了過來,準備一口氣拿下四水城。
當看到一座意料之外的城池擋住他們去路的時候,這些野蠻人有些懵逼。
山地肯塔納野蠻人的最高統帥人熊耶魯,拎小雞一樣,拎著格吉爾德,咆哮道:“你不是說接下來一片坦途,可以直接殺奔四水城嗎?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不光是那些野蠻人望著那座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的冰城發蒙,就連格吉爾德也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山神在上,他看到了什麽?
一座城池!
一座冰做成的城池。
上面旗幟搖曳,人聲鼎沸,似乎還有箭頭反射的冷光,無不表明,這座冰城並不是用來虛張聲勢的裝飾品。
可是在一個月前,這裡還是一無所有的空地。
難道班希伯來,早就料到自己會與山地肯塔納野蠻人聯手,提前做好了準備?
不對,不對,在這之前,自己早應該收到風聲才對,而且班希伯來也沒有那麽大的手筆和魄力。
城頭上的旗幟,也不是班希伯來的,而是永夜集團軍的黑旗。
難道四水城已經被永夜集團軍拿下了?
還是班希伯來和永夜集團軍聯手了?
應該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畢竟這麽短時間內,拿下一座擁有二十萬,甚至更多人口的城市,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別說是在這裡起一座要塞,哪怕用冰做成的,也沒有那麽簡單。
“對方應該有所準備,我早就說過了,我們應該第一時間先突襲四水城,只要將四水城拿下來了,就等若是將城寨聯盟的蛇頭敲爛了,再去收降其他村寨不遲。”格吉爾德毫不客氣的冷嘲熱諷。
他現在死豬不怕開水燙了,知道自己對這些野蠻人還有用處,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對自己動殺手。
但是格吉爾德卻沒有提醒對方,城寨聯盟與永夜集團軍聯手的可能,永夜集團軍與城寨聯盟的不同之處。
他現在巴不得這群混蛋在永夜集團軍的交鋒中,吃記悶虧,最好能拚個兩敗俱傷,到時候方便他坐收漁翁之利。
“哈哈……一座小小冰城,就想阻擋斷崖氏族戰士的腳步,這是癡心妄想,英勇無畏的斷崖氏族戰士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勢不可擋,我們會踏平阻擋我們的一起。”
人熊耶魯狂笑一聲,將格吉爾德扔到了一邊,大步走向那幾名氏族戰士首領,商討攻城事宜。
山地肯塔納野蠻人腦容量小,並不是真沒腦子,沒有赤手空拳的衝向十幾米高的城牆。
而是原地駐扎,驅趕那些山民伐木,建造工程器具,除了一支主力駐扎在冰城外面外,剩下的分散成百十人為一隊的隊伍,四處出擊,探查冰城周圍的情況,同時驅趕聚攏那些躲避在周圍大山中的山民,為附蟻攻城做準備。
永夜集團軍雖然知道這一點,卻無可奈何。
見識過山地肯塔納野蠻人人高馬大的模樣後,永夜集團軍實在沒有出去跟對方打野戰的底氣。
人種差異實在太明顯了。
在這些平均身高二米而二三的大高個子面前,平均身高只有一米六七的安迪斯人,就是一群半身人。
力量體格上,完全被輾壓,哪怕裝備也很難彌補回來。
血脈不純的山地肯塔納野蠻人,就這副德行,血脈純粹、生活在肯塔納冰原上的真正野蠻人,又變態成什麽樣子?
幸虧那些家夥一直被堵在巨大冰原上面,否則這個世界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德行。
格吉爾德完全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才會放這麽一撥人進山攪局。
永夜集團軍的士兵們一個個的暗讚高層的英明決定,幸好想出了這麽一個聰明辦法,否則永夜集團軍絕對會有滅團滅軍的危險。
永夜集團軍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城牆上不停鼓噪、挑釁,試圖引誘山地肯塔納野蠻人提前攻城。
還別說,這一招對這些怒氣點很低的野蠻人真好用。
很多野蠻人明知道對方是有意為之,也一個個被氣紅了雙眼,嗷嗷直叫著,單槍匹馬的衝出了營地,試圖對冰城發動衝鋒。
不過剛衝出來,就被巨人一樣的人熊耶魯一手一個,全部扔了回去。
在這名強大的氏族戰士面前,那些性格暴躁的野蠻人,也不得不低下高貴頭顱,以示對力量的尊敬。
人熊耶魯遠比表現出來的克制冷靜,尤其是面對戰爭的時候。
但是攻城依舊是不可避免的。
人熊耶魯的冷靜克制,是為了等待力量的匯聚,在自己最強大的一刻出擊,並不是懼怕攻城。
就像他對格吉爾德所說的那樣,斷崖氏族戰士無所畏懼,沒有任何一座城池,能夠阻攔他們的腳步。
其實人熊耶魯他們也知道,他們只需要耐心等幾個月,這座冰城將會不攻自破。
但是他們沒有辦法等,因為他們也缺時間。
別看他們現在一副勢不可擋的樣子,但是他們很清楚自身的缺陷,那就是人數。
那些安迪斯人就像老鼠一樣,無論他們理順的多麽乾淨,回過頭去走一圈,還會有新的冒出來。
而這裡的七八千氏族戰士,已經是他們能夠拿得出手的所有精壯,當真是損失一個少一個。
他們必須在所有的安迪斯人反應過來之前,將他們的有生力量撕碎,整座大山才能為他們支配,才能成為他們氏族發展壯大的根基。
將敵人最引以為傲的東西,血淋淋的撕碎,擺在對方面前,是對敵人精氣神的最好打擊。
這原本是老爹的人生哲言,現在變成了人熊耶魯的。
別說是暫時沒有找到其他的出路,就算是找到了其他能繞過去的路,人熊耶魯也不準備這麽做。
踏平這座冰城,將所有的敵人撕碎在上面,已經成為他的首要目標。
攻城在第五天的清晨開始,天上飄著稀稀落落的雪花。
那些被搜羅來的山民,就像被驅趕的豬玀,裝備著簡陋不能再簡陋的裝備,扛著雲梯(長梯子)、衝撞車(一根削尖的原木),向著冰城發起了進攻。
“求求你們,開開城門,放我們過去吧,我們都是無辜的,我們並不想這麽做。”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們都是自己人。”
“這裡還有老人和孩子。”
“救救我們,求求你們,救救我們,我們不想死,我們想活著!”
那些被山地肯塔納野蠻人驅趕來的安迪斯人,在對方的屠刀下,戰戰兢兢的出了城寨。
很多人見那些野蠻人並沒有第一時間跟上來,丟下簡陋的武器和攻城器具,向著冰城方向拔足狂奔,一邊跑,一邊高聲呼喊,期望城牆的同族,能夠打開城門,救他們一命。
“放箭!”
“放箭!”
“放箭!”
城牆上永夜軍官的命令聲此起彼伏,但是素來令行禁止的永夜士兵,很大一部分出現了猶豫,遲遲沒松開手中的弓弦。
這一刻永夜集團軍缺乏戰爭經驗的弊端,暴露無疑。
他們以前面對的不管是不是安迪斯人,但是可以百分百確定是敵人,向敵人發動進攻,無可厚非,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對陣城寨聯盟時候的進攻,更是輾壓式的,那些將軍首領沒有驅趕普通山民防守,更確切的說,沒有機會。
此刻他們面對的是被那些野蠻人驅趕的無辜山民,很多人過不了心理這道坎,下不去手,哪怕在這之前,隊長和副隊長已經反覆的對他們做過思想工作。
“放箭!放箭!放箭!我命令你們放箭,你們沒有聽見嗎?士兵,執行命令!”
那些隊長和副隊長,一個個氣急敗壞,衝著那些猶豫不決的永夜士兵就是一腳,自己的團長、將軍都在後面看著呢,他們的臉面被這些蠢貨丟光了。
“隊長,我下不去手,他們都是無辜的山民,不如我們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吧!”
一名永夜士兵一臉哀求的望著自己的隊長道。
“混蛋,你這個混蛋,就你仁慈,我們都是一群冷血混蛋?”
“你不看看對面是什麽情況,一旦打開城門,不光是他們活不了,我們也得跟著陪葬,身後的幾十萬人,都得跟著陪葬。”
“士兵,拿起你的弓箭。射,這是命令,所有的罪,所有的債,都由我來背,與你無關,你只是執行命令!”
那名隊長黑著臉,指著城外那些蠢蠢欲動的野蠻人大軍,聲嘶力竭的咆哮。
那些山地肯塔納野蠻人雖然沒有直接跟上來,但是全部已經做好了衝鋒準備,一旦出現破口跡象或者城門大開,他們將會如同洪水一樣湧過來。
“放箭,士兵,不要逼我執行軍法!”到最後,隊長的永夜軍刀都出鞘了。
“對不起!”這名永夜士兵最後只能閉著眼,松開了手中的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