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將軍帳營到了。
收斂心神,走了進去,他們剛剛討論的事情,最快也要等到這場戰爭結束後,才能提上日程。
環目四顧,他們來的算晚的,其他貴族勳爵基本來齊。
這讓年輕男爵心中不滿更盛,顯然他是最後一波接到通知的,這簡直就是當他這個最高統帥是透明,氣哼哼坐進自己的位子中,一句話不說。
“召集諸位過來,是因為最前面的哨探傳來一條十分異常的消息。”
開口說話的正是讓帕特萊姆滿肚子意見的克裡斯托弗將軍,這位農夫家庭出身的平民將軍,長相只能用普通形容。
面貌沒有任何出彩的,膚色黝黑,個子不高不矮,就連身上的肌肉塊也不明顯,很多非正規騎士都比他的發達,不知道他身份的人,還以為是一名地裡刨食的農夫,誰也不會將他與有著人形怪物之稱的冠軍騎士聯系到一起。
“什麽異常消息?難道對方出城了,準備跟咱們正面硬拚不成?”
“恰恰相反,對方前哨全撤了,一個不剩,咱們的前哨已經摸到了巴士底城下。”
“這正常,咱們大軍都壓上來了,他們幾百號前哨有什麽用?還不夠咱們一個衝鋒的,自然要龜縮回去。”
“若僅僅這樣,我就不麻煩諸位跑一趟了,就在剛剛,又有哨探匯報,巴士底現在是一座空城。”
“什麽?”
“空城?”
“會不會搞錯了?”
“不會搞錯,已經有好幾撥哨探回來了,帶回來的都是相同信息,現在正準備人手,進去查探!”
“對方棄城逃跑了?”
“膽小鬼!無恥懦夫!他們怎麽能棄城逃跑呢?我們的軍功怎麽辦?”
“追,一定要追,就算是追進大山中,也要將這些膽小鬼揪出來,男的統統殺光,婦孺兒童全部變成奴隸。”
“白癡,你就不怕這是人家設下的陷阱,就等著你往裡面撞呢?”
“陷阱?你開玩笑吧?究竟得多大的陷阱,才能夠裝得下咱們這麽多人?就算是有陷阱,也給他們踏爛了。”
一時間,整個將軍營帳吵成了一鍋稀粥,很顯然對方的反應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按照他們的慣性邏輯思維,那些山民佔據巴士底後,應該據城硬守才是,這樣做的勝算才最大。
現在倒好,他們大軍已經集結完畢,都快要開到了,竟然發現自己的敵人沒了,這感覺跟揮出一記重拳,卻打在一團棉花上,讓人難受的吐血。
“出現這樣的情況雖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對方終歸是一盤散沙,眼見咱們大軍快要開到了,怕自己守不住,當然要落荒而逃。”帕特萊姆冷笑道。
“這樣也好,倒也省的咱們費事,只要將巴士底佔下來,咱們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一半,那些白癡以為放棄了巴士底,咱們就會放過他嗎?他們能丟下巴士底跑,不可能連安迪斯山也丟了吧?”
“諸位想要戰功,想要戰利品,直接到對方的老巢中搶就是,當初波頓帶領一群貪婪之徒就能完成的事情,難道咱們這麽多勳爵貴族做不成?到時候,咱們做就做場大的,將整個安迪斯山脈都掀個底朝天,將所有的山民全趕出來,變成咱們的奴隸。”
“說得好,就算他們再能跑,也不可能跑出安迪斯山脈,咱們頂多費點事,多走點山路罷了。”
“還等什麽?抓緊上路,爭取今晚上在巴士底中過夜,
省的對方反悔,再跑回來,難道諸位真的想要打一場攻堅戰不CD是老行伍了,不會不知道攻城戰中,攻城一方的死亡率究竟有多高吧?都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子弟兵,能少折損一個就少折損一個。” “將軍大人,還等什麽?下命令吧!”
克裡斯托弗自從介紹完情況之後,便一直眉頭緊簇,看著眾人的爭吵,原本想從他們的爭吵中發現點有用東西,最終結論是,全是一群庸俗無能之輩,包括費倫家族第二順位繼承人帕特萊姆。
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全是自身的利益,沒有一個是站在對方的角度,用戰術目光分析對方的意圖,這麽做究竟有沒有深意,難道對方真的以為安迪斯山民就是一群無能豬玀,等著他們屠宰?
他們都忘了,安迪斯山民可是當年安迪斯帝國血統最正統的一支,他們中間最不缺乏的就是各種各樣的天才,不管正常的,還是瘋狂的。
即便是在他們持續數百年的打壓下,依舊屹立在安迪斯大山中不倒,反倒是拜倫聯盟中,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常見。
“將軍閣下,我覺得我們應該慎重對待。”一個相對陌生的聲音打斷了克裡斯托弗發散的思緒。
“你是誰?這可是最高軍事會議,誰給你說話的資格?”
“一個沒有受封的騎士,怎麽混進來的?侍衛呢?侍衛的眼睛都讓鷹啄了嗎?”
開口說話的正是帕特萊姆身邊侍衛打扮的康拉德,他這一開口不要緊,先為自己招惹來了麻煩。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世界,沒有根底的出身是他最致命弱點,他在帕特萊姆的身邊雖然已經有一段時間,但是這位佔有欲極強的年輕男爵,怕他功成名就之後會離開自己,只是讓他在自己的身邊充當侍衛和顧問,連一個騎士的封號都沒給他。
平時只要站在帕特萊姆身邊,別人就會禮讓三分,但是在這種正規場合,一些人趁機發難,再正常不過,因為這裡還有不少菲利普的堅定擁護者。
不過康拉德開口說話,顯然是有自己的算計,他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反應,只要引起一個人的興趣便可以。
只要能引起他的興趣,這種罪名根本算不上什麽,這個人當然是這個營帳中說話分量最重的人——克裡斯托弗將軍。
“哦?”克裡斯托弗將軍饒有興趣的望著康拉德道,“說說看,你有什麽不同的見解?若是能夠讓我滿意了,就不追究了,若是千篇一律的無用之言,擾亂最高軍事會議和私闖營帳,兩罪並罰,諸位以為如何?”
“全憑將軍大人做主。”
“將軍大人英明,如此處理甚妥。”
“就讓我們看看男爵大人身邊的這位新晉參謀究竟有什麽過人之處。”
即便是早有準備,康拉德額頭此刻微微見汗,冠軍騎士不愧是冠軍騎士,一個眼神就能給人帶來如此大壓力,對方雙眸好像擁有洞徹人心的神奇能力,好似自己所有伎倆都被對方識破了,無所遁形。
此人真的與自己情報中的那個齷齪男人是同一個人,這一刻,康拉德心中開始打鼓。
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似乎都能察覺旁邊帕特萊姆的不滿目光,斂了斂心神道。
“波頓勳爵的實力,大家也不是一無所知,哪怕是吃了大意輕敵的虧,想要拿下一座擁有數千兵力的城堡也不是那麽簡單的,咱們代入一下,換成諸位處在安迪斯山民的位置,給你多少兵力,你能將巴士底拿下來?”
“怎麽能打這種比方?兩者完全沒有可比性,咱們可不是那些野蠻、低賤的山民……”
“將他叉出去。”克裡斯托弗將軍一揮手,兩名人高馬大的侍衛,如狼似虎的撲了上來,將那名因為憤怒而面紅耳赤叫囂的小貴族架了出去。
“你們不能這麽做,我是公爵大人親自冊封的世襲男爵,有資格參加軍領所有的軍事會議。自由發言,是我的權力,這是公爵大人賦予我的,受到聯盟法律保護的,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力,你這是濫用私權,濫用私權,我要到公爵大人的面前彈劾你。”
出去的過程中,那名小貴族還在不停叫囂,卻沒有一個人理會,為了一個世襲男爵得罪一個手握重權的世襲伯爵,那是傻子才乾的事。
“有不同的政見可以,但是不要胡攪蠻纏, 否則,別怪我不給他留面子。”
克裡斯托弗環顧四周,雙目中凶光四射,“尤其是帶有政治性的攻擊,更不允許出現。好了,你可以接著說了。”
“從對方訓練有素的哨兵來看,對方絕對不是一群無組織無紀律的遊兵散勇,對方放棄巴士底有可能是畏懼我們的軍威,也有可能出於戰術目考慮,若是後者的話,我們不得不防,再往前走可就進入地形起伏較大的山脈地帶,對方想要打我們一個伏擊也說不定。”康拉德層層分析道。
“還以為什麽多了不起的見解呢!轉了一圈,也沒說什麽實質性東西。”
康拉德出場的方式過於高調,拋出來的東西,明顯與這種高調並不相符,自然引來不滿,只是有前車之鑒,這次言語攻擊並不算激烈。
“就算是女巫密會的那些精通佔卜、星象的女巫們親自到場,也不敢說料敵於先機,這只是小說典籍捧人的話罷了。”康拉德振振有詞。
“若是總結那些常勝將軍的一生,謹慎,將是貫穿他們一生的詞語,而那些喜歡弄奇弄險的將軍,固然容易取得輝煌照古今的大勝,但多數不長命,最後載在自己的弄險弄奇上,小心總是沒大錯。”
“小心無大錯,就憑這一句,今天就免了你的罪責了!”克裡斯托弗的眼中閃爍著某種深意,“任何事情,可一不可再二,希望下次你再出現在這種場合的時候,已經擁有了相匹配的身份,否則話,我可不會像這一次好說話。”
“感謝將軍的仁慈,原真理之神保佑您。”康拉德躬身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