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療疫病,絕對是一項危險性工作,自然不可能放在城中進行,甚至不能在上風口、河流上遊進行。
所謂寄生性疫病,只是根據病症進行的簡單推測,要是就這麽盲目的進行治療,將他們治死事小,讓自己的人也大規模傳染了,那才叫得不償失。
治療疫病的臨時營地放在距巴士底二十公裡外的一座無名小山谷,這裡堪稱絕地典范,四面環山,只有一道小的不能再小的山谷裂縫能夠進出,正中央有一座佔地十幾畝地的微型湖泊,清澈見底。
這座小型湖泊中並沒有肥碩野生魚,而是騰騰的冒著熱氣,遠遠便可聞到一股硫磺味,這赫然是一座溫泉。
這座無名山谷以前應該是一座火山口,只是周圍山勢走高了,將它變成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山谷,由於地熱充足,山谷外面已經落葉滿地,這裡依舊綠意瑩瑩,溫暖如春。
山谷之所以加上小字是相對於旁邊雄偉的天下第一高峰桑賽特而言,若是將它全部開墾出來,怎麽也有上千畝,若非巴士底這個惡鄰在側,這裡應該能成為安迪斯山民的一座世外桃源,養活幾百口子不成問題。
在查爾斯的陪同下,阿傑爾一行來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是達成協議的第三天。
微型湖泊旁邊已經建立起了一座佔地數畝地的小型營地,裡面的生活用品準備的堪稱齊全,就連熱水都在大鍋中燒著,不過人卻沒有半個。
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查爾斯將會是陪伴他們的唯一健康人。
按照之前的約定,若是查爾斯不幸感染,肖恩他們不會再派人進來,若是所有療法都嘗試過,依舊沒有辦法根治的話,肖恩他們將會徹底封閉谷口,這裡將會成為他們一行十三人的墳墓。
“若是能夠葬身這裡,也不算委屈。”
阿傑爾打量著這個有可能成為自己墳墓的小山谷,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對身側的查爾斯道。
“其實你沒必要跟著進來的,治療方法我們都已經清楚,我們完全可以進行自治,就算預防措施做得再好,接觸時間長了,你也有可能會感染,白白葬送性命。”
在這三天中,他們並沒有閑著,不僅找到了這個絕佳的營地,同時也進行了相應的準備工作。
原先衣物已經就地焚燒,鎧甲也被丟進了高濃度石灰水中,現在都還沒撈出來,每個人的腦袋都光溜溜的,渾身紅彤彤的,並且被灌輸了大量的關於疫病方面的知識。
能夠成為騎士的,沒有一個真正笨人,尤其是事關自己小命的時候,學習能力飛快,對疫病大體有了一個概念。
這三天,除了吃飯睡覺,他們基本沒離開石灰水池,被疫病折騰的欲仙欲死的他們,聽說生石灰水有驅蟲防疫功能,跳進去就不肯出來了。
不知道心理效果,還是確實對他們的疫症有所幫助,身體症狀好像減輕了一些,這讓他們對接下來的治療充滿了一絲期待。
雖然在這之前,查爾斯已經給他們打預防針,告訴他們給他們治療的將會是一些對身體有一定副作用的毒藥,也並沒有引起太多反對。
在這期間,肖恩也與他們見過幾面,主要是醫生與患者的關系,交流的更多是疾病方面的問題,阿傑爾要求與肖恩單獨見面的承諾也兌現了。
當然了,不可能真正單獨見面,武裝到牙齒的碎顱者麥基全程像一尊雕像一樣立在肖恩身側。
等到真正見了面,阿傑爾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
自己先前心存的疑問,早就被這段時間寸步不離的跟在他們身邊的謙遜查爾斯用實際行動給解開了。 對方或許抱著拿他們當試驗品,研究他們身上疫病的念頭,但對於他們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畢竟這有可能是他們唯一的希望,無論是阿傑爾還是那十一名正規騎士,都是見識多廣的,從對方一系列的準備和計劃來看,都充滿了條理性,用對方自己的話形容,這叫專業性,以往他們所接觸的醫師,就算最好的也不及他們的百分之一。
這次見面堪稱別扭,僅僅持續了十分鍾,阿傑爾就落荒而逃,很顯然,到現在他還沒有完全調整過自己的心態來。
誰曾想,半個月的風雲變幻,再次相遇,兩者之間的身份產生了如此巨大變化。
他不再是那個強大、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大騎士,那時候,只要他想,即便是在逆境中,他也能取他性命,而現在他只是一個卑微的疾病患者,生死掌握在對方的手中。
經過深層次的會診,多方面的考察研究,肖恩原本的推測進一步得到了確定。
對方的疫病是寄生性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八十,因為這種症狀肖恩曾經見過,不過並不是在人身上,而是在四角高背山牛的身上,是由一種名為血吸蟲的寄生蟲引起的。
大部分山牛身上都會攜帶這種寄生蟲,在這種寄生蟲在體型龐大的山牛身上並不致命,頂多剛剛感染的時候,打幾天擺子,之後便會形成共生模式。
大多數寄生蟲為了自身的生存延續,都不會對宿主產生致命危害,就算是有也是慢性的。
但是這種寄生蟲一旦到了人體中,那就比較要命了,人與四角高背山牛的體格可是十幾倍懸殊。
吸血蟲按照在四角高背山牛體內標準時釋放麻痹激素,對人體來說自然是致命的,大量殺死宿主是必然的。
山民吃四角高背山牛都是用大鍋煮的滾爛,很多只是單純遵循祖上留下來的祖訓,只知道這麽吃有好處,具體原因百分之九十九的山民自己也說不上來。
阿傑爾他們這群外來人自然不知道其中禁忌,把四角高背山牛當成馴養的肉牛,享受血淋淋的三成熟、四成熟的牛排,結果可想而知。
將自己搞的一肚子寄生蟲,騎士和大騎士強悍的身體素質不是沒有起作用,大部分血吸蟲蟲卵進入他們的腸胃後,根本沒來得及卵化,就被他們強大的消化能力分解吸收了。
但是架不住他們的大胃口,吃的牛肉太多,總有生命力頑強的幸運兒。
最終還是沒能逃過一劫,他們強悍的體質還是在起作用,頂住了血吸蟲卵化時大量釋放毒素的那一撥,和山牛一樣與吸血蟲形成了共生模式。
一時半會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壽命自然受到極大的影響,一旦身體素質開始衰退,他們體內的血吸蟲就會變得致命。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就有點多了,極有可能肖恩的推測完全錯誤,也有可能這些血吸蟲進入人體之後,會根據宿主身體的變化產生不一樣的變化也說不準,在結果沒有出來前,都是未知的。
不過就憑現在的醫術條件,別說是百分之八十的幾率,就算是百分之十的幾率,都可以放手施為了。
“這是一次難得機會。”
查爾斯還是一如以往的認真。
“若是將你們的治療過程全程記錄下來,將會成為我們以後研究這方面疫病的第一手資料,唐說過,醫術是一門嚴謹的學科,事關生命,治療任何病症,不能單憑臆想,必須擁有大量翔實的資料作為依據。”
“從目前我們手頭掌握的典籍來看,關於這方面的記載幾乎為零,我們有責任補齊這一塊,若是能夠對醫術的發展有一丁點推動作用,就算是搭上我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更何況像你們這樣的實驗材料,以後只怕很難再見到,更何況你們要服的藥終歸是毒藥,掌握好劑量非常重要,這個必須就近觀察記錄才成,我是不二人選。”
接觸的時間長了,阿傑爾他們一開始還很喜歡與查爾斯交流,因為他們覺得這個人實誠,無論好壞,都會直截了當的跟他們說,從他的嘴中,他們能夠了解事情的本質。
但是時間長了, 他們又發現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一個人說實話是好事,但是當這種實話扯去所有偽裝,直白的丟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又往往很傷人。
人家現在就直截了當的告訴你,人家並不是為你們來的,是為了觀察你們這些小白鼠的反應,是為了醫學獻身,就算是心裡再不舒服,還是挑不出半點毛病。
因為人家從頭到位說的是實話,實的不能再實的實話。
……
索羅城。
曼育軍領領都。
距離巴士底的直線距離不超過兩百公裡。
從歷史的傳承來說,兩者並沒有太大差別,都是在安迪斯帝國崩潰後建立的,但是一個只是邊防要塞,一個作為軍領領都。
一個隻經過了短短三十年的爆發建設,一個是三百年來用整個曼育軍領的資源持續不斷的滋養建設。
無論是在規模還是繁華程度,兩者完全沒有可比性,整座巴士底加起來,也沒有坐落在山半腰的費倫家族城堡的一半宏偉。
更別說是巨大的附屬城市,層層疊疊,將費倫城堡所在的那座不算小的山頭都包圍起來,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城中山,在這裡的常住人口多達二十余萬,數遍整個阿沙恩大陸,也名列前十。
索羅城又被稱之為角鬥聖地、奴隸之城,這裡擁有阿沙恩大陸最大角鬥場和最繁盛奴隸市場。
聖以太教廷三十年前的《反奴號召》、蘭斯洛特皇室十年前頒布的《釋奴令》在這裡,乃至整個曼育軍領的影響力微乎其微,這裡依舊處於半封建半農奴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