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開頭難。
無論是對於造紙作坊,還是對於永夜集團軍剛剛起步的教育事業。
只要造出了第一張紙,甭管是好壞,都證明他們的工藝是沒問題,剩下的就是調整工藝,試驗各種原材料,對比生產出來紙張的優劣,選擇出最優的來。
改良相比起創造,自然要簡單很多。
製造唐氏鑲釘甲的縫紉機就是最好證明,最初那幾批,每台都需要兩到三個人操作,僅僅過了兩年,技術都更新換代五次了,一個人就能輕輕松松操作不說,產量比起初級型號,隻多不少。
現在正進行新型號改良,不過改良方向,不再是輕便、個人化操作發展,而是向複雜、大型發展,準備將水車也融入進去,減少人力、提高產量。
若是在兩年前,誰要是喊出這樣的口號,絕對會被人唾一臉,因為減少人力和提高產量,本身就是相互矛盾的,人多力量大,人數是產量的最基本保障。
現在風車水磨的大規模運用,已經用實證告訴他們,不是不可能,只是以前他們太孤陋寡聞。
永夜集團軍的各個研發部門,對外是高度保密,內部則會分成三六九等,進行信息共享,保密級別越高的部門,共享到的資料越多,比如黑火藥研發部門、醫療研究基地、兵工廠等等,造紙廠的保密級別目前也處於最高。
這麽做是為了避免重復工作和研究,那邊已經研究出了更省力更省事的方法,這邊還在用老方法,或者嘗試研究新方法,最是要不得的。
那些保密級別低的研究單位,雖然沒有辦法共享高級別高密單位的核心信息,但是一些通用技術,還是會有人專門整理後,共享給他們的。
“那就好,那就好,還來得及,還來得及。”蘭溪梨自己也知道這種事情急不來,這才將話題轉向了肖恩最關心的事情,“接到你的傳書之後,我又將所有相關的文獻典籍翻閱了一下,找到有用的信息並不多,最有用的應該是這一本,阿沙恩大陸魔獸大全,一直以來,我都當成臆想小說翻閱的,看完你的信,感覺你所說的狀況,有幾種與上面描述的有近似的地方,你自己看吧。”
“阿沙恩大陸魔獸大全?”肖恩一把將蘭溪梨手中的書奪了過去。
心疼的蘭溪梨直叫喚,“輕點,輕點,輕點,這個就算不是孤本,也差不多,這麽多年,我就見到這麽一本,若是弄壞了,你可就沒得看了。”
“放心,不會給你損傷半點。”肖恩頭也不抬的回應道,有些迫不及待的開始翻閱,畢竟查閱了這麽多古安迪斯帝國的歷史資料,第一次有相關的東西出現。
蘭溪梨給的與其是說是一卷書,不如說是幾頁紙,應該是采用某種獸皮鞣製而成,至少不是肖恩熟知的牛皮或者羊皮,做工很精致,厚薄均勻,即便是已經過去數百年,也非常有質感,摸起來十分舒服。
不過並不完整,好像是從某本文獻典籍上面撕下來的一部分,即便是這幾張,也是殘缺不全,蟲蛀鼠咬,很多關鍵部位的字跡都被咬掉了,不過已經經過精心的裱糊、修繕、黏補。
這自然是蘭溪梨的手筆,他不僅是一位考古學家,古安迪斯帝國語言學家,同時也是一名古書古籍修複專家。
“這是……”肖恩還沒來得及看上面的內容,便被那幾張獸皮紙展現出來的異常情形所以吸引。
在蘭溪梨手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獸皮紙,到了他手中,竟然開始展現出絲絲奇異微光,一開始以為是錯覺,到最後這種光芒越來越盛,更讓肖恩大吃一驚的是,自己的術法力量,就如潮水一樣湧動,不受控制的,源源不斷的流入手中不知名獸皮紙。
這一刻,肖恩感覺自己手中捏著的不是幾張獸皮紙,而是一個微型黑洞,吸收術法力量的黑洞,似乎要將自己的大腦和意識一起吸進去。
“巴頓,看住包子,不準亂來。”
一切發生的如此之快,肖恩隻來得及說完這一句話,便雙眼一黑,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眾人一開始還不明白肖恩為什麽莫名其妙的冒出這麽一句來,直到他倒下。
一直不聲不響立在肖恩身後的包子,大手一抄,將肖恩扶住,同時發出野獸負傷般怒吼,一雙凶目緊緊盯著蘭溪梨。
幸虧旁邊接到肖恩最後指示的巴頓,在這之前,已經發出了連串狂吠,擋在了蘭溪梨面前,否則就不是怒瞪這麽簡單,只怕蘭溪梨已經被這位冠軍騎士手撕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蘭溪梨也傻眼了,這種狀況完全出乎他的認知。
這幾張殘破的獸皮落到他手中不是一天兩天了,光是翻閱就不下於十遍八遍,從來沒有出現過意外,怎麽到了肖恩手中,竟然出現這樣的么蛾子?
更讓蘭溪梨不敢置信的是,肖恩手中那幾張獸皮紙發生了匪夷所思的變化,上面屬於他裱糊黏貼的痕跡全部消失了,變成了一個完整整體。
蘭溪梨以為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接二連三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沒錯,屬於後天處理的痕跡全部消失,現在肖恩手中捏著的是幾張完整的獸皮紙,還是嶄新嶄新的那種,散發著羸弱光芒,給人一種重新活過來,煥發生機的感覺。
見鬼,幾張獸皮紙,竟然給人一種擁有生命力的錯覺,當真是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蘭溪梨想要走近觀看,惹來包子的一聲怒哼。
蘭溪梨只能停住腳步,尷尬的搓著手道:“我只是看看肖恩老師的情況,看看他有沒有生命危險。”
但是這對於包子來說,顯然是沒用的,一手拎著昏迷不醒的肖恩,一手按著長劍,一副誰敢靠近,他就乾掉誰的架勢。
哪怕是蘭溪梨轉頭讓頭犬巴頓做說客也不成。
好在肖恩只是單純術法力量被抽空,昏迷過去,進入自我保護的深度睡眠狀態,僅僅四五個小時,便蘇醒了過來。
當聽說自己昏迷後,包子的反應,肖恩陷入了長長沉默。
他竟然忽視了包子身上這個致命缺陷,先前要不是單純術法力量被抽空,還有其他內外傷,包子這種有些不辨敵我的敵視狀況,豈不是耽誤了他的就醫?
那時候就不是腰酸背痛這麽簡單了,很有可能將小命搭進去,那才叫死的一個冤枉。
但是對方冠軍騎士的身手,又讓肖恩舍不得放棄,永夜集團軍現在確實擁有幾名冠軍騎士,但是抽調出來給肖恩做貼身侍衛的,還真沒有比包子更合適的。
無論是阿奇爾還是安迪斯猛虎泰戈爾,他們就算是願意給肖恩做貼身護衛,肖恩也不敢用他們,畢竟雙方來歷都存在問題,忠心不敢說絕對。
看起來無所事事的碎顱者麥基,也有屬於自己的工作,至少每月一周的軍事訓練,他必須親自參加,還有一些軍事方面的會議,需要他坐鎮,畢竟他是軍事方面的第一副將軍。
包子在某種程度上,倒是聽從頭犬巴頓的指揮。
但是巴頓再怎麽聰明,也只是一條狗,執行比較簡單的命令還成,太過複雜的人際關系,也不是它的狗腦能想明白的,最重要的是它不會說話,沒辦法表達自己,其次它的實力偏低,有可能會受到專門針對。
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再配備一名侍衛,讓其也獲得包子的信任,就算不是完全信任,至少在關鍵時刻,能夠說服包子。
當然了,這只是一份雙保險而已。
即便是身邊配備了包子這名冠軍騎士,主動作死的事情,肖恩一般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別說是整昏迷,就連普通傷,肖恩也很少讓自己受。
畢竟在沒有抗毒素的年代,破傷風也是很要人命的。
今天這種情況完全是一種意外,到現在他也沒有整明白情況,一腦子的漿糊,很多東西完全打碎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比如嶄新的如剛剛出爐的獸皮紙。
見鬼了。
他先前剛剛接過來的時候,上面明明打滿補丁的。
難道是自己的記憶出問題了?
從蘭溪梨拿著獸皮紙翻過來覆過去看,同樣見鬼的表情來看,並不是肖恩的記憶出問題了,而是一切真實的發生過。
可這實在是有違肖恩所知道的物理法則。
物品怎麽可能無緣無故修複?
難道是因為自己術法力量流入的原因?
就算是這個原因,其中又是遵循的怎樣原理?
術法力量是無形無質的存在,怎麽可能修複實質東西?
修複過程中的物質是從哪裡來的?
術法力量轉化的?還是獸皮紙自己轉化?
這一系列的問題,在肖恩的腦中不停翻滾,理不出一個頭緒,或者說服自己的理由。
事實上,肖恩在術法這條道路上,要比這個世界上普通術士艱難的多,因為前世所學的知識太過系統、太過扎實,有一種先入為主的觀念,接觸某種新鮮事物之後,總想轉化成自己前世那套知識來解釋。
解釋通的還好說,解釋不通的呢?
術法力量就是這樣的存在,一開始提出的各項假設,還勉強能夠成立,但是隨著術法力量的越來越強大,原先假設有點站不住腳了,肖恩必須找一套新的解釋理論,甭管是不是關於這個世界的術法本質,因為不是用來將教給別人,而是用來說服自己,自己在術法力量這條道上繼續往下走。
若是換成這個世界上的普通術士,術法力量就是術法力量,用來施展術法的,這個有什麽好糾結的?至於術法力量的本質和原理?這個與擁有術法力量和施展術法有關系嗎?
肖恩不是沒想過打碎自己的世界觀進行重塑,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比登天,因為那些知識就在自己的腦海中,根本沒辦法屏蔽掉,哪怕現在擁有術法力量也不成。
這股力量確實某種程度上開發大腦,但是距離掌控大腦還有一段遙遠距離,就算掌控級術士達內爾,肖恩也沒有聽說對方有著一方面能力。
除非肖恩失憶,才能做到這一點。
但是除了術法力量這一方面,在其他方面,肖恩關於前世的記憶,又是最寶貴財富。
除了老調重彈的術法力量根源問題和不知名獸皮紙的神秘複原,另一個讓肖恩腦子有點混亂的是。
在昏迷過程中,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到現在他都分不清是不是夢的夢。
因為一切都太真實了,而且歷歷在目,好像一切都是親身經歷過的,那種振翅飛翔的感覺,那種掠過空中的酣暢淋漓,那種仰天大吼的衝動……
他現在都能夠清晰的記憶起來,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夢應該有的。
在那個不是夢的夢中,肖恩變成了另一種生物的樣子,具體樣子,肖恩記不起來,更確切的說,自始至終,那具身體並沒有打量過自己。
當時的情況,有點像電腦遊戲中的過場動畫,所有的程序都是既定的,玩家沒有辦法進行任何操作(跳過除外),只是肖恩不是夢的夢中這個檔次更高,是意識親臨。
話說回來,當時肖恩的意識,就像這個不是夢的夢一樣,很難說得清楚是清醒還是非清醒狀態,完全處於被動狀態,根本沒有考慮這些問題。
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對方絕對不會是人,因為對方是在高空中飛行的,用的還是翅膀,雖然沒有看見,但是可以確定是一對碩大無比的翅膀,究竟是羽翼,還是肉翼,肖恩就沒有辦法分辨了。
不過當時的感覺很詭異,拍打翅膀時用力方式,讓他感覺很別扭,以至於現在都感覺雙肩胛骨一陣陣瘙癢,好像那裡無形中有什麽東西一樣。
夢中所見所聞, 也有讓肖恩看山海經神話的感覺,不光樹木高聳入雲,野獸體型也比正常要大很多,最見鬼的是,裡面的猛虎是噴火的,山狼能控風的,巨蟒會駕霧的,巨熊能夠操縱土石披甲的,捉蟒搏虎的金雕……
若僅僅這樣,還不如讓肖恩失神,畢竟是經過現代電影遊戲小說熏陶的,什麽樣的腦洞情形沒見過,能吐火的猛虎,能控風的山狼實在算不上什麽新鮮東西,充其量不過是魔獸概念罷了。
真正讓肖恩失神的是,他從空中俯視看到的大地情形。
山巒起伏,江水奔湧。
赫然是安迪斯山脈,而且還是雅各布江沒有斷流之前的安迪斯山脈。
肖恩絕對不會認錯,除了雅各布江沒有斷流外,安迪斯山脈整體與現在並沒有太大變化,最主要的是,地標性山蜂桑賽特峰,就像一柄通天利劍戳在那裡,要多顯眼就有多顯眼。
這根本就是夢回三百年前的古安迪斯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