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永樂城,大夥顧不得饑寒交迫,連續奔襲一晝夜,確定了身後沒有追兵,方才在這青雲山歇息了下來。
青雲山,位於永樂城西南方向永泰縣,風景秀麗,動植物資源豐富,靠著打獵,倒是能夠維持一時。
點燃篝火,三三兩兩圍坐一圈,正烤著從山裡打來的野味。
羅鵬親自烤著一隻山羊腿,待熟透,先是用刀具割下一塊拿給王繼晉品嘗一番。烤羊肉酥香甘脆,可缺乏調料,尚存一股膻味。可值此饑餓之時,絕對是人間美味。
眾軍士皆拿起手頭的肉便大快朵頤起來,片刻時間,烤好的羊肉,兔肉,皆成一堆枯骨,甚至有人連骨頭都咬碎吞下。
“公子,接下來我等怎麽辦?”羅鵬的話問出了眾軍士的心聲,皆轉頭望向王繼晉。沒有落腳之地的他們,就像是亂世中的浮萍,隨時都可能消亡。
王繼晉似乎沒有聽到羅鵬的詢問,獨自一人陷入沉思,努力地擠出前世的記憶,“我記得閩國應有五州,福州長樂、泉州、漳州、建州、汀州,福州被叛軍所佔,建州,汀州現在便宜父親佔著,泉州和漳州的情況不太清楚,我應該去哪個州呢?”
“報,公子,南側山道中有一糧隊進山,約莫五百人。”山道的暗哨,疾步跑來,報告說。
早在扎營之時,羅鵬便在山道兩頭設置暗哨,一是嚴防追兵,二也是防止突發狀況。
“南側,那必不是追兵。既然是南側,一定是泉州糧隊。看來泉州也屬於朱文進的勢力。有了!”
“羅鵬聽令!”刹那間,王繼鵬拿起橫刀,站起身來說道。
“屬下在!”
“令你帶領眾將士,多備檑木滾石,與山間設伏,一舉殲滅糧隊。”
“遵命!”羅鵬是天生的軍人,在排兵布陣上,比起王繼鵬這個二吊子高出數籌。很快便指揮禁軍將士搬石伐木,進入伏擊地點,匍匐下來。
大約過了整整一個時辰,糧隊終於走進了包圍圈。大約五百來人,個個儀態悠閑,絲毫沒有察覺到即將來到的危機。
“打!”
一聲令下,滾石檑木,傾覆而下,如同白日雷聲般轟鳴,果不其然。糧隊被砸了個血肉淋漓,再加上為數不多的弓箭手在收割著性命,糧隊已經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防禦。
“殺啊!”
羅鵬帶著禁軍從山坡殺下,片刻間,其刀下亡魂嚇煞眾人,片刻間,糧隊便伏地乞降。
分出一部分兵力看守降兵,其余人皆在清理戰場。
“嘻嘻,公子,我們發財了,一共十車,五十石糧草,夠我們吃喝一陣了。”羅鵬咧著嘴笑著,像個孩子吃到糖般歡樂。
“戰損情況如何,降兵人數是多少。無論什麽時候都要以人為本,切記!”王繼鵬拉下臉來,顯得十分不滿。
羅鵬身子一q,略微心虛回道:“我軍此戰共出戰一千五百五十二人,無戰死,隻有幾名士卒受了輕傷,休息下到不礙事。共抓獲降軍四百零五人,抓到押糧官一人。”
“哦,還有條小魚,帶上來。”
“遵命!”
“過來。”幾名士兵拉過一胖子,其身子的甲胄幾乎容不下他的脂肪,鐵片一一被撐開,拇指上尚戴著枚金玉戒指,不像是個軍人,反而是一個富家翁。
“跪下!”士兵一腳踹在其膝間,胖子屈膝便跪了下來,又有一把橫刀架在其粗脖子上,他害怕得臉色發青,渾身發抖,
幾乎要尿了出來。 “你是何人?”王繼晉看到他這忍俊不禁的模樣,差點兒笑了出來,揮了揮手,讓士兵放下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也讓他長呼了一口氣,能夠好好說話。
“小人乃泉州城,押糧官江聖傑,奉泉州太守林仁翰之命,前往長樂城押送糧草。”緩過來的胖子,臉上露出諂媚之色。
“泉州城守軍如何,你可要好好回答,亂說可小心你的性命。”
“小人省得,將軍隻要隨便找其他人一問,也可以知道情況,小人怎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胖子臉上的肉笑成一團,繼續說道:“泉州城的人馬數月前便秘密調入長樂城,如今又派遣了多支壓糧隊伍,城中的守軍已不足三千眾。”
“哦,你退下吧。他就不必捆綁了,找兩人守衛他的安全,下去吧。”名為守衛,實為監督,這胖子能知道軍情如此清楚,必是有一番背景。
細思過後,王繼晉便有了注意,找來了羅鵬,吩咐道:“羅鵬,如今禁軍加降軍,共有近兩千人,作戰時亂成一團,我給你三日,為我練成一支可用之軍,我有大用。”
“公子,沒問題。他們原來本就是軍人,隻不過是編制混亂,隻要重新編制,選出伍長,隊正,以我們原有的班子作為基層骨乾,三天時間定能讓這些人煥然一些。”羅鵬邊拍著胸膛,打著保票,邊想著該如何訓練,正興致勃勃。
“好!那就交給你了。”
“遵命!”
王繼晉本科學的是歷史學,最多也就是經歷過大學入學的軍事訓練,可教他們走正步,現在一時也沒什麽用。他知道五代十國時期,部下手握軍權叛亂的例子數不勝數,可此時他也隻能相信羅鵬了。
不過一旦穩定下來,他有的是招數對付這些驕兵悍將,讓他們知道下什麽叫做軍政分離,什麽叫做思想建設。
三日的時間,對於王繼晉來說,是及其無聊的。他身為統領,自然無法去接受羅鵬的訓練。不過他也特意免了胖子的訓練,三日裡,兩人打獵聊天,倒是又深入認識不少,王繼晉基本可以確定胖子是這泉州城內的貴族子弟。
三日後,青雲山腳。
“弟兄們,相信大夥們都知道我們下一步要打哪兒吧。沒錯,就是泉州城!”王繼晉站上了一塊巨石之上,高高立於人群之中,放聲演講道。
“弟兄們,我們一路從刀山火海中走了,可是我們依舊朝不保夕。打不下泉州城,我們必定會死於荒郊野嶺,你等都是英雄兒郎,怎能如此窩囊。要活命,就必須得戰,必須戰勝。”
“戰勝,戰勝,戰勝!”禁軍拔出了武器,刀鋒指天,瘋狂揮舞著。
軍心可用,王繼晉心中方有一絲放心,可他也發現不少原先糧隊的士卒眼神中充滿茫然疑惑。
他繼續說道:“新加入的弟兄亦是如此,你等既已受降,回去便是死罪,要麽拿著鋼刀回去,要麽就提著腦袋回去。”
“戰,戰,戰!”又是一輪瘋喊。
軍隊思想建設十分重要,可王繼晉也沒有自戀到自己的一番話就可以籠絡到所有人的人心,說到底,每個人心裡都是權衡利弊,他必須得為這次行動再上一層保險。
“此戰過後,攻下泉州城,所有人皆賞銀十兩,良田五十畝。”
突然而來的喜訊似乎一下擊暈了眾人,大夥小聲交流著,眼中得意的神色暴露了他們的欲求。
自古而來,軍人都是底層泥腿兒百姓,值此亂世,人命賤不如狗,賤民哪能擁有幾寸土地。 土地,哪怕仍是一張畫餅,對底層百姓都具備天大的吸引力,更何況還有十兩賞錢。
隊伍丟下了大部分的糧食,隻帶了一日之糧,推起輕飄飄的輛車,大家心裡都明白此戰破釜沉舟,回頭路便是死路。
約莫一日時間,趕在日落城門關閉之前,隊伍終於臨近泉州城門。
羅鵬領上三百禁軍還有兩百降軍,帶著胖子江聖傑,出現在泉州城下。而余下隊伍則由王繼晉帶領,趁著天色昏暗,藏在城外不遠處小樹林裡。
待羅鵬攻下城門,王繼晉率軍只需一刻鍾便能跑到城門處。
“哎呦,江公子回城了啊,這次公子取得大功,太守必然重重有賞,必定升遷,還望公子多多提攜小人啊。”原先盛氣臨人,不斷呵斥入城百姓,收取城門稅的守門官,看見了江聖傑,便立馬上前獻媚。
江聖傑從腰間熟練的取出幾兩碎銀,隱秘地塞進守門官的手中,也擠著臉上的肉,笑道:“那是一定,我倆可是兄弟。”
“不敢當,不敢當!”守門官微微掂量了手中的分量,滿意地點頭哈腰,眼睛眯成一條縫。
“誒,這位弟兄有些面生啊?”作為守門官,辨認人的本領倒是不差,若不是方才太沉澱於金錢的喜悅,也不至於此時才發現異常。
可惜此時羅鵬已經走到他的身旁,說道:“我是取你性命的閻王。”
刀光一閃,人頭落地。
“殺啊!”眾人紛紛拔出武器,砍翻城門的士兵,衝進城去。城門處,百姓與軍人亂作一團,喊殺聲與尖叫聲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