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泉州城中。
昨日戰鬥結束後,夜色緊跟著降臨。城中百姓害怕遭遇兵災,皆緊縮家門。今日天空放亮,方有大膽的人家,微微推開家門。
“哎呀!這些是當兵的嗎?”
一句吆喝喚醒了左鄰右舍,各家各戶的房門皆陸續打開。
很快,街道上紛紛響起了喧囂的議論聲。
“真是好兵啊!”
“古書上說的義兵不過如此吧!”
“鄉親們,快把義兵迎家裡去吧,別餓著凍著了。”
此時城中地面街道上橫著躺著一排排累倒的士兵,有的身著黑色軍裝,有的身穿原叛軍棕色軍服。軍衣上滿是塵土綁腿上還沾著泥,看上去很累很疲勞他們睡的很熟很香。
好事者在城內大呼小叫,倒是將這件事傳開了。人們紛紛走出家門來看這道奇觀。
話說斬了敢滋擾民生的十數人後,王繼晉心底還是十分不放心這群大兵。他初到泉州城,若是失去了民心,那就等於自斷生路了。
按理來說,大軍進城,自當借住民房,可是兵一入屋,他管不著了,萬一出事,便是不可挽回的大事。他心中好一陣琢磨,靈機一動,便決定向後世人民子弟兵學習。
霎時便決定,這一夜全軍在街道就地休息。這倒是千百年來頭一回聽說,軍中好一陣怨言。可王繼晉剛剛斬了十數顆人頭,羅鵬等人雖不理解,可也不願來觸他霉頭。再加上他以身作則,第一個躺下,眾人更是無話可說了。
血的威懾,加上身體的疲倦。士兵們倒是倒頭就睡,一夜無事。
圍觀者越來越多,熟睡的士兵均醒了過來,被人群圍著,倒是好生尷尬。
辛虧此時王繼晉同時也睡在街道上,及時下令,除了必要防守點外,其余全軍城外軍營集合。
隊伍已經延長而去,百姓們的議論不停,讚不絕口。有部分好奇心強的民眾一路尾隨,直接跟到城外軍營門外,圍著木欄不肯散去。
城外的軍營,是前泉州軍的駐扎地,自刺史林仁翰逃走後,王繼晉便派人接收了軍營,包括營中的兩千守軍。
“咚咚咚!”
校場上,軍鼓聲響起。
從城中帶出的士兵,皆是按照隊列整裝站齊。昨日血淋林的人頭和軍棍,無不提醒著軍紀的威嚴,到目前為止,還是能夠大致做到令行禁止。
除此之外,軍營內的兩千降軍,才到了一半不到。
“咚咚咚!”
二通鼓起,又有約是數百人三三兩兩,拖拖拉拉,漫步到校場。
“咚咚咚!”
又過了半刻鍾,三通鼓響,這次才隻有寥寥數人到場。
校場內,旌旗飄揚,別有一樣肅殺的氣氛。
“抬上來!”三聲鼓罷,便有士兵抬上了幾口大箱子,銅釘木箱,看起來好生結實,箱口緊貼著兩張封條,上面用朱紅墨水寫著四字,泉州內庫。
這筆銀錢,是王繼晉在攻破刺史府後,從府中官吏口中拷問,從而在地窖中翻出。泉州城的確富庶,刺史府加上各處衙門,搜出的銅錢不下二十萬貫。至於糧草、兵器更是無數。
撕開封條,打開木箱,滿滿的銅錢堆積。
當兵吃糧,餉銀的誘惑讓底下士兵開始放聲交流,面露喜色。盡管泉州城一向富庶,不過如今時期動亂,底層的百姓一向還是食不果腹,家無余糧,更別說是財物了。
好男不當兵,普通的士兵哪個不是窮巴巴的農家子弟出身,
哪裡見過如此陣仗。 “丁丁丁!”好一陣鳴金聲響起,才止住了底下的談論。
“三響聲後者,上前領銅錢兩貫。”傳令兵聲音一呼百應,同時數十人先後傳令,諾大的校場倒是聽得一清二楚,甚至柵欄外的圍觀百姓也能夠聽的清楚。
只見三通鼓後,那些最後才到的兵油子一個個笑嘻嘻的模樣,各自得意,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姿態。吊兒鈴鐺地走上台,反而是從軍需官手中拿起餉錢時動作極快,賊眉鼠眼,立馬收入囊中。
“領了遣散費的,統統立刻滾出軍營,這裡不是你們待的地兒。”王繼晉以低沉的聲調宣告,深邃的雙眸中閃爍著嚴肅的光芒。
仿佛他一人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校場,周圍一齊安靜了下來。
盞茶功夫,才見一兵痞脫下軍服,隨意一丟,怪裡怪氣地說道:“兄弟們,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拿上餉銀,我們進城喝酒,吃肉,逛花樓去咯!”
“哈哈哈!”只見被遣退的兵痞,勾肩搭背,哄笑成一團,大步朝轅門邁去。
對此,王繼晉視如不見,恍若空氣,隻是對傳令兵說道:“繼續念!”
“二響聲後者,可領銅錢三貫。一響聲到者,可領銅錢五貫。待解散後,由軍需官一一發放。”傳令兵手舉軍文,高聲宣布。
王繼晉一路從長樂城逃到泉州城,手下的建制雜亂不堪,無論是傳令官,還是軍需官,都是臨時從可靠之人中抽調的。所幸人員得力,一切方可不失章法。
聽到新令宣布,剛準備走開的兵痞,皆瞪大雙眼,羨慕不已,心中好生後悔自己怎麽就來遲了。對身旁相約故意來遲的兵痞,更是一番互相責怪。
更有幾人對毆起來,出了一番笑話。所有人皆幸災樂禍朝他們看去。
古時候,一貫銅錢的報酬已經算是豐厚。正值亂世,物價飛漲,三貫方可買一石糧食,五貫銅錢可保一家一月衣食無憂,尚有結余。
傳令兵退下,王繼晉大步向前,吸引回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氣勢渾厚地說道:“各位將士們,生逢亂世,想要活命,就隻有抓緊我們手中的刀。今日,我們共聚與此,要謝各位兄弟浴血殺敵,殺出一條生路。也要謝諸位泉州父老,給我等亡命之人提供了一塊安身之地。弟兄們,你們說,當謝不當謝!”
“當謝,當謝!”心心念念餉銀的士兵們,此時哪明白家國情懷,不過是一股腦地起哄喊道。不過氣氛熱烈起來,就達到了王繼晉的需要,這回應並不是回給他們自己聽的,隻要泉州城的人聽到便大好了。
“那自今日起,我們便是泉州軍,泉州百姓的子弟兵。吃一方水土,養一方平安。泉州軍萬歲!”
“泉州軍萬歲,泉州軍萬歲!”士兵們再次嚎叫起來,少了幾分應和。多的是安心與溫暖,就像是漂泊無定的人,好不容易擁有了一個家。
“現在軍中的蛀蟲還沒滾出去,當殺不當殺!”王繼晉目光緊盯向轅門處,那些拖拉著遲遲不肯離去的兵痞,仿佛利劍般飛了過去。
眾軍隨他一同轉頭望去,這時方才想起這群角落的渣滓,皆是怒目相對,殺氣騰騰,齊聲沸騰道:“當殺,當殺!”
兵痞們不敢再停留,灰頭土臉地向外跑去。
“哈哈哈!”他們落荒而逃地的狼狽樣兒,又惹來了好一陣兒哄笑。
“泉州軍聽令,三日後進行全軍操練,不合格者淘汰,離開泉州軍。合格者可領月餉五兩,有功者另賞。”王繼僅舉手製止了笑聲,嚴肅地繼續下令。
“得令!”聽到命令的眾軍,也開始彌漫了一種緊張的氛圍,每個人恨不得立馬解散,回去後好好鍛煉,爭取留在泉州軍。五貫的餉銀,普天之下,估摸著都別無二號了。
“泉州的父老鄉親們,麻煩替晉轉告一下,三日後,新兵招募,月響五貫銅錢,好男兒俱可前來一試。”王繼晉向柵欄外泉州百姓彎身一拜,溫和地笑著道。
“醒的嘞,少將軍!”鄉親們受寵若驚,連忙回道,很快各自奔走相告,相信不久後整個泉州城,都能聽說今日營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