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治中江睿范是你本家吧。”
剛剛結束與泉州官員的會面,在刺史府書房,王繼晉品著手中剛炮的新茶,對坐在其左手側的江聖傑說道。
“少將軍目光如炬,真乃神人也。正如少將軍所言,治中江睿范正是我家中族叔,我江家在這泉州城算得上是名門望族,家中入仕經商者眾多。小人押糧官的職,便是托族叔謀來的,本想混點兒功勞,下放到地方弄個縣令當當。可小人有福氣啊,能夠遇見少將軍。”
看著江聖傑總這麽一副小人馬屁精的樣子,王繼晉心中也被他逗樂了,故作調侃道:“便是常人,看你倆身形,也能清楚是一家人了。”
“少將軍聰明睿智自是常人無法比擬。”胖子繼續拍馬說道。
治中江睿范,是方才官員會晤時,王繼晉少數留心到的一個官員。當然不是因為他與江聖傑體型有著幾分相似,而是王繼晉發現他在談吐時,眼神中透漏出的機靈,不像是個官員,反而像個歷經商海浮層的商人。
治中,乃刺史屬官,主管州府文書案卷,掌府內事物。他在與王繼晉交流時對答入流,對手中事物了若指掌,算是個人才,比起其余各碌碌無為的庸才官員,那可強上許多。
“報,少將軍,長史楊讚圖已押至侯客廳。”一陣奔跑聲,衛兵來到書房外,報告說道。
“好,下去吧。”
聽說楊讚圖已到,王繼晉內心萬分欣喜,這是他穿越即將見到的第一個歷史名人。
王繼晉依舊能想起前世曾背過多次的史書,楊讚圖,取狀元後入仕,進翰林院。曾官左丞,又為弘文館直學士,官至司封員外郎、知製誥。天佑四年與其兄楊讚禹南下福建依附琅邪王王審知,為座客,後不知所終。
史書上的不知所終,原來是隱居在此泉州城中。雖名為長史,卻無其實,早已賦閑在家。隻不過他是太祖遺臣,別駕顧正德拿他無可奈何。
便想將這燙手山芋耍給王繼晉,若是他真的一時不明,處理了楊讚圖,那他的名聲在閩國仕林中,那便要爛透了。細細想想,別駕顧正得,其心可誅。
雖心中對楊讚圖有個大致印象,可畢竟是來源於史書,千百年前的東西,難免會有些不符。於是王繼晉故作不知,向江聖傑問道:“這楊讚圖究竟是何人?”
“這長史楊讚圖非常低調,我也是偶爾聽過家父提及,隻知其是太祖遺臣,還讓顧別駕數次難堪,相傳兩人有私怨,其它的倒未曾聽說。”江聖傑頓了頓,思索一二,才回答說道。
“好,我去會一會這位楊老先生,你先下去吧。”
“遵命,少將軍。”
侯客廳距書房不遠,走過一條小路,一個拐角就到了。
王繼晉沒讓任何人跟隨,甚至將廳外的護衛也支開了。
推開廳門,只見一白發老農,滿頭白發凌亂雜散,一身灰白破布衫,其上居然還用碎布打了幾口補丁。卷起的褲腳還沾著乾裂的泥巴,腳上了穿了雙又老又舊的草鞋,看起來就是一輩子在田地裡勞作的莊稼漢模樣。
只見他端在在椅子上,左手茶蓋,右手茶杯,品茶的姿態倒還有幾分文人雅士的風韻。隻是怎一眼看來,與其服飾穿著實在不配。
不過這也能暗暗說明這人可能就是這泉州長史楊讚圖,而不是士兵拿錯了人,錯把老農作長史。
推開廳門的一刹那,楊讚圖已經知道王繼晉來了,隻不過還自飲自茶,
故作不知。 看出情形,王繼晉哪還能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彎身行禮道:“小子王繼晉,見過楊老先生,給老先生請安了。”
“呵,王家的小子居然還懂得幾分修養,我以為你們早把太祖的教導拋得一乾二淨了。既然懂得禮儀,何故將老夫押來?”楊讚圖喝完手中的茶,放下杯子,閉目養神一會兒後,才似乎想起了眼前的王繼晉,諷刺地說道。
“小子也是有苦衷。如今泉州城雖定,但小子深感其中風起雲湧,坐立不安。若是光明正大地請教先生,怕是遭人注意,隻能是出此下策,還望先生教我。”王繼晉又行了一禮,連忙解釋道。
“算你小子機靈,看著還算有幾分太祖的神韻。不過怕是找錯人了,老夫教不了你,另尋高明吧!”楊讚圖站起身來,揮袖便要離開。
“請先生救救小子,救救閩國吧。難道先生就忍心看著太祖基金付之東流了嗎?”王繼晉再次彎身行了一個大禮,激動地喊了起來。
他內心清楚閩國的歷史,如果他不能夠崛起,再過不了幾年,整個閩地就要被南唐攻下,到那時,王氏族人必定無容身之地。
這次的請求仿佛是喚醒了楊讚圖的某種情緒,他身體頓了頓,轉過身來,鄭重地說道:“小子,若是要我助你,你可能夠保證對我言聽計從。”
這問題讓王繼晉好生糾結,聽起來,好似隻要答應了,就也能像其它主角一般擁有能臣屬下。可是,這不是他想要的,既然穿越而來,既為人主,怎能對他人言聽計從。
第一次,王繼晉發現了自己的心態出現了變化。他現在越來越適應自己的身份,泉州之主,而不再是前世那個懵懂的普通大學生。
內心掙扎過後,他眼中出現一絲清明,堅定地說道:“恕小子不能從命,小子這就派人送先生回去。”
“哦!”楊讚圖驚訝地喊了出來,好像王繼晉的回答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收起了原先盛氣凌人的姿態,眼中滿是欣慰,甚至洋溢起了淚水,執臣下禮對王繼晉一拜,說道:“下官楊讚圖見過少將軍,願為少將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先生萬萬不可,先生乃太祖遺臣,折煞小子了。”王繼晉連忙扶起行禮的楊讚圖,說道。
扶起後,王繼晉疑惑地問道:“先生,小子有一事不明?”
“老夫明了!”楊讚圖打斷了王繼晉想問的事,說道:“少將軍想問老夫,為何要提言聽計從。”
“是的。”王繼晉點了點頭。
“少將軍,如今天下局勢,在南方十國中,閩國危若覆卵。外有勁敵環繞,內有反賊作亂。”楊讚圖深歎了一口氣,緩緩道來。
王繼晉盡管也知道這其中危險,可聽他人到來時,竟也出了一身冷汗。
“少將軍想要老夫來救閩國,老夫的確是做不到。 閩國江山,如今隻有雄主能救。而這閩地境內能稱雄主者,唯少將軍一人。”楊讚圖繼續說道。
這般誇耀,讓王繼晉有些羞愧,又非常不解,他方才穿越數天,怎能當上雄主稱號,難道隻是剛才拒絕了楊讚圖,若是這般,那他的判斷也太草率了些。
王繼晉好奇地問道:“小子無才無德,文武俱是下乘,怎能當上雄主之稱。”
“哈哈!老夫既然說出,便不是謬言。隻是少將軍尚不自知。”楊讚圖開懷大笑,撫了撫須,快意地說道。
“哦!”王繼晉還是不太明白。
“少將軍,雄主者先要有德,將軍入泉州城後,不擾民宅,斬殺兵痞。大軍露宿街頭,更是聞所未聞,少將軍此舉乃是大德。如今泉州民心已盡為少將軍所有,大事可期。”
雖然是後世人民子弟兵的英雄事跡,此時厚臉皮的王繼晉很坦然地據為己有,點頭肯定。
“其次雄主當是有勇有謀,少將軍自長樂閩宮趁亂而出,彼時身邊方十余護衛,此時少將軍已貴為泉州之主,麾下數千將士。此間生死困境,少將軍最是清楚,此事非大智大勇者無法辦成。”楊讚圖邊說著,望向王繼晉,更是覺得滿意。
“最後,雄主當有雄主的氣度,上位者必不甘於屈於人下,考慮好的事便決不妥協,堅持己見。方才老夫就是想考量下少將軍的氣度,還望少將軍恕罪。”又是一拜,楊讚圖行禮說道。
“先生深慮,小子還要請先生多多指教。”再次扶起彎身的楊讚圖後,王繼晉行了弟子禮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