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關你的事?”蕭諳拍著嘯劫肩膀,搖頭道。
“那是不是這本《明史》在礙眼?”袁嘯劫見得蕭諳雖如是說,面上煩惱未曾減少,他指著《明史》。
倘若這書有意識,多半現在已經叫冤。
見蕭諳不答,袁嘯劫伸手抓起《明史》,顯是讓它不出現在蕭諳視線中。
眼看‘明史’兩個大字,在自己眼前一晃而過,蕭諳腦中搜尋此書之事,驀然間靈光乍現。
“八堂香主不肯答覆,倒是我鑽了牛角尖,沒想到這一層,當前我在揚州,又派李力世前去含沙射影,這麽做倒是沒錯,我苦肉在先,意思已經表達,眾香主也不是傻子,想來多少會給李力世一點答覆,然而我卻忘了,身為天地會總舵主,滯留在揚州,明顯是等他們消息,這幾乎已是逼上梁山之舉,八堂香主個個人老成精,肯定不會在我在場的情況下,給出回答,就連曖昧的隱示也不敢,關鍵在於,我得離開揚州,讓他們肩頭無泰山壓頂,心中無烏雲蔽日,如此才能讓李力世得到答案。”
蕭諳想通之後,撫掌大笑不止。袁嘯劫看得好奇,不過見蕭諳眉目舒展,他也就放心下來。
李力世升為香主,誰不知道是蕭諳的功勞,怕是如今的李力世已是蕭諳親信,派遣親信來拐彎抹角,顯然是讓他們抉擇,可偏偏蕭諳又不走,八堂香主該怎麽辦?縱有不服者,也不敢當面說出來。
只要他敢說,李力世一報告,難保蕭諳立馬殺來,總舵主神功蓋世,誰人能擋?眾香主投鼠忌器,生怕一時口快,殺身之禍遭身,唯有緘默不言,才是保命之策。蕭諳也是當局者迷,現在才算想通。
“通知李力世,我們啟程回福州。”蕭諳笑了一陣後說道。
“是!”袁嘯劫雖是不解,也沒有多問,就怕蕭諳好不容易回轉的心情,因為自己兩句話,又煩惱起來。
揚州城外,李力世招呼馬車夫趕來。
“總舵主,這是上好的馬車,保管前行無憂,而當今文字獄爆發,南方處處都有韃子軍兵,萬望總舵主小心。”
李力世自不會傻到,問蕭諳為何突兀離去,他是下屬,唯有盡心,做好蕭諳吩咐的事情,不要多嘴,才算合格。
“總舵主,何懼韃子。”袁嘯劫笑道。
“那是那是。”李力世連連點頭,他偷望一眼蕭諳,見得他眼底滿意神色,心中也舒服許多。
不枉他百忙之中抽身,以天地會香主之職,特地去市場挑選馬車。
如今蕭諳滿意,便是足夠。
“好,李力世,你辦事我放心,我這一去,八堂香主務必跟緊。”蕭諳淡淡道,意有所指。
李力世聞言心中一震,沉吟片刻瞬息領悟,總舵主果然英明神武,智慧高深。
“總舵主睿智!”
“哈哈哈哈,好話不必多說,可不要讓我失望。”蕭諳大笑道。
“屬下保證完成任務。”李力世堅定。
一路向南,回福州總舵,蕭諳袁嘯劫兩人在車內閉目養神,兩人俱是內力深厚,馬車顛簸帶來的影響,微乎其微,沉默半晌,蕭諳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什麽。
“老劉,去湖州。”蕭諳向外頭趕車的老劉道。
“喏,小相公。”老劉得令,揮舞馬鞭稍稍調整方向,袁嘯劫聞言無甚感想,馬車便先向湖州。
韃子這場載入史冊的文字獄,果然名不虛傳,一路上大城小鎮幽靜一片,蕭諳兩人都受了諾多盤查,
當然,若是長眼的,蕭諳也不多做計較,按程序走即可,若是不長眼者,那就算他們倒霉。 次日來得丹陽附近,馬車常速前行,忽見前方約莫二十余綠營軍兵,個個罵罵咧咧,壓著七八名做青衣打扮的士子,老劉一見立馬繞路,蕭諳聞得喧囂,拉開遮布一望。
“嘯劫,救下那幾人。”蕭諳淡淡道。
“是,總舵主。”袁嘯劫飛奔而出,老劉見此連忙停下馬車,蕭諳兩人的強悍他已見識過,但和官府作對,難免心中惴惴不安。
“無事,老劉。”蕭諳笑道,老劉唯唯諾諾應聲。打鬥之聲轉瞬既消,蕭諳施施然下車。
走向那八名面目呆滯的士子。袁嘯劫收手站到蕭諳身後,八人回過神來,其中年長者連忙作揖。
“多謝義士相救。”中年士子謝道。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需道謝。”蕭諳坦然道。
“義士大義,敢問義士尊姓大名?”中年士子恢復淡然神色。
這份鎮定倒是少見, 蕭諳不禁高看一眼。
“此乃天地會蕭總舵主!”袁嘯劫上前一步,恭敬道。
“什麽?”“天地會總舵主?”
“這麽巧,他會救我們?”
“他不是殘殺鄭府二公子,乃是陰險小人麽?”
七名士子面上大驚,登時嘰嘰喳喳討論起來,聽到那汙言穢語,袁嘯劫雙目圓睜,眼看就要發怒。
中年士子亦是面色微變,不過他冷靜許多。
“多謝總舵主相救。”
“嘯劫,無妨,清者自清。”
蕭諳含笑點頭,攔住想要駁斥幾人的袁嘯劫。
“諸位好生上路,有緣再會。”蕭諳取出大錠銀兩。
“給錢?君子不受嗟來之食!”
“區區銀子,就想收買我們!不可能!”兩名年輕士子怒道。
“眾位,慎言,王府與我蕭諳,有些誤會在身,不足外人道也。”蕭諳也不能放任幾人潑髒水。
“總舵主,傳言王府謀殺總舵主不成,便生出毒計汙蔑,此事可當真?”中年士子是個明理之人。
“什麽?吳兄,還有這等隱秘?”那兩年輕士子不信道。
“唉!”蕭諳悲歎一聲,沒有作答。
“還請各位近日小心,韃子的作為,很快會得到報應。”蕭諳將銀兩交付於姓吳士子手中。
吳姓士子聞言心中大震,他望了眼蕭諳,但見他一臉坦蕩,沒有絲毫畏怯,這和自己老師顧儒一般。
胸懷清白,自有浩然正氣繚繞,完全不懼任何抵毀。而蕭諳淡淡兩句,更是意味深長。